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快滚。” 陆之昀话音甫落,钟冶终是和那随侍落荒而逃。 逃得路上,钟冶还在想,现在这朝中的八品官都这么狂了吗? 等他归府后,就同兄长钟凌说说此事,正巧今年他和户部的左侍郎往来频繁,关系紧密得很。 这个姓袁的落在了他的手里,也算倒霉了,他早晚要让钟凌借着户部侍郎的手,将他的乌纱帽给摘了下去,他弟弟开得这家书院,也别想再顺顺当当地经营下去! —— 及至最后一个生员对林编修请教完问题后,沈沅和陆之昀也一并进了讲堂。 廖哥儿被江丰牵了出去,而林编修没致仕前,在官场上也是与陆之昀打过 道的,今 陆之昀恰好休沐,自是要与从前的同僚聊叙两句。 林编修现已恢复了寻常士人的身份,并没有同陆之昀聊起官场上的事,而是闲聊了些梅花书院的一应事宜。 当提到了沈沅择的这版《说苑》时,难免也提起了它的修撰者,云致鹭。 林编修捋了捋胡须, 慨道:“说来这位云阁主的才华,也丝毫都不亚于翰林院的任何一个学士,只是他不慕名利,潜心于学问,倒是属实难得了。” 沈沅瞥了眼陆之昀,见他神情平静淡然,听到林编修提起云阁主时,也是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不 蜷了蜷拳头。 “林编修十余年前既是也在京中做官,而云先生也是京中有名的士人,那您也应当见过他的模样吧?” 林编修听罢沈沅的问话,却是摇了摇首,回道:“云阁主奉行市隐之说,老夫那时也没见过他的模样,倒是在十年前,京中很快就没了他的消息。他的年岁,应该同陆大人相近,并不是个年迈之人。” 这时,沈沅用眼瞥了下身侧的男人。 却见陆之昀的 畔泛起了极浅的笑意,淡声回道:“我是同他见过几面的,还算和他有些 情。” 说罢,亦眸 定定地看向了沈沅微诧的小脸儿。 原来沈沅要问的,是这件事。 沈沅得见陆之昀的这副模样,只觉这男人惯是个会装模作样的,故而她也不准备那么快地就再度盘问他,让他承认了这事。 也得好好地拿他这另一重身份做做文章,不能让陆之昀白白骗了她这么久。 林编修将眼前这对夫 的眉眼官司都看在了眼里,都说夫 若是老夫少 ,年长一些的男 会更宠 子一些。 可他却也没想到,一贯 情冷峻的陆之昀竟是会这么纵容宠惯她的 子。 原本他还真以为是陆家想办个家塾,可近来林编修却观察到,沈沅对这家书院属实倾注了无数的心血,便终于意识到,这家书院是陆首辅特意让他夫人经营的。 他夫人喜 的东西与旁的女子不同,他送她的东西,也自是要 合着她的喜好来。 不过外面所传,梅花书院掌院的兄长是户部袁提举的事,倒不像是巧合。 林编修隐约觉得,这事是陆之昀故意为之的。 近年科举舞弊之事频有发生,每个州府录取举人或是进士的名额是有限的,所以考生假冒户籍的事频有发生。 这伪造户籍,算是试前的舞弊。 试中和试后,还有各式各样的舞弊手段。经由的官员也是数不胜数,参与之人,除却贡院的那几个胥吏,还有礼部和户部的那些官员。 户部官员可以帮人改户籍,而礼部的官员在科举中,手就伸得更长了,揭榜之前,掉换个试卷,或者誊错个考生的姓名,他们都有可能买通考官和胥吏去做。 只可惜了那些寒窗苦读了好几年的学子们,落榜后只叹自己时运不济,可谁能知道,是有这么些个贪官挡了他们的路呢。 林编修唏嘘不已,亦觉得陆之昀做每件事之前,想得总要更深远些。 现下他摆布的,真是好大的一局棋,为的就是能揪出那涉员众多的科举舞弊之链。 —— 钟府。 内阁次辅兼户部尚书苏泰请辞归乡,户部诸事皆由左侍郎胡纶代之。 这 休沐,钟凌便避着眼目,寻了京中一僻静的酒肆,同今年的这一批新科进士,还有胡纶豪饮了良久。 这些新科进士中,有几名是钟冶书院中的生员,还有几名则是用重金贿赂过胡纶改过户籍的非京籍人士,即将被吏部安排到各地外放。 钟凌对于这次吏部的考校极有信心,朝中亦隐隐传出了风声,说这几年他官声清明,也没出过什么纰漏,这次的升任,应当能 顺遂。 这一高兴,钟凌就多饮了几杯。 若想入阁为次辅,还有一段路要走,但是钟凌却蓦地生出一种胜利在即的 觉。 都说这大祈朝是陆之昀的天下,这四九城中也处处都是他的眼线,他看这事倒也未必。 毕竟朝中也不是什么人,都站在陆之昀和高鹤洲的列队中。 眼见着这胡纶也即将就能熬成户部尚书,而这些即将入朝为官的进士们,也有好几个是林霏书院的生员。 换言之,这些人都可算是他的门生,也是他钟凌 后在朝中的力量。 陆之昀坐在首辅的位置上,却还被蒙在鼓里。 钟凌觉得,陆之昀如此愚钝,这大祈朝最有权势的位置,也很快就能易主了。 等他归府在偏厅坐定后, 面油光,面上的横 也都堆在了一处。 