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制锦已经从靖安侯身边经过,他走到裴宣身前:“不知是发生什么天大的事,劳动裴侯爷亲自登门?” 裴宣道:“请侍郎随我回镇抚司一趟即刻明白。” “也好,”过了会儿,张制锦笑了笑,盯着裴宣道:“我只问侯爷一句话。你这次来,是全为公务呢,还是带有一丝私心?” 裴宣神略见异样,然后说道:“侍郎说的什么私心,裴宣并不明白。” 张制锦深看他一眼,回头对靖安侯道:“我随裴侯爷出去一趟,里头宾客等已经托六哥四哥等帮我照看,父亲放心。”他向着靖安侯拱手行了个礼,转身往外大步而去。 裴宣跟靖安侯听了他的话,齐齐地惊愕。 原来张制锦竟在出来之前已经吩咐好了里头,这就是说他还没见裴宣之前,就已经决定要跟他走了?! 靖安侯哪里能够允许,他上前一步急叫道:“制锦!” 张制锦虽然听见了,却仍是头也不回地往外去了。 裴宣倒是落后了三四步,他同样凝视着张制锦飒然的背影,心头竟是沉甸甸的。 —— 一行人浩浩地来至镇抚司。 迈步往内的时候,张制锦问裴宣:“这会儿侯爷总该告诉我实情了吧?究竟发生何事?” 裴宣说道:“便是之前内军武统领身亡之事。” 张制锦回头:“这个跟我有什么相干?” 裴宣道:“武统领的随从说起,在他遇害的那天,曾经跟张大人见过面?” 张制锦一怔,然后说道:“见是见过。” “大人为什么不曾跟我说起过?” “因为虽然跟他见过,但只是一面而已,没什么特别的。”张制锦淡淡说了这句,突然皱眉。 裴宣眯起双眼,看出他的反应有些异样。 那张制锦跟武统领相见,因对方也是年青勋贵,彼此都是认识的,只是情不深。 当时武统领还笑问张制锦,为何婚期将至还如此忙碌的话,张制锦因不喜跟陌生人玩笑,就只含笑一点头,加上又有户部的同僚前来接,付公文,张制锦便没再留意武统领。 但是现在回想,当时跟武统领相遇却好像不止是巧合,那一条街上并无酒肆,也不是进的路,跟武统领所住的地方也相距很远。 而且武统领当时看着自己,眼中分明好像还有别的话……应该是武统领故意去找他的。 张制锦回想到此事,心中隐隐有些懊悔。 此时两人已经来至了裴宣的值房内,裴宣不动声地看着张制锦,一抬手,把一样东西放在桌上:“大人请看,这是从张大人在户部的值房内搜出来的。” 这竟是一块儿军所佩戴的牌。 张制锦眼中恼:“我的值房?”他冷笑:“是侯爷去搜的?侯爷真是有通天的手段,户部要员的房间也能搜检了,难道得了皇上的特许?” 裴宣道:“请侍郎恕罪,因为军之死非同一般,暂且权益行事,等查明侍郎无事,裴宣亲自赔罪行礼。” “我的房间从来不许外人进出,且原本没有这东西,”张制锦盯着裴宣道,“这分明是有人栽赃。侯爷怎想到去我的公房搜查?难道就凭那随从的话?” 裴宣说道:“按照那随从所说,武统领在见过侍郎后就遇害身亡了,所以我不得不谨慎行事。” “我记得不错的话,说那人是醉酒失足而亡。” “最新的仵作查验,是给人用重物击中了后脑,后来又抛入水中。” 沉默过后,张制锦问道:“莫非你怀疑我杀了武统领?” 裴宣神淡然:“我当然不是怀疑张侍郎,恰恰相反,我也觉着是有人故意栽赃,但是到底是谁敢这样做,他们这样做的用意又是什么?” 这个倒是有些出乎张制锦的意料:他没想到裴宣竟是这样认为的。 本以为裴宣会不放过这个机会来为难自己。 张制锦道:“侯爷既然不认为是我杀人,为什么还执意要我到镇抚司?” 裴宣说道:“因为我想不通到底是谁这样胆大包天杀死军统领,又手眼通天地栽赃给张侍郎,而且还有一块儿进出门的金牌还没有找到。” 张制锦扬眉:“进的金牌?” 裴宣点头:“我已经命人在内加紧巡逻,门处也加派了人手,但虽然如此,我仍有一种不祥的预,事关内安危,只能在这非常时刻打扰侍郎了,希望侍郎能够告诉我一些有用的信息,让我及早破案。” 武统领是康王的人,这点儿裴宣知道。 但裴宣不知的是,张制锦也清楚这点。 那动手的人知不知道? 张制锦拿过那块牌,翻来覆去看了会儿:假如武统领真的有话要告诉自己,他想说的是什么?或者,他为什么要找上自己?是因为自己值得信任?还是他要说的话跟自己也有关? “啪!”牌给扣在桌上。 张制锦站起身来。 裴宣看向张制锦,听对方缓缓说道:“请永宁侯即刻同我进。” 裴宣心头一沉。 —— 在靖安侯追出府门之时,那边张制锦已经翻身上马,同裴宣一行人去了。 靖安侯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回到内宅,却见现场仍是歌舞升平,似乎没有人留意到新郎官突然离场。 