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梧抹了把脸, 嗓音里犹带着哭腔:“尊上说你回来了, 不习惯别的人来伺候,便又将我接了回来。” 颜嫣神变得尤为复杂,瞬间明白谢砚之的用意。他定然是故意的,故意将早已恢复自由身的阿梧抓回来威胁她…… 既如此,她又该怎么办? 颜嫣不断在心中告诫自己。 冷静,冷静,千万要冷静。 此事定有解决之法,先顺着他说得去做,再想旁的法子去找到他的破绽。 . 与此同时,雍州池家。 闭关十余载的池峻恰逢今出关。 于池家而言,今本该是个好子,突破瓶颈、成功晋级化神的池峻却一巴掌扇在了池川白脸上。 “孽障!我不过闭关十余载,池家都被你折腾成了什么样子?” 池川白扭正被池峻一巴掌扇歪的脸,神淡然地抹去渗出嘴角的血迹。 不答反问:“何为折腾?如今池家一家独大又有何不好?” 池峻恨铁不成钢地望着他。 “你可知你口中的‘一家独大’让整个修仙界付出了怎样的代价?你连苍梧仙君的真正目的是什么都不知,怎敢与他合作?” 池川白不屑地嗤笑着:“他能有什么目的?无外乎就是搅六界。” “可我不在乎,池家也无需在乎这等小事,就算不是因为我,那些孱弱之辈亦会死于其他人手中,弱强食本就是亘古不变的真理,既如此,我又何须在意这些?” 池峻脸震惊地盯视着池川白,像是头一回认识自己的孩子。 不过短短十余载,他怎就成了这副模样。 池川白却十分不以为然:“爹,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每当做了让你失望的事,你总会用这种眼神来看我。” “从小到大,我好似就没做过一件让你意的事。” “可你扪心自问,当真是我不够好吗?” “还是说,是你把被迫娶了所憎之人的恨通通都转移到了我身上?” “所以,我不论做什么都是错。” “你永远都不会对我意。” “因为我的存在于光风霁月的你而言,分明就是溅在白纸上的那块污点。” “是你拔之而后快的眼中钉中刺。” 池峻闭了闭眼,失望之愈发浓厚:“你竟到现在都还执不悟!” “去思过崖抄经,何时醒悟何时出来,若一辈子都醒不来,在那里抄一辈子经也罢!我便当没你这个儿子!” 既已心生执念,又怎可能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醒悟过来?只会越陷越深。 思过崖中天寒地冻,稍不注意,连眼珠子都能被冻住,更别说是那砚台里的墨汁。被关在此处抄经,不可谓之曰酷刑。 池川白已在思过崖中被关整整一个月。今砚台里的墨汁已是今第八次被加热,亦是第八次凝结成冰。 池川白握住笔杆的金属假肢不过稍稍用力,那支紫檀制成的毫便“咔”地一声断做两截。 他本就不算平静的面容变得分外郁,不断喃喃自语。 “我没做错……我从头到尾没做错任何事……” 是了,错从来就不在他。 爹之所以不喜他,只因娘死了他的心上人,与她腹中的孩儿。 阿颜之所以不选他,不过是因为他还不够强大,永远都居谢砚之之下。 可是凭什么?凭什么他不能去争取自己所想要的一切?凭什么他要把旁人的错全揽在自己身上? 他越想神越郁,直至午时临近,有婢子来给他送膳。 今来送膳的,是个池川白从未见过的生面孔,他将食盒放在固定的位置,出个意味深长的笑。 与那人目光相撞之时,池川白愣了愣,已然看出他是有备而来。 至于究竟是何人派来的,尚不得而知。 待那人一走,池川白连忙倒尽碗中菜肴。 果真,在汤碗中发现一个巴掌大小的油纸包。 油纸中包着可自由通行思过崖与魔的密匙,还有一封寥寥数语的信。 信中说,谢砚之剜心给颜嫣,如今是靠着外力在续命,已是强弩之末,何不如趁此机会杀了他? . 魔域的雨仍在落个不停,仿佛整个世界都要倾倒于这场大雨之中。 颜嫣攥紧手中剑,瘫坐在泥泞不堪的地上,大口大口着气。 