“瞧这话说的,”王三笑跟钓鱼的老猫似的,出贪婪垂涎又势在必得的笑容,“只不过希望魏总能松个口,给我委托人一个易的机会。” “《宋郭熙溪山秋霁图卷》是家父的赠品,”魏琮强调,“我怎么会这么轻易就出手?” 王三笑懒洋洋地瞥他一眼,凉凉道:“难道魏总更希望将此画作为魏公子下次作案之后的赔偿?” “你……”魏琮一口老血涌到喉头,挣扎半天,他沉痛地叹一声气,喃喃道,“光耀这孩子……实在是太不懂事了!” 说完,便将易合同递回给王三笑,苦笑道:“择安排你的委托人一起喝个茶吧。” 王三笑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接过合同,贴在脸上用力亲吻一口,言笑晏晏:“这么名贵的古画,断没有看不上的道理,您就等着数钱吧。” 魏琮下大衣,弯想要盖在魏光耀的身上,动作突然顿了一下,他低头端详着那娴的绳艺,半晌,皱起眉头:“这绳子……是三少亲自绑的?” “嗯哼,”王三笑得意地一笑,叼着烟蹲下来,拍拍魏光耀昏不醒的小脸,抬头看向魏琮,戏谑,“魏总觉得怎么样?” 魏琮盯着他的眼睛,慢慢笑了一声,轻声赞赏:“你的技术,自然是极好的。” “多谢夸奖,”王三笑荣辱不惊地翘笑了一下。 坊间传闻,王三笑这个人心很大,什么都不放在心上,这其实是一种自私至极的境界——全世界除了自己,其余都是不甚重要的杂鱼,有什么值得放在心上的。 然而王三笑自己知道,他心眼可小了,若说别人是小心眼,那他就是纳米心眼儿,所以惊觉魏光耀竟敢打他那方面主意的时候简直气疯了,要不是顾忌这货是魏琮的侄子,他敢下手废了他。 所以紧紧是扒光了揍一顿,再拍几张照视频什么的,本无法平息他的愤怒,眼看着魏琮招手让手下进来抱起魏光耀,王三笑突然走上前去,抬手在魏光耀的脸上了两巴掌。 他手劲极大,两下把魏光耀从濒死的状态给了回来,等他勉强睁开哭肿了的眼睛,王三笑狞笑着,俯身,近他的脸,轻声道:“你七叔疼你,大老远跑来求情,那我也不能不给他这个面子,只是你小子实在不知天高地厚,惹人讨厌。” 魏光耀惊惧至极,挣扎着往后缩去,扯着哭哑了的嗓子惊叫:“你……你要干什么?” “我给你留个念想,让你下回再想我的时候,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王三笑云淡风轻地笑着,从边捏过烟蒂,突然狠狠按在了魏光耀的锁骨上。 “啊啊啊啊……”凄惨的痛叫爆发出来。 魏琮眉头紧蹙,沉声喝道:“王三笑,你发什么疯!” 王三笑将夹杂着人焦灼味道的烟蒂丢进烟灰缸,转身,十分文雅地挥挥手,笑道:“不早了,魏总早回去休息吧,晚安,goodnight!” 说罢,抬腿十分潇洒地扬长而去。 魏琮看着他晃晃悠悠的背影,不由得咬了下舌头,向来古井无波的眼睛隐隐泛出一丝奇诡的光芒。 然而王三笑才不会管别人怎么想,他本来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思来赴约的,没想到被胆大包天的魏光耀惹出一肚子闲气,但好歹收之桑榆,从魏琮身上收了点儿赔偿,所以从会所走出来时,王三笑还是十分痛快的。 在社会跌打滚爬这么多年,深谙夜长梦多的道理,第二天一早,就带上穆习习,直奔约定的茶庄而去。 茶庄古古香,外面大厅中还在进行着茶道表演,一群漂亮的少男少女穿着白传统服装,在高雅的古琴声中慢条斯理地表演焚香烹茶。 穆习习少年心,见到这个很是喜,磨磨蹭蹭地想要停下来坐着欣赏,王三笑搂着他的肩膀将人拉走,笑道:“这些都于形式,你要真对茶道兴趣,我下回带你去看个好的,现在中式茶艺在复兴,这样的表演经常有。” “好啊,”穆习习开心地说,“不过我更想看笑哥你表演。” “唉哟你小子还真会想,”王三笑失笑,“可惜你笑哥我能文能武,就是不会表演茶道,你要实在想看,我可以勉强表演开水泡立顿红茶。” 穆习习哈哈大笑,“笑哥你太逗了。” 茶社的服务员拉开小门,二人弯走进雅间,魏琮带着赵良,早已等在里面,见到二人进来,放下茶杯站起来,仿佛昨晚本没有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客气地笑道:“我和赵良还在猜你是不是在外面看表演入了。” “俗人一个,玩儿不来那份高雅。”王三笑摆摆手,将手臂搭在穆习习的肩膀上,指着对面的魏琮对他介绍,“习习,这位就是宝主魏总,魏总,这位小友姓穆,对你手里的《溪山秋霁图卷》已经倾慕很久了。” 魏琮伸出手去:“穆先生英少年英才、非同凡响。” 