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琝看着七宝,见她的眼皮不住地往下,长睫忽闪,显然像是要醉倒睡了过去的样子。 “唉,”七宝叹了口气,喃喃道,“你跟先前不同了,这是好事,至少不会跟梦里一样,那样可怕,世子哥哥……你这样就好了……” 她没头没脑说了这几句,显然是醉的厉害。 赵琝却觉着身心俱冷:“你到底在说什么?” 张制锦其实是能制止七宝的,但他跟赵琝一样、甚至比赵琝更加心切,想听听七宝会说出什么话来。 可另一方面他的心又悬着,只觉着也许七宝说出来的,是连他也不能接受的。 他正要再行制止,就听七宝低低讷讷地说道:“我毕竟、想大家都平安无事……世子哥哥,你别死啊,我也不要死……我们都……”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但在场之人,除了王廷站的略远,张制锦跟赵琝却都听得很清楚。 最后,七宝将头靠在张制锦怀中,双腿一软,将要昏睡过去之前,仍喃喃不清地说道:“你要对我、四姐姐好一些啊,不然、不然我……”却终于支撑不住,呼呼大睡过去。 —— 这天,张制锦先并不送七宝回张府,只又带她回到紫藤别院,让她在别院里好生安歇,顺带醒酒。 同见七宝醉了,吃了一惊,却幸而并无别的,当下伺候着七宝睡了,便出来询问究竟。 洛尘跟了一路,虽然不敢靠近,却也知道来龙去脉,因将今的“奇遇”告诉了同。 同听了又惊又笑:“天神菩萨,出去这半天,就生出这许多新鲜故事来,可惜九爷怎么不叫我跟着呢?” 洛尘笑道:“若叫姐姐跟着,九爷自然不得跟少那样亲密了。” 同白了他一眼:“好像平里我见的还少似的。” 洛尘笑问:“姐姐都看了些什么啊?跟我说说呗?” 同不知不觉红了脸,便不去理他。 洛尘好不容易得了跟她私下相处的机会,便悄悄地拉住她的衣袖。同忙把袖子拽了回去,洛尘抓着不放,同喝道:“把你的爪子放开,这是姑娘新给我做的衣裳,料子娇贵着呢,你留神给我扯坏了。” 洛尘忙道:“姐姐不用担心,我跟着大人这多年,也积攒了些银子,以后给姐姐再买好的就是了。” 同忍不住抿嘴一笑,却又忍住:“你买的怎么能跟姑娘给我做的一样?” 洛尘笑说:“那当然不一样,一个是主子给的,一个是夫君给的。” 同脸红过耳,忙要站起来。 不料洛尘死死地拉着她的衣袖,同才一起身,就给他拽的趔趄倒了下来,洛尘眼疾手快,顺势一把将她抱入怀中。 同大惊失,一怔之下,越发羞的无地自容,想要爬起来,却给洛尘死死地抱着不放。 而洛尘低头看着怀中同羞红的脸,心也跳的厉害,呆呆看了半晌,突然低下头去,大胆在同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同惊呼出声,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挣出来,反手打了洛尘一记耳光。 洛尘虽然给打,但浑然不觉着痛,自觉心口皆甜,身子飘飘,惬意非常。 同瞪了他一眼,转身跑进里屋去了。 洛尘在后呆呆看着,只等同去了才突然想起来:“咦,我竟忘了问姐姐,少的茶艺是在哪里学的。算了,下次问也是一样的。” 洛尘举手在给打过的脸上抚了抚,嘿嘿一笑,转身往外去了。 七宝睡了一个时辰后才醒来,同早叫人煮好了醒酒安神汤,七宝正觉着口中干涩,忙喝了一碗,整个人才好些了。 那边洛尘打听张制锦晚上不回,当下七宝便乘车又回到了张府,一路上寻思自己醉后种种,隐约记得仿佛见着了赵琝,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自己说过什么,则一概不知。 且说赵琝当回到了康王府,入内给王妃请安,却见陈御史之女陈颖竟然也在。 陈颖见了赵琝,并不回避,起身低头含羞向着赵琝行了礼。 自从上次在静王府内陈颖跟曹晚芳针对七宝被打后,康王妃着意安抚,对待陈御史一家甚是厚待,陈颖的心气早就平了,恨只恨七宝跟周家姊妹,对于赵琝却是一点儿也不记恨,反而越发慕。 自从年前,陈颖就每每往王府走动频繁,王妃在年后也跟赵琝透了自己的意愿,原来是想让陈颖进王府,作为赵琝的侧室。 如果按照陈颖的身份,做一个区区侧室自然不妥,但是如今康王鸿运当头,若将来登基为帝,那么世子的身份自然也不可同而语,侧室也能一步登天。 只是赵琝并不待见陈颖,所以一直都散散漫漫的。今见陈颖也在,突然间想起了在酒楼上七宝呢喃说什么“不许纳妾”,心中好像一团火拱了上来。 康王妃笑道:“你去哪里了?我正跟你妹妹说起来,你近比先前更加忙了。” 赵琝说道:“跟一般同僚相识有个聚会,方才散了。” 康王妃道:“那也是好,你如今在朝中任职,自然要多跟人际往来,这样才能笼络人心。” 这会儿陈颖笑道:“我也听父亲说起,圣上很是称赞世子哥哥,可见世子哥哥着实能耐。” 赵琝说道:“你父亲跟你说这些做什么?” 陈颖道:“父亲看着世子哥哥在圣上面前得宠,自然也替世子高兴。” 