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 谢砚之天天如此将她入绝境,不榨干她最后一丝气力,绝不罢休。 这厢,他仍在朝她大步近。 影兜头罩来,彻彻底底遮挡住悬在檐角下的八角灯所散发出的光芒。 逆光而来的他轮廓隐在一片黑暗中,眼眸深不见底,辨不出情绪。 唯有那只捏紧她下颌的手分外冰凉,似某种冷血动物。 他喃喃自语般地说道。 “太弱了,阿颜,你还是太弱了。” 不堪折磨的颜嫣终于忍不住哭出声,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谢砚之,你到底要做什么?” 尾音才落,一柄泛着寒芒的匕首打斜刺里袭来,直谢砚之命门。 谢砚之甚至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那柄匕首已然被他夹住,于顷刻间断做两截。 他捧着她的脸,轻轻擦拭掉她的泪:“你出刀的速度还是太慢了。记住了,眼泪只对在乎你之人有效,惑不到敌人。” 谢砚之说这话时,气血翻涌而上,喉间泛起腥甜,他不动声咽下淤血。 冷冷注视着颜嫣:“再练。” 就这么短短两个字,淤血又要顺着角出来了,他即刻转身,拂袖而去。 在颜嫣看不见的角落呕出大滩血。这次,是墨一般的浓黑。 他仰头望着灰扑扑的天,任冰冷的雨水拍打在自己脸上。 原来,他所剩的时间比想象中还要少。 必须加快速度了。 他侧目望向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青冥:“事情办得怎样?” 青冥神一如既往地麻木。 “他已经偷偷摸来魔了,想来再过不久,便能与您见面。” 青冥以为只要对谢砚之不闻不问,便能麻痹自己,可到头来还是高估了自己。他颤声道:“一定要如此吗?” 谢砚之只是弯了弯:“是时候该结束这一切了。” 栖梧的另一侧,稍稍恢复些许气力的颜嫣终于扶着墙站了起来。 方才那一击,已然用尽她全部的力气,而今莫说是继续练剑,连迈动步子都分外艰难。 她扶着墙角,一步步往栖梧所在的方向挪,想回去好好睡上一觉。 只是,她才走不到两步,双腿已然开始发颤,眼看就要摔倒,突然被一股巨力拉住,她跌入了一人怀中。 一个不算陌生的怀抱。 只是搭在她间的那只手分外冰凉,颜嫣下意识垂眸望去。 只见一只不属于人类的手,在昏暗烛光的照耀下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这般突然地闯入她视野,说不出的诡谲。 颜嫣愣了愣,旋即猛地一抬头,恰对上一张悉的面孔,来者竟是小白! 颜嫣正张嘴说话,池川白便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将她拽入茂密的灌木丛后,方才低嗓音道:“阿颜,我是来救你的。” 颜嫣闻言,缓缓摇了摇头。 “没用的,只要谢砚之仍活着,不论再逃多少次,我仍会被他抓回来。” 况且,阿梧如今还在谢砚之手上,她绝不能连累她。 颜嫣已然表明态度,池川白却像听不懂人话似的,仍搂紧她的不肯放。 颜嫣见状,拧紧眉头,直言道:“恐怕你今前来,不仅仅是为了‘救我’。” 她特意将重音在最后两个字上,讽刺意味溢于言表。 池川白亦没打算要隐瞒,脸歉意地朝她笑笑:“谢砚之他必须死,故而,只能先委屈你了,阿颜。” 说话间,庭中穿过一列身披重甲的金吾卫,他们的藏身之地无所遁形。 顿时间,无数双眼睛朝他们看来。 颜嫣索把心一横,出把匕首递给池川白:“来,把它架我脖子上。” 事发突然,池川白一时间未能反应过来,又闻颜嫣道:“还在犹豫什么?” “你来此的目的不就是这个么?” “你想让谢砚之死,而我,也盼着他死,倒不如趁此机会豁出去拼一把。”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