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你呢，晏方思？ 你送我糖画时，说我好看时，摸我头发时，抱我时吻我时—— 心里想的，究竟是谁呢？ *** 自那以后，沈歆没有回过家，索 在病房边搭了个小 将就睡。晏方思似与她存在某种默契，在她未归家的第三天派金来来送来了她的换洗衣物和许多生活品。 会讲故事的男孩基本 离了生命危险，但几乎下不了，只能吃一些 质食物。她打不通三姨的电话，店也关了，除了浓郁的蜡烛熏香别无其他气味。她索无所事事地陪在病边，时不时给他输点妖力。他睡觉时她发呆，他醒来时也发呆。 他近几天 神一些，半靠半坐着打趣她，“你也真是厉害。我从没见过离家出走躲在医院里的姑娘。” 她瘪着嘴嘟囔：“我可能被讨厌了，没有地方去。” “你指的是那个觉得你什么都不懂的人吗？” 她点点头，打了一个长长的嗝。丹田内因有内丹的运转而充盈着生生不息的灵气与妖力。她尚且不太适应有内丹的自己，似乎腹部有些 气。 也可能是因为……这颗内丹本就不是属于她的罢。 不是她的内丹，却散发着与她相似的气味。灵力意外地贴合她的气脉走向，并不相冲。难道内丹的主人也是蘑菇吗？ 荻水的妖怪都说菌类大多朝生暮死，寿命最多三两天，蘑菇成，世间罕有。她从未遇见与她一样的蘑菇，但是千年前，或许更久以前，也未曾有过吗？ 她到底是谁？与内丹的主人存在什么样的联系？他与她究竟有什么样的渊源？ 晏方思通通只字未提。 “大猪蹄子。”沈歆只得如此总结。 “行了，”病上的人说，“冷战要适量，当真造成了无法挽回的后果，可不太好。” 沈歆坐在小板凳上，皱着鼻子，苦恼地撑住下巴，“能有什么后果？最坏也不过是他不想再见到我罢了。” “提醒而已。”他摇了摇头，打了个哈欠，又是极困的模样，渐渐歪倒在上。 如此持续几 ，在一个嗜睡一个发呆的反复过程中，嗜睡的人地给发呆的妖怪讲述了他所知的故事的下一篇章。他讲得断断续续，每天陷入睡眠得时间也越来越多。 故事的后续是什么呢？  人死后，妖怪花了许多年，跑遍仙家与妖界，甚至暗中联系黑市商人进行地下 易，终于找到了确保妖怪与人的结合能够诞生子嗣的方法，只不过……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什么代价？——扒皮 筋，竭尽一身妖力，死后尸骸无处可寻。 妖怪变成人，就可以自由地与人类孕育子嗣。妖怪得知这个秘密，怀着少女的心思在人间寻找人的转世。可惜晚了一点，她的人这一世已经度过三十年有余，早就和别人结婚，生下孩子。 他过上了他们曾经在梦里描绘的生活，有足够花销的钱、有不大却温馨的家、有一个可的孩子。可是他身边的人不再是她。 一时间，妖怪不知该是怨恨还是悲切，她几次潜入他们的房子，悄悄窥探他们的生活。可越是长久地注视他，她就越是悲从中来。 她制造过许多次的偶遇，戴上面具以不同种面貌出现在他面前，甚至进入他的梦境企图勾起一星半点前世的回忆。可他们那点早已远去的回忆仅剩她独自拥有，即使被小心翼翼地揣在怀里，也 不住他的忘却，就这么慢慢地凉透了。 妖怪很清楚，他永远无法给予她如前世一般的温柔目光。 到此处，这个故事本该走向失落的结局。但就在妖怪打算放弃这一世的时候， 子出轨了。男人的婚姻产生了裂痕，他与子陷入无休止的争吵，而后分居，直到离婚。 妖怪冰如死灰的心底重新燃起了希望，这一次，她以本来的面貌来到他面前。大约是个燥热的午后，她第一天去他经常光顾的咖啡厅上班，笨手笨脚地把一杯冰咖啡洒到了他的衣摆。 她深知，这世间的许多男人都招架不住主动投怀送抱的柔弱女人，更无法抵制美人在怀，略微仰头时 出的羞怯笑容。她拥有常人不及的美貌，也富有蛊惑人心的本事，但……她不愿意以妖力干涉一份 情。 