穆习习十分上道地抓着魏琮的手,一脸谄媚地说:“叫我习习就好了,魏总也别太客气了,说什么少年英才之类,希望您以后别骂我蠢货就好了。” “……”王三笑站在旁边,心想这个傻二货说什么呢? 第14章 谁没有诚意 双方落座,王三笑废话不多直奔主题:“魏总,画带来了吗?” 魏琮打了个手势,侯在门口的服务员立刻进来,将茶桌清理干净,赵良带上手套从保险箱中取出一幅图卷,在桌子上展开。 “郭熙最著名的两幅画当属台北故的《早图》和纽约大都会博物馆的《树平远图》,《早图》有‘官画’的特征,而《树平远图》公认很有文人雅兴,”王三笑负手弓,低头闲闲地看着图卷,解释道,“这幅画可以认为是兼具《早图》和《树平远图》的特征。” 穆习习年龄虽小,对书画鉴赏却相当有见地,围着图卷看了一会儿,点评道:“这幅画的画法和郭熙其他的名迹不太一样,树木枝干清晰,而山石却比较模糊,渲染为多,不大见笔。” “郭熙曾做到翰林书画院最高职位‘待诏’,在当时画技是相当高超的,”王三笑道,“吴升在《大观录》里著录此画的时候,曾经评价说‘丘壑烘染,空灵一派,烟云杳霭之气,秀润如,大家格制也’。”取出一柄放大镜递给穆习习,“你放大20倍来看看,墨迹在纸质的纤维里渗漫,虽然已经过去这么多年,颜的过渡和附着依然很清晰。” 穆习习接过放大镜,一寸一寸地看过来:“墨迹在经纬线中的炭黑丝毫不减,跟我之前见过的几幅宋代样品都是一致的。” 魏琮站在旁边,目光冷淡地看着王三笑和穆习习俯身看画,仿佛对鉴赏过程并不怎么在意,他扭头对服务员低声吩咐了什么,服务员点头离开。 “怎么样?”魏琮问,“穆小先生觉得对这幅画还意吗?” “当然意!”穆习习转过身来,两眼放光,兴奋地说,“这是我见过的品相最完美的古画,魏总,您开价吧!” 魏琮不由得笑起来,慢条斯理地说道:“这幅画是家父给我的礼物,我一直都十分珍惜,虽然我不是收藏家,却仍然会隔三差五就拿出来赏玩一番,每次在欣赏的时候,不但能受到郭熙作为一名廷画师高超的画技,还会想起家父赠画时的场景。” “呃……”穆习习嘴角搐。 王三笑低声笑了起来,他袖着手闲闲地倚在墙边,闻言抬起眼皮,含笑看向魏琮,毫无诚意地夸赞道:“早就听说魏氏父子情深,王某有幸和魏老有过几次接触,老爷子对魏总全程赞不绝口,十分自豪呢。” “这个……这个……”穆习习显然对这二位的路数非常不适应,脸都是“你们扯什么巴淡赶紧开价别他妈顾左右而言他”。 王三笑对他投来的求救目光视而不见,他自认是个读《知音》的读书人,说话十分文雅,角衔着一分笑意继续说道:“如今见到魏总对令尊的敬重,心中十分动,当真是孺慕之情,天动地。” 魏琮微笑颔首:“谬赞了。” 穆习习一脸“快点杀了我吧”的表情,木然道:“是啊是啊,我也很动呢,魏总开价吧。” “这幅画的画法、意境、尺寸、品相……在郭熙的画作中都堪称翘楚,”魏琮慢地说,“对我来说又有不能割舍的理由,所以我觉得,低于……哎,三少,您觉得底价多少比较合适呢?” 王三笑连连摆手:“在下只负责牵线,价格你们自己来谈。” 魏琮看着他的眼睛,温和道:“没有关系,我很相信你。” 穆习习大声说:“笑哥,你说吧,我也相信你呀!!!” “啧,”王三笑宠溺地点点他的鼻头,思索片刻,慢慢踱过来,指着图卷,淡淡道:“郭熙传下来的作品不多,近十年来拍卖场上也只出现过五次,成三件,均价大概在2万元每平方尺,这幅图卷高26厘米,长206厘米,尺寸在众作品中算是最大的了,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考虑到此图卷画法不同,特征十分有趣,再之卷后有文嘉、王稚登、董其昌、陈盟等人题跋,价格会有小幅度升高,魏总认为呢?” “你的见解,总是最全面的,”魏琮轻声赞赏,对穆习习道,“综合刚才三少提到的那些方面,我觉得这幅画,低于三百万,我是不会卖的。” 一直低头看着古画的王三笑猛地抬起头,盯住他的眼睛,纳闷地问:“多少?” 魏琮字正腔圆:“三百万。” “真敢开口啊,”王三笑皮笑不笑地嘲了一句,就不再说话了,眼神漠然地看着图卷若有所思。 穆习习张口结舌,直接被惊成了个哑巴,他长大嘴巴,茫然地看看一拍淡然的魏琮,再转头看向似笑非笑的王三笑,半晌,才好不容易找到语言,呐呐地说:“2013年保利拍的郭熙雪峰行旅图手卷,成价才6万3……” “手卷的尺寸要小很多。” “那也不能小了50倍啊。” 面对质疑,魏琮十分和气地提醒:“这幅画对我意义非凡,所以要价稍稍偏高一些。” 王三笑凉凉地嘴:“别人卖画看尺寸,你卖画看情怀,牛!”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