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怀抱也不是第一次抱了,贺龄音没有过多挣扎,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武铮又怜又笑,他的媳妇怎么胆儿比鸟还小,什么都怕。 他继续拍着贺龄音的背,一边拍一边跟她说:“你发现没有,其实雷声不是突然出现的,每次有惊雷之前,都会闪过一丝亮光。你若是看到天空中闪过一丝亮光,就知道待会儿要打雷了。心里有了这个预期,就不会被突然吓到了。” 贺龄音听着他口传来强健有力的心跳,懵懵地点头。她每逢打雷都吓得要命,哪里会注意这些。 “其实,我小时候也怕打雷。”武铮忽然又对她说道。 贺龄音不由得仰起头瞧着他,武铮也会有怕的东西吗?居然也怕打雷? 武铮朗笑:“没骗你,我小时候真的怕打雷。我爹娘从小不在身边,别人家的祖爷爷祖都是溺孙儿,我们家不是,我祖爷爷祖很严格。作为武家的孩子怎么能怕打雷?以后怎么在雷雨天气打仗?为了改掉我这臭病,每次打雷下雨的天气,我祖爷爷就让我在院子里站着淋雨听雷声,直到我再也不怕打雷。” 贺龄音一怔:“你的意思是,我要学着去适应?” 武铮失笑:“你怎么老想那么多!我就是说说我的糗事让你笑笑而已。你是我媳妇,我媳妇怕什么都可以,反正有我呢。” 贺龄音脸热抿嘴,都说了直接叫她“阿音”就好,可是他还是时不时地将“媳妇”挂在嘴边。 不过,这些倒也不是什么紧要事。 贺龄音想了想,还是说道:“以后遇到这样的天气你不用来了,我就算怕,到底也只是怕,不会遇到什么危险。而你冒着大雨和打雷赶过来,最容易遇到危险。” 武铮心头一热:“你是在关心我吗?” 这时候,又一个惊雷响起,贺龄音还是被吓到了,在他怀里吓得一缩。 武铮连忙轻拍她的背安抚,转移话题:“你知道吗,北疆有个碧水河,是这一带最大最清的河。碧水河的鱼很好吃,明天如果停雨了,我给你抓鱼吃。” “好啊。”贺龄音一边应着,一边还在惧怕着打雷,一边又想起了正事,“我继续给你擦头发吧,着头发睡觉会头疼。” 武铮着头发睡觉的时候多了去了,打仗的时候什么环境没挨过,所以练就了一身强健的身躯,从来不会因为着头发睡觉就头疼。 不过,贺龄音修长又柔软的手握着布巾抚着他头发的觉实在太舒服了,他看着外面雨声小了,估计雷声也会渐渐止歇,便松开了她,从善如地再次坐下,享受媳妇的照顾。 一时,有些安静下来。 贺龄音轻柔地给他擦头发,忽然发现他额角有一块疤,看上去应该是利箭擦过留下的痕迹,她不由得蹙眉,手下的动作都顿了一瞬。 忽然又想到那一天清晨,她已经醒来,撞上武铮进来换衣服,她一时没反应过来,怔怔地看着他了上衣。当时只觉得他壮有力,现在仔细想想,他身上好像也有浅浅的疤痕。 自不必说,肯定是战场上留下来的。 她蓦地口问道:“你害怕打仗吗?” 武铮正闭着眼睛舒服地受着贺龄音的手指抚过他脑袋的舒畅,忽然听到她问这个好笑的问题,一下睁大了眼睛,哭笑不得地说道:“我怕打仗?我只怕不能打仗!” 说起不能打仗,他顿时想到了永安十三年北漠与大昱的那一场仗,一时也忘了身边的人是他小媳妇,便滔滔不绝地说起来:“永安十三年那一年,北漠被南北夹击,南边跟大昱打得难舍难分,北边被赫连部落联合十多个部落一起扰掠夺北漠百姓。也就是在那一次,我爹伤了胳膊,不得不回铎都,北疆就只有我一个人在守了。当时,骠骑大将军傅横正在南边与大昱的六皇子沈云琛战,我刚组建了自己的亲兵晋江军,自请前去助阵,但是皇上怕我一走,赫连部落趁机反攻北疆,所以没有答应。后来,傅将军输给了沈云琛。” 这一仗,贺龄音也有所耳闻。 应该说,但凡北漠人与大昱人,没有不知道这场仗的。 这场仗最后是大昱大获全胜。大昱那个一直被放在边疆的不得宠的六皇子因此被亲诏回京,以胜利者的姿态班师回朝,享尽赞誉。 