那杯 脏了他西装的咖啡让他们产生集，她以歉意为借口，开始频繁地出现在他的生活中。如她所愿，他们相了。 妖怪想，兜兜转转，这一世，他们还是在一起了。 于是她又一次联系了妖界的黑市商人，放弃为妖的身份，以一身妖力做换，将这副身子变成人类。可她变成人类后，男人身边却有了别的女人。 她能如何？妖力尽失，她再无别的方法。挽留被当作是纠 不休，眼泪被当作博取同情的工具，早在子出轨那会儿，他就无法再相信女人了。 她亲手将这份残酷置于跟前，就应当承担该有的后果。 人会经历生老病死，更何况一副 受锉磨的身躯。 病来如山倒，她唯一能做的，不过是把自己一身 皮寄过去，看他盖在双膝，让从前属于她的一部分留在他身边，希望来年冬可以再为他挡去一点风寒。 结局是沈歆早前就从另一位的口中听到的，她为故事中的妖怪唏嘘不已，也为讲述故事的一妖一人到遗憾。 *** 金来来第三次出现在医院里，为她送来换洗衣物时给她两样东西。一样是她先前拜托三姨打的项链，另一样则是她见三姨佩戴过的蓝 耳钉。 沈歆不解，将耳钉展在手心，问金来来：“三姨说了什么？” 金来来摇头，“她说你会懂，如果此时不懂，过些时便也懂得了。”她犹豫片刻，遥指着病房内戴着氧气面罩昏睡的男孩，“蘑菇，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妖力的滋养对他来说基本上没什么效果了，鬼差快要来了……” 沈歆淡淡地点头，把金来来送出医院。 这段时间很多人对她说过“他时无多了”，包括病房里的男孩自己。他总是会以扯家常的口吻对她说：“我活不了几天啦，要是我死了，你还有什么借口呆在医院里呢？” 她说：“你不要 说。” 他缓缓眨两下眼睛，“我猜，你那位‘觉得你不懂很多事的人’应该快来接你了吧。” 她不想提及关于晏方思的话题，只问他：“你有什么愿望吗？” “没有啦，谢谢你陪我到最后。” 果然，他到死都没有提过三姨，却偶尔在受病痛折磨的梦里呼唤她的名字。 “玉枝，玉枝，玉枝。” 柳亭亭的故事结束于四个月前的严冬。 柳玉枝的故事却仍是未完待续的状态。 沈歆握着她细心包好的一对蓝耳钉，目送身着白大褂的医生揭开不再蒙有白汽的面罩，拔掉了男孩身上的所有管子。头戴高帽、身穿黑衣的鬼差同她打了个照面，领着不会再开口讲述故事的亡灵走出病房。 她握着耳钉轻声问：“你她吗？” 亡灵不语，唯有掌心的耳钉发出微弱的蓝光芒。 第29章 谜面 医院常有鬼差出没。起初沈歆时常望着走廊提心吊胆，生怕哪里一个鬼差不打一声招呼就把人给提了去，可经过几天的折磨，她竟可以平静地注视他们来来去去，甚至还能面不改地与病上的人谈天说笑。 逗留在医院的几纵然短暂，却也足够让她窥见的一种面貌。原来这世上有飞蛾扑火的，也有缄口不言的。 鬼差带领病房男孩的亡灵愈行愈远。沈歆停留在原地，目送他们消失在  相间的薄暮中，摸了把眼角，手心依然干燥。 遗憾的是三姨一次也没有出现在医院里。可又有一点十分奇怪——不见三姨人影的病房里，却时常飘 着丝丝缕缕的三姨的气味。 终于，医院里也不再是沈歆的容身之所，她忽然很想念师父，也很想念……也许已经讨厌她的那个妖怪。 近四天没见到他了。这四天里，她只能通过听故事和发呆让自己的大脑放空，否则脑海里就会一直一直地浮现那个场景，那个吻。被他啃咬破皮的嘴 到现在还会隐约刺痛，莫名的惶恐在她心上撞，她不敢去细想，那一下究竟包含了什么样的情。 她捂着脑袋蹲在墙 处，心里极了。等反应过来时头发早被她薅得一团糟，东一簇西一簇地支在脑门上，像一颗蔫了的海胆。她动了下身体，忽地撞到什么，被吓一大跳，差点从地上弹起来，碍于腿脚蹲得酸痛，便没能够。 身旁蹲了个跟她一模一样姿势的家伙，正是她心心念念的大妖怪。 