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夫人进来便遥遥一拜,道,“钱氏见过覃夫人。” 蓁蓁见她气 那么差,忙喊她道,“钱夫人别多礼了,既然身子不好,等身子好了再来也不迟。我初到盂县,也不急于一时。” 她说到身子不好,钱氏的脸一僵,觉得这县令夫人是故意说这话扎她,本来就是不情不愿来的,现在更是浑身不自在,好似平白矮了旁人一头一样。 蓁蓁不知道她心中所想,还特意嘱咐玉泉泡杯红枣茶上来,红枣 温,最是补女子。 玉泉上来把茶端给钱夫人,钱夫人僵着脸喝了茶,便又坐了一会儿,就自诩完成任务了,起身告辞了。 钱夫人这回来做客,来得突然,走得也很莫名其妙,是在有些没头没脑。 蓁蓁接待了她,便回房卸了发饰,恰好这时,杨嬷嬷过来了。 杨嬷嬷进来便面上带笑跪了下来,道,“奴婢这回来,是有件事想求主子成全。” 奴才来求,是极为常见的事情,但用上成全一词,那边和嫁娶扯上关系了。 蓁蓁闻弦音而知雅义,也笑着道,“杨嬷嬷起来吧,您有话慢慢说就是。” 杨嬷嬷便起身,面上止不住的笑意,“夫人是知道的,我家那口子去的早,我一个寡妇,多亏了柳夫人,才把我家辉儿拉扯大了。他现在跟着大人做事,我也算是放心了,大人和夫人都是仁义的人,从来待我们极好。我就想着,要是哪一 能抱上孙子,即便是立刻死了,我也是甘愿的。” 说到这儿,杨嬷嬷 脸庆幸,双手合十朝天一拜,“皇天不负有心人,我求了许久,我家辉儿的姻缘线才算是有点儿眉目了。所以,奴婢这回来,就是厚着脸皮来求夫人的。” 蓁蓁道,“杨嬷嬷是看上了我身边的人?” 杨嬷嬷:“奴婢这次来是为我我家辉儿求娶夫人身边的玉泉姑娘的。” 杨嬷嬷话说出口,蓁蓁并没觉得多诧异,杨辉上回救了玉泉,既然豁出命去救人,肯定是有些心思的。 只是,玉泉虽说是她身边伺候的,但却是从小到大的情谊,在她心里,并不比杨嬷嬷轻。更何况,即便是别的奴婢,譬如玉珠她们,她也不会不顾她们的意愿,随意定下婚嫁一事。 毕竟,在现在的境况下,一个女子若是嫁错了人,那便等同于投错了胎,要经历多少磨难才能解 。 蓁蓁自己过得幸福,却也不会不把旁人的人生不当一回事。这种事情,设身处地才是最好的。 因此,杨嬷嬷虽然求了但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应下来,只是道,“嬷嬷是知道的,玉泉从小就在我身边伺候我,我同她的情谊非比寻常。更何况,女子嫁人一事实在不能马虎。所以,这事,我还得问过玉泉的意愿。” 她这么说,杨嬷嬷不免有些失望,但也没蠢得埋怨主子,只是再三保证,自己会把玉泉当做亲生女儿对待,还请蓁蓁多替她说着好话。 蓁蓁自然应下,然后就叫玉 去把玉泉请过来。 玉泉急匆匆过来,进门便盈盈一拜,“夫人唤奴婢来有什么吩咐?” 蓁蓁掩嘴一笑,俏皮道,“难不成玉 没偷偷同你透些底?” 玉 登时立刻绷不住了,脸红成 透了的樱桃,小声道,“姑娘别调侃奴婢了。” 姑娘这个称呼,还是蓁蓁未成婚前,玉 和玉泉喊她的,一喊喊了十几年,此时再提起来,竟有种恍如隔世的 觉。 蓁蓁收起笑意,正 道,“玉泉,杨嬷嬷来替杨辉求娶你,这件事,你自己好好斟酌斟酌。别考虑其他,也不用想我会不会难做,你只管问问你自己的心,嫁或不嫁,决定权都在你手里。我希望你和玉 都能觅得如意郎君,而不是随随便便寻个人嫁了。这样的事,就算你肯,我都不舍得你遭这个罪。” 她这般推心置腹,玉泉眼中一热,差点直接留下泪来,忙拿袖子去擦泪,然后应下,“是,奴婢会好好考虑的。” 第86章 ... 玉泉回房后, 颇有些不大自在,偏偏玉 还上来取笑她,道, “咱姑娘可是替你寻了个如意郎君?” 