而北漠则元气大伤,直到现在还未完全恢复。 不过骠骑大将军傅横到底与皇室沾亲带故,虽然子已经亡故,但是女儿傅亭蕉却是太后养在身边的心上宝,因此也没受到过多的处罚,只是在北漠民间的声望一落千丈。百姓都说傅家有如今的地位,只不过基厚而已,若只论行军打仗,还是看草出身的武家。 想到此处,贺龄音脑中灵光一闪,猛地醒悟过来。 原本以为皇上只是点鸳鸯谱,才将她一个小小的文官之女点给了赫赫有名的震北大将军,如今看来这只是表象罢了。 傅横与皇家结亲,自己的女儿都送去给太后养了,对皇家的忠诚自不必说。便是心里有了异心,想想皇里唯一的女儿,也得掂量掂量。 而武家,与皇家没有结亲,又是手持重兵的武将,如今又越发得了民心与声望,简直是天子最忌讳的典型。而皇上至今无女,无法用联姻的手段拉拢武家,但凡武家与其他权势之家结亲,则很容易生出异心,乃至拥兵自重、自立为王。 所以,皇上便看中了世代文官虚职,也没有旁系势力的贺家。 同时,也以这个赐婚,来查探武家的意思。 正在她胡思想之际,又听得武铮在那继续说:“那次是我这么多年唯一的遗憾,要是让我去了南边,和大昱的六皇子痛快地打一场仗,我敢保证我不会输给他!要是那场仗没输,北漠就不必向大昱低头!有时候,我真是恨不得拆分成好几个,北疆留一个,四面八方都分几个,保卫好我北漠的每一寸河山!” 他说起保卫北漠时,眼睛里光芒万丈。 贺龄音笑了,笑皇上的多疑。 这样忠诚的武家,又何须猜忌、试探。 不过,武铮好像没想过这一层。 也亏得他没猜到皇上的想法就一口答应了这桩婚事,这样武家就没有功高盖主之嫌了,简直是傻人有傻福。 给武铮擦干头发之后,便应该歇息了。 这会儿雨声已经渐渐停了,也不再打雷了,贺龄音还是让武铮上睡了。 武铮怕自己又卷被子,于是将自己的被子也抱上了,与贺龄音一人一被。他为着继续改掉这个习惯,将长条的枕头也抱在了怀中。 看着就在自己身侧的贺龄音,他无端地、慢慢地将怀里的枕头幻想成了身侧的女人,就这么嘴角带笑地睡着了。 天光大亮。 贺龄音起时,武铮如往常一样早已出去了。 她原本以为武铮去了军营,直到吃午饭时,才听到张伯传来消息—— 今天将亮之际,又开始下雨打雷,一道天雷劈中了北疆与蛮夷界的森林,引起了。如果山火不灭,会一直绵延着将那一片都烧光。 武铮率领大家救火去了。 第16章 赠礼 对于山林着火之事,贺龄音是不太了解的。 不过,“火”自古以来都很危险,只要碰到,小则灼伤,大则丧命,因此心里不免有些担忧。 望了一眼天,这会儿雨已经停了。 她倒是希望,继续下雨吧,这样也能借助雨水之势灭火。当然,别再打雷才好,万一又劈中哪棵树,引起了另一处山火,那就更麻烦了。 可是天气却不遂她所愿,到了晚间仍是滴雨未下。 贺龄音蹙着愁眉,不知道武铮那边如何了,他今晚还会不会回来。 正这般想着,却等来了风驭。 北院的守卫有一些是从军营调来的,因此认得风驭,直接放她进来了。 风驭从门口走进来时,正巧贺龄音直往门口望去,两人恰恰四目相对。 “怎么,你以为是铮爷回来了?”风驭当下明白了贺龄音在等武铮,嘲讽地勾着嘴角,“你们这些养在深闺的娇小姐哪里知道山火的厉害,这一个月他都不可能回来了。” 贺龄音一惊:“这么严重?” “当然。”风驭嗤了一声,朝贺龄音走过来,“被天雷劈中的林子正好是北疆与蛮夷的边界,而且又是北疆树木最茂盛的森林,一棵树起了火,很快便蔓延到了旁边的树。那些蛮夷不仰赖山林过活,因此趁着我们灭火之时,还伺机捣、抢劫。我们有得忙了。” 说话间,她已经走到了贺龄音面前。 贺龄音心头惴惴,她知道风驭对自己颇有敌意,因此她还没想好如何与她相处、如何化解这股敌意。 风驭没看边上的芯儿,亲自推起了贺龄音的轮椅,往膳厅走去。看得出她曾经来过北院,因此对北院颇为悉。 一边推着,她一边继续对贺龄音说道:“你还没吃饭吧?