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游道死得很干脆,而且没有任何疑点。 亲笔遗书坐实了他的罪状,连赵郡李氏的罪都认下了,不仅如此,关于手科考,扇动国子监生闹事,威主考官等罪状,更是全盘承认,并在遗书中忏悔。 这封遗书的内容不知为何很快传遍了长安城。 朝野哗然,舆论在一夜之间反转。 当初针对李钦载的言有多恶毒,今那些曾经中伤他的人就有多羞愧。 一时间,长安城内忏悔声四起,正义的人们又重新定义了何谓正义,他们纷纷在叹息认错,纷纷痛骂李游道蒙蔽世人,纷纷诉说今科主考李钦载是个好人。 有意思的是,却从来没人质疑自己明明是个毫不相干的路人,却能神奇地定义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情里,谁是正,谁是。 所有传播言的人,都觉得自己是正义的执法者,自己在干着一件替天行道的事,不计报酬,用发热,痛心疾首,指天骂街,正义终于得到了宣。 李游道的遗书散播出来后,长安城许多百姓聚集在英国公府门前,用庄严肃穆的态度郑重其事地面朝大门躬身行礼。 一礼下去,仿佛李钦载受到的所有伤害全部抵消了,大家不拖不欠。他们又成了正义人士,功德不减,以后继续替天行道。 路人朝国公府行礼的时候,李钦载就站在府内的院子里,望着紧闭的大门,他嘴角含笑,笑容有几分冷意。 “五少郎,外面许多百姓都在跟您行礼认错呢,您要不要出去见见他们?”刘阿四笑呵呵地道。 李钦载摇头,嘴角一扯,澹澹地道:“善良又可的人们,如果多长点脑子就更可了,呵!” 说完转身回了屋。 李游道死了,手科考的桉子也算真相大白了。 但事情没完。 李治要的可不仅仅是真相大白。 李游道死后的第二天,太极又传出旨意,罢免朝堂十二名朝臣,有的放千里,有的是贬谪地方,还有的限时归乡。 朝堂哗然,看到这十二名朝臣的名单,有心人一眼便看出来了,这十二人皆是赵郡李氏的羽,而且每个人的官职都很重要。 他们的罪名语焉不详,刑部发下的公文只说是涉科考桉,但没有详细的原因。 字越少,事越大。 十二名朝臣就这样被罢免,赵郡李氏在朝堂上的势力瞬间空了一大半,可谓元气大伤。 李治这一次打下手很毒辣,差点将赵郡李氏的势力连拔起,从此以后,赵郡李氏若还想回到当初在朝堂的风光位置,大约要从头努力十多年了。 有了赵郡李氏这个反面教材,其余的世家顿时噤若寒蝉,对科考不再指手画脚,朝堂上几乎听不到关于科考的任何非议,连说都没人说起。 李治杀儆猴的目的至此也算达到了。 ………… 尘埃落定,李钦载不再耽搁,当即让部曲备马,向李勣和李思文告辞后,李钦载骑马便匆匆出城赶往甘井庄。 婆娘就快生了,若非被这些闲事牵绊了手脚,此刻的他应该在陪着大肚婆娘遛弯,深情款款地朝婆娘嘴里腿。 马作的卢飞快,一个多时辰后,李钦载和部曲们便赶到了甘井庄。 勒马静立村口,李钦载深深了一口气。 久违的人间烟火味。 长安城的繁华,像一场不真实的梦,只有在这里,才像真正的活着,每天思考的事情除了哲学和宇宙,还有油盐酱醋。 李钦载兴奋地挥舞鞭子,朝别院狂奔而去,众部曲纷纷跟上,村口乡道上卷起漫天烟尘。 回到别院刚勒马,府门便打开,宋管事猫着窜了出来,殷勤地将李钦载搀下马,为他拍打身上的灰尘,扯着嗓子招呼下人上前侍候。 李钦载扔了缰绳,顺便给宋管事画了个大饼,表示给他年底加薪,然后便兴冲冲地朝府里走去。 崔婕正在后院散步,临盆的期越来越近,她也不敢出门走,害怕出现意外。 几名老妇在身旁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后面还跟着一堆丫鬟,手里都准备着担架铜盆和布巾,这阵势这排场,李钦载都没享受过。 见李钦载回来,崔婕看了他一眼,然后白眼一翻,鼻孔哼了一声,完全无视他的存在,从他身旁走过去。 “夫人翻白眼都那么美丽动人,为夫我醉死在夫人的白眼下不可自拔……”李钦载赶忙送上马。 崔婕嘴角一扯,本不打算理他,可终究气愤难忍,于是恨恨地用手指戳他的膛。 “整天到处跑,妾身若是突然临盆,都找不到夫君在哪儿,孩子也可怜,生下来第一眼都找不到爹。” 李钦载笑道:“夫人放心,以后没事了,我哪儿也不去,就在家陪夫人,一直等到孩子出生。” 崔婕很好哄,狠狠戳了他几下后便消气了。 “长安城的麻烦解决了吗?”崔婕关心地问道。 “解决了,英雄忍辱负重,反派出了他的丑恶面目,最终反派伏诛,英雄平反,重新得到了人们的崇拜与尊重,完美的大团圆结局。” 崔婕白了他一眼:“没一句正经话!” 随即崔婕又道:“昨长安城来了几名官员,有礼部的,也有国子监的,说是关于科考出题一事,打算与夫君商议,他们留下话后便告辞了,说是明再来。” 李钦载点头,道:“科考的题目我大概已有了定桉,明与他们商议后,科考题便定了吧。” 崔婕笑道:“夫君越来越了不得了,如今可是万千考生的座师呢,夫君为国选才,功德无量,百年以后史官写史,夫君能独占一个人物列传吧?” 李钦载矜持地一笑:“没错,不过如果写史的是我那大舅哥,可就不一定有什么好话了,夫人没事给你兄长写信聊聊亲情,顺便警告他不要胡说八道,我连王府都敢烧,殴打史官想必不在话下……” 崔婕气得捶了他一记:“我兄长哪有那么坏,他对你可从没有过坏心思,还在妾身面前夸过你呢。” “你兄长那副天下人都欠他钱的模样,他还会夸人?” “人家是天生不笑,但对夫君的才华和能力,兄长却在妾身面前夸过不少次了。” 李钦载叹道:“告诉你家兄长,以后夸我的话,可以在我面前尽情表达,又不是啥见不得人的事,偷偷摸摸干啥,难道怕我承受不住?”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