她斜乜着他的同时，他也刚好在瞄她，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一撞，触电似地移开了。 先移开眼的是沈歆，触及他的目光，嘴上的小伤口在此刻鲜明地疼痛起来，疼而 ，而热。她觉得自己此时一定特别丑，挪远了点，再度把脑袋埋进臂弯，不去看他。 他凑过来，拿肩膀撞了撞她。 她心想，他果然是讨厌自己了，连动作都比以前 俗许多。 没等到她的回应，他小幅往她的方向移了几步，但没碰到她。犹豫再三，他兀自开口：“沈歆，我回去思索许久，才发现你早就不愿叫我‘相公’了。” 她一怔，听闻他有些落寞的语气，“我追究底要从你口中听到的那些喜 都不是虚情假意，只是你认为我素来与你玩笑惯了，并不当真罢了。如今说来也无意义，我只盼你喜乐安平、得偿所愿。相公一说，你权当听个玩笑揭过，好吗？” 身畔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他似要起身。沈歆望过来，对上他沉黑的双眸。 他的眼睛有如浸入深水，漩涡与暗在潭底翻卷，却几乎不见表面的细小波澜，“说到底，我也不能阻止你上谁。你有了心上人，已是朝你向往的人间迈出一大步，这很好。只是我一想起今后会陪在你身边的那个人将不是我，颇有些遗憾罢了。” 他静默地注视着她的眼睛， 要多说些什么，可终究忍住，咽了回去。他沿着墙壁站起来，手掌落在她头顶心，替她抚平了几撮高高翘起的头发。 指尖绕了一绺乌发，他抬手，却被她揪住袖口。 她没仰头，维持着方才低垂着脑袋的姿势，闷声问：“你是讨厌我了吗？” 他语调温柔：“我怎么会讨厌你？” “既然如此，为什么你不能做那个人？” 他没明白。 “你来做那个会一直陪在我身边的人，不可以吗？” 他一时无言，不知涌上心头对是惊愕还是欣喜，“我……” “你真的好奇怪呀。”她拉着他的袖口借力站起身，低着头向他靠近几分，“你口口声声要我叫你相公，但又不拿我当你的子看待。我如今已经懂得人间的夫是如何相处，并不是当初你我那般。” “沈歆。” “我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你不要总是拿我当个没长齐的小妖怪。晏方思，你对我充其量也就是‘喜’而已，并不是，为什么要去在意我谁，我今后身边陪着的会是谁？” “沈歆，别哭。”他捉住她冰冷对指尖，握在掌心最暖的部分，一手去擦拭她将要盈出眼眶的泪花，“我活了三千多岁，从来没有人教过我什么是。” 他略微俯身，抵着她的鼻尖蹭了蹭，若即若离，“我怕给你的不够好，不敢给。我能打包票给你的，唯有长久的陪伴。世人言，在这凡尘，除了父母子女，就只有夫能够长久地相依相伴。我做不了你的父母，做你的男人却是绰绰有余。” ——原来真的只是陪伴而已。 她惶然无措地 了鼻子。 晏方思辨不清她的悲喜，试探问：“我们回家，好吗？”像是害怕她不答应，他急切地又加了一句，“我做那个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人，可以吗？” 但你并不我。 沈歆想，愧疚也好，责任也好，都不是。陪伴也并非。 她在心里反问自己：“我是他的，对吗？” 她仍然无法回答。 想来想去，她又有什么资格指责他？在事关的层面上，他们都是半斤八两，谁也没有比谁更厉害。 那么，回家吧。 ——如果没有，陪伴也是好的。 这是素未谋面的二姨告诉她的道理。ｃＯMiＣ5.COM |
在病房边搭了个小
将就睡。晏方思似与她存在某种默契，在她未归家的第三天派金来来送来了她的换洗衣物和许多生活品。 会讲故事的男孩基本
离了生命危险，但几乎下不了