玉泉年岁比玉 大些, 向来是姐姐一般的, 被这般打趣,面上有些挂不住,又到底是女孩儿,总是脸皮薄些,便有些恼了, “你别胡说了。还有, 别总是姑娘姑娘的, 咱们姑娘现在是覃夫人了。” 玉 笑嘻嘻凑上来, 撒着娇和玉泉坐在 上,大腿贴着大腿,模样很是亲昵,挽着她的胳膊道, “知道了知道了, 玉泉姐姐。不过,说真的, 杨辉人还不错, 上回还救了你,这也算是一桩好姻缘了不是?” 说起杨辉,玉泉略有些不自在, 朝玉 摆摆手,敷衍道,“你别说了,我自己心里有数。” 她这般说,玉 也只好作罢了。 到了夜里,覃九寒回屋,便瞧见自家娘子托腮沉思,晕黄的烛光洒在她细腻白皙的侧脸上,以往那种纯真甜美的气质被削弱了几分,但给人一种居家的温馨之 。 他心里蓦地一软,好似被酸酸的梅子汤浸泡了一般,说不上来的酸软,又带着点微微的甜。 他踏入房内,脚下步子有些急促,行至 子身后,然后从袖中掏出个 致的木盒子搁在桌上,轻声问,“怎么了?可是有人惹你不高兴了?” 蓁蓁回神,脸上便情不自 笑了起来,又瞧见覃九寒眉间的严肃,赶忙摇头,“没有啊。”然后,又看到桌上的木盒子,惊喜道,“这是什么?” 覃九寒没追问,料想覃府也没人敢惹他的 子,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就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打开看看便知道了。” 蓁蓁抿 一笑,打开那盒子,柔软的黄布包裹着 致的镯子,白玉的镯子,料子倒不是多稀奇,真正难得的是上头的莲花,不是外力雕刻而成,而是镯子本身自带的底 ,青 的莲花朵朵,水 漾。 她瞧着很喜 , 不释手,立刻便带到手腕上了,一直到夜里,都不舍得摘下。 覃九寒见她难得像娇宠的女孩儿一样任 一回,也乐意纵着她,拂了拂手便吩咐玉 退下去。 玉 伺候时间长了,但也还是很怵覃九寒,不敢再说什么,径直退了下去。 蓁蓁弯着眼睛笑,眼睛里亮亮的,侧躺在 榻上,黑软的长发散落在被褥之上,整个人都娇软得像一只波斯猫, 发软软的,脾气也软软的。 待覃九寒躺下后,蓁蓁忽然道,“相公,你觉得杨辉这人怎么样?” “杨辉?怎么问起他来了?人还算机灵,但 子有些急躁,成大事难,做些小事倒是可以的。”覃九寒用人向来是人尽其才,对手下人的能力和秉 也知悉详细,说起来也是一针见血。 蓁蓁便把今 杨嬷嬷来求娶玉泉的事说了,她瞧着很是苦恼,覃九寒却不乐意她为这些东西 心,直言淡淡道,“嫁娶的事情,你也无需 心那么多。哄媳妇是要靠自己的,哄不到手,那就怪他自己没本事。” 他这般说,蓁蓁也觉得有道理,便按下了别的心思,打算静观其变再说。这种事情,正如她之前所说的,全看玉泉自己,她能做的,就是在玉泉出嫁时,给玉泉撑 ,保证婚后婆家人不敢轻易欺负玉泉罢了。 其它的,也只能看她自己了。 玉泉的事,暂且按下不说。 又过了几 ,钱夫人又来了府上,这一回不光是自己来的,还带了个如花似玉的小侄女,生得颇为貌美,一双水灵灵的桃花眼,端的是妩媚多情。 钱棕是主簿,算是县令的左右手之一,他的夫人来了,蓁蓁自然要亲自去见一见。 钱夫人倒也有几分自知之明,她晓得自己不会说话,又怕得罪人,所以干脆替自己找了个嘴甜的伴,这人就是钱棕如花似玉的侄女钱莲儿。 钱莲儿模样生得好,嘴也甜得很,场面话说得极好听。蓁蓁倒不讨厌她,虽然也不大喜 ,但待她也没什么偏见,也就按惯例接待了她。 众人在后厅里作罢。钱莲儿悄悄打量起面前这位年少的县令夫人,只见面前这位小夫人,模样生得极好,五官眉眼处处都十分 致。她自己从小就生得好,故而也心气高些,被人夸赞多了,也有些飘飘然,对自己的容貌很是自信。但看到面前这位夫人,却是不得不承认人外有人。 