沈渝命丫鬟给他端来了醒酒汤,却觉钟凌还不到而立之年,竟是就有那种髀 复生的苍老丑态了,心中不由得又是一阵鄙夷。 皮相一般,也就罢了。 在那方面,钟凌还是个有些不举的。 三次中,能成功个一次就不错了。 沈渝也不知道,他的这个儿子到底是怎么跟前 生的,兴许是年岁越大,那方面越不行了。 这两个方面若都不行,如果钟凌体贴疼人一些,沈渝也不会对他有那么多的怨恨。 可这厮却极其的大男子主义,非但不宠 她这个继室,还动不动就拿她婚前同陆谌的那些事打 她。 得像是她沈渝占了多大的便宜似的,捡到钟凌这货做丈夫,还像捡到了个宝贝疙瘩似的。 好在钟凌马上就要升官了。 这回,他好像还能连升两级,直接做礼部的三品侍郎。 趁着钟凌意识 离地倚在罗汉 处,沈渝强撑着笑意,同他提到:“官人,您说妾身在府中也是闲来无事,之前在娘家时,手底下还有着几个铺子呢。不如您就让管事将妾身嫁妆里,那些铺子的权状还给妾身,妾身也好能出府打点打点,往来坊间时,若听到有用的消息,也能对官人的仕途有所帮助。” 这话一落,钟凌蓦地便睁开了双眸。 他因着大醉,眼眶也有些泛红,斥道:“你在说些什么浑话,你一妇道人家,就该在府中相夫教子。我告诉你沈渝,兴哥儿没进国子监前,你的心思可不要太活泛。” 沈渝强自撑笑的面容渐渐转寒。 她自嫁到钟府后,沈弘量给她准备的那些嫁妆中,就被钟凌给克扣了一大半,田庄店铺等权状和地契,都让这个 贼的鳏夫给充入了他的私库。 如今沈渝手头上剩下的,也只是些珠宝和现银了。 夫家若占了她的嫁妆,按照大祈的律法来说,也是无可厚非的。 沈渝看着钟凌那油腻丑陋的面庞,也没再同他再起争执,因为此前她就因着想索回嫁妆的事,同钟凌有了口角上的冲突。 这男人那 正好在官场上遇见了些烦心事,竟还动手打了她一顿。 沈渝不想再吃眼前亏,暗叹自己的娘家好在是在京城的,父亲也最是疼 她,明儿个她就回侯府一趟,好再和沈弘量商议商议对策。 —— 次 。 沈渝在去永安侯府前,还特意和丫鬟去了趟前门街,准备给父亲还有嫡母备些礼物。 巧的是,她和丫鬟刚一进瑞芙轩,想要挑几匹新的缎料时,沈渝竟是看见了沈沅的身影。 却见沈沅女扮男装,身着一袭青衫,倒是衬得肤 愈发白皙了,玉骨冰肌的美人之姿是怎么掩都掩不住的。 沈渝寻了处地界躲了起来,沈沅的侧颜对着她,所以她并没有发现她的存在。 等看清了同沈沅说话的人后,沈渝的眸子不 阔了起来。 同沈沅说话的人,竟是这瑞芙轩的掌柜! 沈渝突地明白了过来,京中有名的瑞芙轩应当就是镇国公府的置业,而沈沅身为这家的主母,今 也是到这儿来查账的。 这一瞬间,沈渝蓦然被深深的自卑包裹得严严实实,随即便面 惨白地带着丫鬟离开了瑞芙轩处。 凭什么沈沅的手底下就有这么好的铺子,而钟凌却一直 着她的嫁妆,不肯让她像其余主母一样管理自家的置业。 沈沅刚生产完没多久,就应该在家好好地养育她的儿子,喂喂 、管理管理中馈之务便也够了,可除却出府管铺子的账,沈沅终 一副男子打扮,竟还背着陆之昀开了家书院! 沈渝愈想,心里愈不是滋味。 等她即将就要乘上前往永安侯府的马车时,却恰时见到了国公府的马车。 沈渝顿住了掀开车帷的动作,巧的是,从那辆马车中掀帷而出的,竟是镇国公本人,陆之昀。 刑部、督察院、大理寺,太常寺的衙署都在这附近,沈渝便猜陆之昀应是恰好有公务在身,却不知他要往哪个衙署里进。 遥遥观之,只见身着一袭绯袍公服的陆之昀仪容峻整,身量高大 拓,气质成 冷峻,容貌也一等一的优越英俊。 沈渝不得不承认,其实陆之昀的气质虽然严肃老成了些,但是外表却还是很年轻的。 反倒是钟凌,才二十七八岁,看着倒像是个年近四十的人。 趁着陆之昀和随侍还未走远,沈渝决意将沈沅背着他开书院的事同他 油加醋地好好说一说。 总归,她也得唤他一声姐夫。 陆之昀也得给她些面子,听她说上几句话。 第66章 晋江正版 陆之昀今 来此,是想进鸿胪寺的衙署来调些藩王的卷宗,按说这调卷宗的事,是无须他来亲自跑一趟的。 但兹事体大,自唐禹霖被尉迟靖带到燕国的藩地后,细作也很快就往京中递了消息。 陆之昀亦得知,唐禹霖虽是在醉中被燕王世子带到了燕国,到了那处后,却也没有再存着要进京参加殿考、或是回扬州老家的心思,反是安安分分地由着尉迟靖给他封了个王府的属官做,所任的职衔则为仪宾。 唐禹霖的 情或多或少带着些文人的 和矫情,不肯回扬州的原因应是怕会触景伤情,左右他也适应了在燕国的生活,知道沈沅嫁为人妇后,就尽量收敛了对她的倾慕和情意。 陆之昀虽有一直派人盯着唐禹霖的一举一动,但对他这个人,还算放心。 倒是尉迟靖其人的行止,属实有些怪异。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