质食物。她打不通三姨的电话，店也关了，除了浓郁的蜡烛熏香别无其他气味。她索
神一些，半靠半坐着打趣她，“你也真是厉害。我从没见过离家出走躲在医院里的姑娘。” 她瘪着嘴嘟囔：“我可能被讨厌了，没有地方去。” “你指的是那个觉得你什么都不懂的人吗？” 她点点头，打了一个长长的嗝。丹田内因有内丹的运转而充盈着生生不息的灵气与妖力。她尚且不太适应有内丹的自己，似乎腹部有些
气。 也可能是因为……这颗内丹本就不是属于她的罢。 不是她的内丹，却散发着与她相似的气味。灵力意外地贴合她的气脉走向，并不相冲。难道内丹的主人也是蘑菇吗？ 荻水的妖怪都说菌类大多朝生暮死，寿命最多三两天，蘑菇成
，在一个嗜睡一个发呆的反复过程中，嗜睡的人地给发呆的妖怪讲述了他所知的故事的下一篇章。他讲得断断续续，每天陷入睡眠得时间也越来越多。 故事的后续是什么呢？ 
人死后，妖怪花了许多年，跑遍仙家与妖界，甚至暗中联系黑市商人进行地下
易，终于找到了确保妖怪与人的结合能够诞生子嗣的方法，只不过……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什么代价？——扒皮
筋，竭尽一身妖力，死后尸骸无处可寻。 妖怪变成人，就可以自由地与人类孕育子嗣。妖怪得知这个秘密，怀着少女的心思在人间寻找
不住他的忘却，就这么慢慢地凉透了。 妖怪很清楚，他永远无法给予她如前世一般的温柔目光。 到此处，这个故事本该走向失落的结局。但就在妖怪打算放弃这一世的时候，
子出轨了。男人的婚姻产生了裂痕，他与
出的羞怯笑容。她拥有常人不及的美貌，也富有蛊惑人心的本事，但……她不愿意以妖力干涉一份
情。 那杯
脏了他西装的咖啡让他们产生
不休，眼泪被当作博取同情的工具，早在
受锉磨的身躯。 病来如山倒，她唯一能做的，不过是把自己一身
皮寄过去，看他盖在双膝，让从前属于她的一部分留在他身边，希望来年冬
耳钉。 沈歆不解，将耳钉展在手心，问金来来：“三姨说了什么？” 金来来摇头，“她说你会懂，如果此时不懂，过些时
说。” 他缓缓眨两下眼睛，“我猜，你那位‘觉得你不懂很多事的人’应该快来接你了吧。” 她不想提及关于晏方思的话题，只问他：“你有什么愿望吗？” “没有啦，谢谢你陪我到最后。” 果然，他到死都没有提过三姨，却偶尔在
相间的薄暮中，摸了把眼角，手心依然干燥。 遗憾的是三姨一次也没有出现在医院里。可又有一点十分奇怪——不见三姨人影的病房里，却时常飘
着丝丝缕缕的三姨的气味。 终于，医院里也不再是沈歆的容身之所，她忽然很想念师父，也很想念……也许已经讨厌她的那个妖怪。 近四天没见到他了。这四天里，她只能通过听故事和发呆让自己的大脑放空，否则脑海里就会一直一直地浮现那个场景，那个吻。被他啃咬破皮的嘴
到现在还会隐约刺痛，莫名的惶恐在她心上
处，心里
，
俗许多。 没等到她的回应，他小幅往她的方向移了几步，但没碰到她。犹豫再三，他兀自开口：“沈歆，我回去思索许久，才发现你早就不愿叫我‘相公’了。” 她一怔，听闻他有些落寞的语气，“我
都不是虚情假意，只是你认为我素来与你玩笑惯了，并不当真罢了。如今说来也无意义，我只盼你喜乐安平、得偿所愿。相公一说，你权当听个玩笑揭过，好吗？” 身畔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他似要起身。沈歆望过来，对上他沉黑的双眸。 他的眼睛有如浸入深水，漩涡与暗
要多说些什么，可终究忍住，咽了回去。他沿着墙壁站起来，手掌落在她头顶心，替她抚平了几撮高高翘起的头发。 指尖绕了一绺乌发，他
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