因为你又怕野鬼又怕打雷,所以铮爷派我回来替他跟你住一段时间。其实我知道,他也是特意让我回来休息休息,因为我身为女儿身,他总是会给我一些额外的优待。其实我本不需要。” 贺龄音心口一震,其实她早就猜出了风驭或许对武铮有意,但是没想到风驭会说出这样的话,像是故意在她面前炫耀似的。 不过,这话刺不到她,武铮对风驭如何,她有什么好在意的。但是,有些敌意能化解就化解,毕竟风驭是北疆少见的女将,与她同为女子,往后肯定接触得多。 于是她直接装没听到,浅浅一笑:“风姐姐——” 忽地又反应过来,她称呼风驭为风姐姐,是在套近乎的同时以示尊重,但是风驭叫自己嫂子,自己却叫她姐姐……何况人家未出嫁的女子,未必乐意别人叫她姐姐。 于是嘴角一弯,忙换了个称呼:“风妹妹。” 风驭愣了一下,道:“铮爷说过你的生辰年月,其实我和你差不多大,是同一年的。认真算起来我还比你大一个月,你是该叫姐姐。” 这句话倒不像平时那般傲慢,只是在正常地闲聊。 贺龄音找到了突破口,忙笑盈盈道:“原是这样。风姐姐,那我们可真有缘。” 说话间,风驭已经将贺龄音推来了膳厅,她瞧着贺龄音笑得温柔良善,便怔了一下,而后说起话来便软了很多,不再那么硬邦邦:“我们先吃饭吧,今晚铮爷肯定不会回来了。明天我再让人去那边给你探探消息。” 芯儿机灵,在风驭给贺龄音推轮椅的时候,已经先一步来到膳厅,将饭菜都摆上了。 贺龄音点点头,便指着桌上的饭菜问风驭:“我不知道风姐姐今晚会来,所以也不知道今晚的饭菜合不合你的胃口。你喜吃什么啊?我明天让厨子师傅们去做。” 风驭在贺龄音对面坐下:“我什么都吃,没什么好挑的。” 贺龄音笑了笑,于是席间特别热情地给风驭夹菜、盛饭。 两人吃过饭之后,风驭便问贺龄音是不是要沐浴了,她像之前那样,准备帮贺龄音洗澡。 贺龄音摇摇头,颇为认真地看着风驭:“风姐姐,我如今有芯儿照顾,生活上没有什么不便的。说怕鬼,那孤魂野鬼也被将军赶走了。说怕打雷,我也可以自己熬过去,实在不希望因为自己而耽误了你们的正事。你想做什么,尽可不必考虑我,想来将军也不会怪罪的。” 她心里清楚,风驭其实颇为享受武铮给她的优待,但是她享受的只是优待这件事,而不是优待本身。 风驭若是喜窝在北院偷懒,那一开始就不会选择成为女将了。 若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而让她无法施展拳脚,她心里肯定是不舒服的。 这番话说得掏心掏肺,令风驭当下愣住,她没想到贺龄音会考虑到她心底里去了。 正当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时,贺龄音忽又笑眯眯地拉住她的手:“今天这么晚了,一切留待明天再说。风姐姐,今晚陪我睡吧。我还有东西想送给你。” 风驭大为疑惑,说话都鲜见地结巴了:“送、送我东西?” 贺龄音微笑道:“我来的时候,本来就该给大家送上见面礼,是之前疏忽了。” 在吃饭的时候,她瞧见风驭耳垂那里是打过耳的,但是没有带耳环。 她心下明了,风驭必定也是美的,但是风驭为了保家卫国而成了一名女将军,所以不得不抑自己的女子天罢了。因此,她当下便有了主意。 风驭看着贺龄音真诚的笑,先前对她的成见不由自主地丢了一大半,推着她往屋子里走:“你、你不必见外的……” 贺龄音仍旧笑着:“不是为了全礼数,只是我想送东西给风姐姐罢了。” 两人进了屋,贺龄音便独自推着轮椅到了梳妆台边,打开了最下面的一个屉子,取出了一对明月珰。 旋身将明月珰放在了风驭手上:“这明月珰我买来便未曾戴过,我觉得实在适合风姐姐。” 风驭一愣,连连摆手:“我要耳铛做什么,打架的时候反而碍事。”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