再看,原来六爷跟四爷正在宾客之中周旋,言笑晏晏。 又有几名客人看见靖安侯回来,便面喜地过来拉住,说笑起来。 靖安侯见状,只得先把心中的忧虑下,尽力地先应酬客人而已。 忽然里头有丫鬟前来,说道:“老太太请侯爷前去。” 原来先前七宝敬了茶,喜娘扶着她起身。接下来本还要认识一些眷亲,张制锦却俯身对老太太不知说了几句什么话,老太太的脸就有些变了。 张制锦却仍回到七宝身旁,对她说道:“我告诉老太太,接下来的俗例尽可以免了,你先回房去,我应酬了客人再回去。” 七宝正讨厌那些繁文缛节,只是不能说。听了这话倒是喜:“多谢大人。” 张制锦望着她脸上乍然一现的笑意,定了定神后又吩咐旁边的喜娘跟同等:“好好照看着少,别叫她饿着渴了,去吧。” 当即,下人们簇拥着七宝回到房,稍事休息。 谁知一直到了黄昏时候,还是不见张制锦回来。 七宝虽然怕他回来,可是一直不见人,也有些百无聊赖。 她先前吃了一点面食,倒是不饿,正在发闷中,同从外头急急地回来了。 原来同在外听见府内小厮说起,张制锦同镇抚司的裴指挥一块儿走了,也不知是有什么急事,同也不明所以,才忙回来告知七宝。 七宝听了,也觉着诧异:“怎么裴大哥在今儿来张府里呢,难道真的出了天大的事?” 同忐忑道:“我听说,那些来人还都穿着官袍,一个个怪吓人的。姑娘,总不会是……是姑爷出了什么事吧?” 七宝眨眨眼,啐道:“这不可能的。” 张制锦最是能耐,心思计谋都高人一等,且又长袖善舞官运亨通。 这会儿他才入了内阁,还没有调任吏部,但是消息却已经传了出来,这正跟七宝梦中所知不谋而合。——将来张制锦会贵为内阁次辅呢,而且还会升任吏部尚书。 镇抚司的人找他,或许是有要事需要他协助,或许是别的缘故,至于出事,却是无稽之谈。 同见七宝如此笃定,才稍微心安:“只不过这大喜的子,跟镇抚司的人走了,却不像是个好……” 幸而话没说完,就急急地刹住了,同自悔失言,便讪讪地问:“姑娘,你渴不渴,我给你倒杯水?” 七宝说道:“才喝了,外头怎么样?难道都在说什么了?” 原先张制锦才离开的时候,宾客们倒是没什么,毕竟也还有张家的其他弟子、还有靖安侯一块儿招呼着。 但是酒席快要吃完,都没有再见到新郎官面,虽然有人说新郎官已经回到房去了……但那些在门口见过锦衣卫的宾客,却也说了起来,又有人瞧见了张制锦随着裴宣而去。 有些人便开始浮想联翩,不知府内出了何等大事,竟连新郎官也缺席;也有些畏祸的人不明所以,唯恐连累到自己,便三五成群,相继告辞了。 至于静王殿下,因为身子本就不好,在张制锦离开的时候便已经起驾而去。 先前张制锦往外的时候,已经告诉了张家老诰命裴宣上门的事。 靖安侯虽然想把人拒之门外,但张制锦心里明白,裴宣也不是个不识时务不知轻重的人,他既然能在自己成亲这样的重大子登门,一定是因为有着十万火急的大事,耽搁不得。 因此张制锦便早跟老诰命说了自己会失陪一段时候,请她老人家放心掌事罢了。 但是张老夫人如何能够安心。 靖安侯入内拜见,便把裴宣软硬不吃,一定要带走张制锦一节说了。 老诰命问道:“这么说,他到底是没有告诉究竟出了何事?” 靖安侯迟疑了一下,回答:“他倒是隐隐透出几分,仿佛事情跟皇上有关。” 老诰命听了不由大惊。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张制锦对于这门亲事的重视程度,若不是要紧之事,他自然不会在这个子撇下周七宝自己离去。 可如果是事关皇帝,那么真的…… 老诰命紧锁眉头:“既然如此,锦哥儿去是对的,只是、只盼能够有惊无险,平安无事。” 靖安侯说道:“老太太放心,我已经叫人出去打听了。一有消息立刻回报。” 正在这时侯,张六爷匆匆进门。 原来先前张六爷也派了人出去探听,打听说张制锦随着裴宣回到了镇抚司后不多久,就又带人出了镇抚司匆匆而去,看方向,却像是往内去了。 张老诰命听六爷说罢,身心寒彻:“看来不会错了,事情果然跟圣上有关。” 靖安侯皱眉:“我这就换衣裳进一探究竟。” 老诰命却制止了他:“你不知内情,贸然进,指不定又会引出什么别的事。” 靖安侯很不放心张制锦,还要再求。老诰命已经扫视在场众人,缓缓说道:“锦哥儿足能独当一面。不必太过担心。” 老诰命说了这句,又沉了片刻,转头问旁边的嬷嬷:“那个……那个七宝她现在怎么样了?” 掌事嬷嬷道:“之前人来回说在新房里,并没有别的。” 回了这句,又叫人去探看,半晌那人回来说道:“门外伺候的人说,新少先前睡了。”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