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要还是存着别的心思,明一早就跟我一起进,若不然,你就等着你父皇下旨传你回吧。” 赵澈后面想说的那些话全都被赵承衍一摆手的动作给堵了回去。 他来不及为自己分说一二,连赵盈也没了开口的机会,赵承衍已经扬声叫长亭,让赵澈跟着长亭出去,吩咐长亭在府中给他收拾院子,叫他暂且安置下来。 一点余地也没有,赵澈不情不愿的跟着长亭出了门去。 脚步声渐次远了,再远了,直到听不见,转瞬间赵盈便笑靥如花:“皇叔演技可真好。” “你既懒得应付他,就不要把他出来,给自己找麻烦,也给别人麻烦。” “那可不成。”赵盈手肘撑在官帽椅的扶手上,把自己架在那儿,“他本就不是着急外事,单纯是不放心我而已,所有的权势与人脉,只有握在自己手里才是最牢靠的,他打什么鬼主意我心里清楚。 今天不带他出,他只会更怀疑我,现在一些麻烦,总好过他在里头给我裹惹祸。” 赵盈拍了拍手起了身:“外人眼里,我与他还是姐弟一体的,他老实本分,才是不给我惹麻烦,今也不过演场戏,实在算不上什么麻烦。” 她倒想的开的。 赵承衍被气笑了:“行,那下回找你舅舅陪你演戏,我没这个闲工夫。” “别呀。”赵盈蹲身下去,施施然拜一礼,“您疼我,改明儿我打个络子孝敬您,也不枉您陪我演这一出戏。” 她那架势便是要走。 到底是跟谁学的? 有事相求笑嘻嘻,嘴甜的不得了,还会打络子讨好人。 无事的时候就答不理,端着架子趾高气昂。 “站住。”赵承衍在她转身时叫住人,“也不用打什么络子了,这些东西用不着你,倒是近些天我打算去庙里供奉,你替我抄上两卷佛经,倒还诚心些。” 赵盈脸上的笑容霎时僵住:“还是打个络子吧,我的字不好,佛祖看了只怕生气。” “可见你不是诚心要孝敬我。”赵承衍一只手扶在书案上,也缓缓起了身,踱步侧身出来,只三五步,又收住了腿。 他打量着赵盈,越发觉得,除了那张脸,她浑身上下再没有哪里像宋贵嫔了。 或桀骜威严,或古灵怪,她倒有千面。 “从扬州回来你一直躲着不见我,是不想听我说教,但有件事,既见了你,我仍要提点你两句。” 她嘴角动,赵承衍沉声:“我说我的,你姑且听着,听完了,不想往心里放,也随你的便。” 自那次他失言后,也思考了许多,这女孩儿坚强刚毅的外表下其实也有颗脆弱的心,大概是因牝司晨此类的话听得多了,表面上云淡风轻,不当做一回事,可到底还是上了心,所以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该提点的他还是要点拨,只是换一种方式可能会更好。 果然赵盈角又拉平下去,闷声说了声好。 赵承衍挑眉道:“玉堂琴名天下,的确能为你带来不少好处,昔年他风光时,年纪轻轻便有不少人想投他门下,做他门生,到如今二十四年过去,想追随他玉堂琴的人只怕仍不在少数。 但你要知道,这样的人,心思重,城府深,尤其他是博弈高手,你不知他深浅,就不要贸然用他,献计此类的事,你身边别的人也能做,若不到过不去的难关,非要用他不可,我劝你把他当个闲人养起来的好。” 第164章 不务正业 赵盈还未来得及清楚赵承衍此番话又是因为什么,他话锋一转,说起赵清的事来。 她眉心一动,便知他是故意的了。 看来她也没料想错。 玉堂琴身上藏了太多秘密,鲜为人知,但很显然,赵承衍知道。 他知道的比世人都要多,才被提点她格外防备玉堂琴。 心思重城府深,这六个字用在玉堂琴身上…… 她有些走神,赵承衍扶着书桌那只手食指一抬再落,指尖轻点,发出闷响:“分心?” 赵盈摇头说没有:“在想玉堂琴的事情而已。” 她是这样的脾气,执拗,也犟。 越是不叫她去窥探的,她反而越想要探究。 其实她带着玉堂琴回京,不知道有多少机会可以去深挖玉堂琴背后的秘密,但她从来都没有过,今听了他说这些,反而把心思往玉堂琴身上放了。 赵承衍索也不说赵清的事了:“玉堂琴的秘密,我确实知道,想听吗?” 赵盈拧眉盯过去,旋即失笑:“皇叔并没有打算告诉我,何必问我?” “我没打算告诉你,你还想探究?” 那就说明是不该深究,更不必深究的。 知道的多了,对她未必有什么好处。 反正赵承衍也说了,借玉堂琴名天下的名头,已经能为她带来不少好处,至于其他的…… 赵盈深口气:“不探究,我听皇叔的。” 她只是在该听的时候听而已。 赵承衍心里有数。 