倒也不是说这位小夫人的容貌有多么姝丽绝美,而是她身上那股淡如莲花的气质,端庄典雅,又透着些小妇人的青涩和清纯,莫说男子,就连她也有些挪不开眼睛。 不过,钱莲儿转念一想,又觉得气质这种东西实在虚无缥缈,要她说,还是这一身行头的作用。贵妇般的人物她见了不少,例如她的婶娘钱夫人,也是主簿的正 ,平 里也是穿金戴银的,绫罗绸缎加身,很是奢靡。但比起面前这位县令夫人,却是上不了台面了。头上戴的是成套的白玉发饰,并不多,只三两只斜 在发间,却样样都 致。 钱莲儿又将视线挪到沈蓁蓁的手腕上,然后眼睛情不自 一亮, 挪不开视线了。 “莲儿?”钱夫人见侄女只顾盯着人家夫人手腕上的镯子,忍不住提醒道。 钱莲儿这才回神,发现自己方才的举动实在有些奇怪,就连伺候的丫鬟的表情都带着点轻微的鄙夷,忙道,“夫人见笑了。方才看见夫人手腕上的镯子,内里莲纹浑然天成,让莲儿不由想起来从前一桩旧事。” 她这么说,蓁蓁也知道是小女儿家为自己挽回颜面,就顺着她的话问,“哪桩旧事让钱姑娘这般失神?” 钱莲儿一笑,不卑不亢道,“莲儿出生时,家中莲池一夜绽放,故而家中祖父为小女娶了莲儿一名。因为这事,祖父老人家还费了百两银钱,替小女买了个镯子,恰好如夫人所带有异曲同工之妙,也是玉石内嵌莲纹,只是颜 稍稍深了些,不如夫人腕上所带这般水 透亮。只可惜,后来祖父病重,莲儿便把这镯子给当了。” 少女微微低着头,语调中带着些许悲伤和怀念,嘴角却是微微上扬着,好似刻意在掩饰悲伤一般,反而比哭丧着脸更惹人怜惜。若是男子看到了,恐怕还真的会一掷千金,将这镯子赠与这位可怜的小美人。 然而蓁蓁又同她不 ,更何况镯子是相公送的,莫说是个镯子,就算是串糖葫芦,她也不舍得赠给旁人。气氛不免就有些尴尬,连钱夫人这等反应迟钝的都觉得有些不大对劲,但就是没琢磨出来哪里不对劲。 玉泉暗暗蹙眉,心下有些嫌弃,这位莲儿姑娘可真是有些心机。她是后辈,又占着孝顺祖父的大义,此时说出这么一番话,夫人若是不把镯子赠给她,反倒显得有些不慈 了。若是别的小东西,给就给了。但这镯子,似她这种贴身伺候的人都知道,那是夫人 不释手的物件儿。也不知道这莲儿姑娘用这一招骗了多少东西,竟然还骗到她们府上来了。 玉泉微微一笑,道,“莲儿姑娘的孝心真是天地可鉴。钱财乃身外之物,这些身外之物,又如何能与血亲的安危相比呢?奴婢实在是敬佩钱姑娘。” 玉泉一通吹捧,看上去是接了钱莲儿的话茬,实际上等于什么也没说,还轻轻巧巧就把这个话题给带过去了。至于“孝心天地可鉴”的钱莲儿,讨要镯子的时机错过了,也不好再开口。 玉泉解了围,蓁蓁觉得有些不大好意思,钱莲儿不过是个小姑娘家家,她也没把钱莲儿方才的举动当成什么心机或是做戏,还以为小女孩儿是真的眼馋她的镯子而已,就嘱咐玉泉去取些首饰来,当做见面礼赠给钱莲儿。 钱莲儿假意推辞了一番,然后顺势收下了东西,心中暗想:这位县令夫人瞧着并不如何聪明,也不知是走了什么运道,年纪轻轻就成了官夫人。 众人又聊了一会儿,钱莲儿就建议道,“这些 子恰好是盂县的女儿节。夫人方才盂县,大概还不知道,盂县的女儿节是极热闹的。” 这女儿节,蓁蓁有所耳闻,听说是盂县难得的节 。既然来了盂县,还要在这儿待上三年,自然也要了解了解当地的风土人情,所以,蓁蓁便应下了。 玉泉得了吩咐去安排马车,众人就乘着马车去见识见识这盂县最负盛名的女儿节了。 第87章 ... 盂县的女儿节在盂县的的确确是最热闹不过的 子了, 但比起京城和浮山县来,却又差了不少。 但街上的人的确多了不少,比起往 里冷冷清清的样子, 又多了几分烟火和市井气息。 蓁蓁自从来了盂县, 多是待在家中, 几乎没怎么出来逛过,现在倒是颇有兴趣打量着四处的摊贩。 