赵琝瞥了她一眼,并不做声,只又对王妃道:“母妃,我怕父王有事,先去书房看看。” 康王妃道:“去吧。正事要紧。” 赵琝离开王妃的上房,却并不往康王书房去,只绕回了自己房中。 正周绮靠在窗下做针线活,抬头见他上台阶,便忙起身接。 “世子今回来的却早。”周绮笑盈盈地,亲自伺候赵琝更衣。 赵琝看一眼她布笑意的脸,这张脸虽然生得也很美貌,且又仿佛贤惠非常,善解人意,但是…… 赵琝淡淡道:“陈颖在母妃那边儿,你怎么不在那里一同说话?” 周绮微怔,继而仍是含笑说道:“我原本是在的,只不过怕王妃跟陈姑娘有些什么体己话说,所以略坐了坐后,就借口回来了。” 赵琝哼道:“你倒是很识大体。” 周绮含笑不语,只是将他除下的外衫递给旁边的婢女。 赵琝心中极为烦躁,便在桌边坐了,接了周绮递过来的茶喝了两口,才说道:“母妃的意思你知道了?” 周绮瞧着他的脸问道:“世子是说,王妃想让世子纳了陈家姑娘的事?” “嗯,”赵琝道:“你怎么看?” 周绮笑的滴水不漏:“这自然是好事,我又能说什么呢?” 赵琝冷笑:“你跟我不能说什么,倒是能跟七宝说。” 周绮的笑容略收了收:“殿下……” 赵琝本是不想提这件的,嘴快说了出来,便一了百了地拉了拉领口:“你也不必否认,若不是你跟她透过口风,以她的心,怎么会想到这上面?” 周绮垂头,忖度半晌终于说道:“我跟七宝终究是姊妹,有什么不能启齿的话,别人说不得,姊妹们自然能够透上两句,原本也是因为那时候世子多不回王府,我心里一时没了主意才多嘴说了。事后也很后悔,觉着自己有些冲动了。” 赵琝瞥着她:“你后悔?我看未必吧。” 周绮一怔,抬头对上赵琝的目光,脸上微微红了:“殿下……” 赵琝看着她面上一抹晕红,突然想到了酒楼里七宝不胜酒力那副两颊酡红的模样,倒是有几分相似。 赵琝探臂在周绮间一揽,将她搂到自己跟前:“你心里,怕是偷着高兴呢,是不是,世子妃?” 他低低说着,将周绮抱的越紧。 周绮有些慌张:“殿下,这是在白天……” 赵琝垂着眼皮道:“白天又怎么样?谁规定这种事只能在晚上做?” 此刻眼前突然又出现酒楼里惊鸿一瞥,张制锦把七宝抱在膝上的姿态,一时之间怦然心动,便不顾一切地埋首入她颈间。 旁边的侍女们见状,纷纷回避,周绮羞窘无地,不知他今是怎么了。 原来自打上次请了七宝过来王府之后,此后赵琝果然并没有再夜不归宿。 两人圆房之后,周绮自然心意足,虽然一时还没有身孕,不过总算不是之前那样令人绝望的情形了。 但是像今这样,还是第一次。周绮虽然羞涩难当,但既然是世子愿意的,倒也罢了。 —— 此后到五月下旬,果然传来陈御史之女要入康王府的消息。 这谢知妍正跟裴老夫人在张府做客,无意中说起此事。 谢知妍说道:“我听侯爷说,原来康王殿下一直很看重陈御史此人,当初王妃其实也看好了陈姑娘的,只不过差错的不得成,但王妃到底是怜惜她的人品,便不忍让世子殿下错过。” 二太太王氏说道:“可是堂堂的御史之女居然做妾,到底似乎有点儿说出去不好听啊。” 宋氏在旁边笑说:“这做不做妾的,倒也看门第,这会儿虽然说出去不好听,以后只怕我们见了,还要向人家行礼呢。” 王氏瞥向宋氏:“看样子三太太对此很有心得啊。” 宋氏自己就是从妾爬上来的,王氏自然是在趁机嘲讽她的出身。 大太太吴氏角一动,把笑生生忍住了。 宋氏眼神微变,继而说道:“二太太是抬举我了,我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难道你觉着我说的不对吗?若是将来康王殿下一飞冲天,谁见了不得下跪的?” 这会儿张老诰命道:“王府里的事,不是你我能够议论的。当着客人,你们也别太尽情了。” 裴老夫人笑道:“大家闲话家常罢了。您不必在意。对了,如何不见七宝?” 张老诰命道:“七宝身子弱,听说前了点风,这两天都没过来请安。只不过今儿听说您来了,应该是会过来的。”说着便吩咐洪儿:“派人去看看少如何了?告诉她……” 裴老夫人忙道:“既然她身上不好,就不必赶着叫她来了,不如我去瞧一瞧那孩子就罢了。” 老诰命一怔,旋即说道:“哪里有这种道理,长辈去探望小辈?” 裴老夫人笑道:“不打紧,就当我也逛逛府内罢了。” 张老诰命道:“既然如此,我便陪您过去就是了。” “怎么敢再劳动老太太,”裴老夫人拦着,笑说:“您且坐着,跟知妍说会儿话,我自去看了就回来。” 老诰命这才答应,又吩咐让宋氏跟李云容陪着。 等宋氏跟李云容陪着裴夫人去后,老诰命对谢知妍道:“你婆婆对七宝倒是上心。” 王氏太太道:“侯府跟国公府向来好,上次七宝生,裴夫人给的那项圈,我看也是名贵之极的。” 谢知妍笑的有些勉强。 老诰命便不提这个,只又笑问谢知妍道:“裴侯爷最近如何?” 谢知妍回答道:“这镇抚司里忙的很,三天两头的不见人,听说过几天还有一趟远差要去呢。”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