目下朝中形势一片大好,她本就用不着玉堂琴为她出谋划策,当个闲人养起来也不值什么,她也不缺那点银子,难道还供不起两大一小三张嘴。 然而以后若形势不好了,那可就是另外一番说法了。 不过眼下她肯听人劝,至少不是一意孤行,赵承衍心里多少到欣。 见她松了口,方将前话重提:“我查了半个月,宗人府上下也忙了半个月,赵清在外的确有几个狐朋狗友,但都是京中纨绔,成不了事的东西。 户部去查肃国公府的账,那些也都跟他无关。 但前些天我进去见过你父皇,他的意思是,孔氏一族大厦倾颓,他连淑妃都废为庶人,赵清年纪也不小了,只怕要恨他,若还留在京城,父子相见,来或许生出祸事来。 所以你父皇打算在年前给赵清说定亲事,等出了年复朝封王之后,留他在京城完婚,便将他贬谪出京,无诏不得回京。” 和她预想中的也一样。 赵盈嗤笑:“留在京城怕生出祸端,放出京却不怕他羽翼渐丰吗?父皇分明是有意放他离开京城是非之地,将来如何,凭他自己的本事罢了。 他若争气,说不得来杀回京城,照样还是父皇的血好儿子。 若是不争气,一辈子也就这样了,等到兄弟们上了位,无论是谁登基做皇帝,都不会留他命。” 她也算看的透彻,不至于说昭宁帝宠她十几年,她就真当那是个慈父。 赵盈眼底闪过厌恶,匆匆掠过,很快掩去:“父皇既是这样的打算,给他选的王妃,一定出身不俗吧?” “太原王氏的嫡次女,今岁十七,比赵清小一岁,她阿姐嫁的是清河崔氏,她阿妹许婚河间辛氏,你知道的。” 太原王氏女! 昭宁帝还真是给赵清选了一门好亲事。 只是她记忆中,前世赵清被发落凉州之前,昭宁帝替他选中的王妃出身寒门,是靠军功起家,挣出彼时一份家业的。 看来昭宁帝为了他这几个儿子,也真是煞费苦心了。 前世赵清是因绿芸那件荒唐事惹恼了冯皇后,昭宁帝顺水推舟把他贬谪出京,可肃国公府还在,赵清不需要娶高门女做正头王妃,他缺的正是军中势力。 可如今肃国公府没了,孔淑妃也没了,无论前朝还是后,再没人能如从前孔如勉父子在时那样扶持他,所以他需要一门好的姻亲。 太原王氏嫡长女是同清河崔氏联的姻,崔氏一门于太宗皇帝朝时还出过两个国公,就是到了如今,也不至于败落到哪里去,人家全族行事低调,可那不代表没有地位和名望。 至于河间辛氏就更不必说,辛六郎成婚就要内迁入京,有了这样一层关系在,若赵清手腕高明一些,能骗的王氏女一颗真心,为他奔走,来在京城也有了替他说话的人。 明明早就知道的事,今从赵承衍口中得知,赵盈心中还是难过了一场。 她脸不好,赵承衍本想迈步过去,一她头顶,到底没动:“难过?还是失望?” 赵盈摇头:“我有时候在想,父皇真是一个矛盾又复杂的人。” 赵承衍没接话,静静的等她后面的话。 她了鼻头:“父皇那样我母妃,对赵澈却并没有格外的怜悯与疼惜,他重我母妃,可却从没有想过捧着赵澈上位。 赵清的混账事是在麟趾殿做下的,就在我母妃忌之前,可是一转脸,父皇还是替他铺路。 皇叔您说,这是不是很矛盾?” 于赵盈而言,这不仅仅是矛盾。 昭宁帝这样的心思,几乎等同是变态。 儿子不是儿子,更像是他手里的风筝,或是他棋盘上的棋。 他希望看到儿子们厮杀,谁杀红了眼,踩着累累白骨走到他面前,谁就是他最出的孩子。 心的女人留下的骨,就那么一个,与他的骨,他也没有半分的疼惜,还不是要把赵澈扔到这样的境况中,叫他去跟赵清赵澄两兄弟争个你死我活吗? 赵盈垂下头:“父皇他就从来不怕赵澈会输吗?赵澈输了,不光是他要死,我也活不成,母妃就留下这么一双儿女,他真的有想过如何保全我们吗?” 赵承衍眉心动了动。 她的后路,昭宁帝早就想好了的。 赵澈的将来,昭宁帝是全然不在意的。 那种心态他其实懂。 是很变态,但这就是皇家。 他们这些人生下来就注定了一辈子要为了那个位置去拼搏,去厮杀,哪有什么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父皇何等仁圣,世人皆称明君,可到底不也是留下个烂摊子,凭着昭宁帝自己屠戮手足才能稳坐皇位吗? 赵家的血里,淌着的就是这样的东西。 嗜血而又残忍。 · 赵盈思忖再三,还是决定暂且尽可能的打消赵澈的疑虑。 玉堂琴他是见不到了,杜知邑却可以。 宋怀雍正好休沐,她一大早叫人去侍郎府送了信,叫上他一起,在云逸楼见的杜知邑。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