女儿节,顾名思义是为女孩儿们专门设立的节 ,家家户户的未婚男女们都会来街上,女孩儿 上挂一个亲手绣的香囊, 两人若是看对了眼, 便以香囊定情。 订婚前互赠礼物, 放在平时算是私相授受, 但在女儿节的 子里,却是算作一桩美谈,没人会去多嘴多舌说些闲话。 街上摊贩众多,但有一处却是围了好些人, 密密麻麻的, 摩肩接踵。钱莲儿年纪小,最是喜 凑热闹, 便要挤进去看看热闹。对此, 钱夫人浑不在意的样子,倒是蓁蓁,怕她一个姑娘家出事, 忙吩咐玉泉跟着看着点人。 人是跟着她们出来的,真要出点什么事,她不好 代不说,心里也会过意不去。 玉泉忙跟在钱莲儿身后挤进去,就瞧见里头正是杂耍艺人在 火,一簇簇火焰扑着围观群众的面而来,引得众人连连鼓掌。 玉泉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钱莲儿正紧紧挨着人群,跟着围观的百姓拍手鼓掌。 正在这时,众人发出了一片哗然之声,玉泉仔细去瞧,就发现方才那个杂耍艺人牵出来个七八岁的孩子,生得很是瘦弱,肩胛处骨头贴着皮 ,浑身上下只裹了件麻布,那麻布也是脏得不成样子。 玉泉心生不忍,蹙起眉头,就见杂耍艺人把铁圈浸到桐油中,然后那火石一敲,熊熊火焰燃起,火焰立刻就将整个铁环都包裹其中。 到了这个地步,玉泉已经知道那小孩儿是做什么的,猴子钻火圈的杂耍,变相成了人钻火圈的杂耍。 玉泉正犹豫着,就见钱莲儿从人群里钻了出来,直奔人群外的沈蓁蓁,然后面 怜悯道,“夫人,那儿有个孩子好生可怜。夫人救他一命吧!” 蓁蓁正要疑惑询问情况,就见不知从哪窜出来一队捕快,将那杂耍班子团团围住。 领头的人正是孙卢,他正四处查看情况,怕有什么漏网之鱼,眼角瞟到这边的 悉之人,忙过来拱手道,“夫人怎的在这里?这儿 的很,属下派人送夫人回去吧。” 他此时担惊受怕的,不知道怎么提前商量过的抓捕现场,竟然会出现这位夫人,正要出了什么事,哪可成了他的罪过了。 蓁蓁知道孙卢是捕头,此时出现在这里,必是有公务在身,又见衙役们个个肃 以待,想必不是什么小事,便道,“你不必管我,去做你的事罢。马车就停在街角,我们自己过去就行了。” 她话刚说完,就听钱莲儿 嘴道,“这位大人,那杂耍班子里有个好可怜的孩子,您看在莲儿的面上,放了他可好?” 孙卢闻言脸就黑了,这位什么莲儿姑娘是脑子不灵光吗?他都说了来这边抓人,难不成看人可怜就把人放了?无辜与否,还需大人定夺查明,更别说看在谁的面子放人。你谁啊,这么大脸不成? 孙卢见钱莲儿是跟着沈蓁蓁的,又知道自己那位上官最是 重 子,所以也没给她脸 ,还好声好气道,“姑娘说笑了。这些都是官府的重犯,是犯了大罪的。孙某不过一介衙役,却是无权放人的。” 钱莲儿没想到孙卢这般直言拒绝,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埋怨看了孙卢一眼,转头开始向蓁蓁求情,“夫人,莲儿知道您最是心善不过。那孩子真的很可怜,不过七八岁的年纪,怎么可能是官府要抓的犯人呢?您菩萨心肠,救救那孩子吧!” 孙卢额头冒起了汗,钱莲儿的无理要求,他自然能够一口回绝。但换做县令夫人,他就不好直接拒绝了,他咬咬牙,决定即便是得罪这位夫人,得罪新来的县令,也要把人抓回去再说! 出乎他的意料,沈蓁蓁并没真的被钱莲儿那几句“菩萨心肠”说昏了头脑,而是替孙卢说起了话,道,“莲儿姑娘别为难孙捕头了。人心难测,我知你不愿以坏心思去揣测他人,但孙捕头干这行多年了,想必自有办事的一套准则。我同你保证,那孩子若是无辜的,肯定会让他安然无恙出狱的。”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