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究竟如何,颜嫣已不得而知。 可从上次她被柳南歌掳走的情形来看,颜嫣基本能确定,那副皮囊里的芯子仍是柳大小姐。 柳大小姐背后定还有别的高人。 否则,又该如何解释,最后活下来的是她,而非修为高深、手段狠辣的柳月姬? 以及,柳南歌又是如何做到在谢砚之眼皮子底下将她掳走,并在短短半内便让她恢复前世的记忆? 以柳南歌之力断然做不到这些。 还有池川白,他如今又在扮演着怎样的角? 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颜嫣,这个世界已与十六年前截然不同。 不论谢砚之还是柳南歌、又或是周笙生、小白与江小别夫妇二人,她所认识的每一个人都在朝她意想不到的方向变化。 再回想起六十六年前,识于微时的他们一同在篝火下诉说心愿…… 当真是场遥不可及的梦。 时光在面卷来的风刃中逝。 不知不觉间,一天竟已过完。 颜嫣看着云层下不断掠过的景,不知怎得,竟想起了自己前世第一次乘坐飞舟时的场景。 彼时的她一心想摆谢砚之,想改变这蛋的剧情,以为只要能够搭上柳大小姐,便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亦如今这般,对未来是憧憬,以为自己能够成为一个真正的修士,再也不用靠依附他人而活。 何曾料想,这竟是悲剧的开始。 颜嫣正触景伤情着呢,锦羿那把聒噪的嗓音又冷不丁响起。 “啧,我还是觉得你这般贸然跑去血渊地,颇有些危险。” 颜嫣回头望着他笑:“既觉危险,那你为何还吵着闹着要跟我来?” 锦羿一时哑言,继而开始大声嚷嚷:“废话!你来这儿可是为了找我老子,我若不跟着,这像话吗?” 颜嫣还不知道他这个人? 遂毫不留情面地戳穿:“行啦你,关心我就直说,别拐弯抹角的。” 锦羿这才恢复正经,面上是少有的严肃:“有时候我会想,你给自己的力是否太大了些?该背负的,不该背负的,统统都往自己肩上揽,有必要吗?” 颜嫣很震惊锦羿竟会说出这种话,漾在她畔的笑意又扩大了几分。 “我倒也没你说得这般……嗯……伟大。” “该怎么说呢?前世,我是个没有灵的孤女,寄人篱下仰人鼻息,有太多想要的东西,偏生又没那个命。” “可我不甘心啊,我想爬上去……想看看峰顶上的景,哪怕只能暂时的登顶,也不枉来这人间走上一遭。” “这种觉,你一定不会懂。” “所以,你看我现在这样,定然会觉我过得很累,实则我乐在其中,因为这些恰恰都是前世的我拼了命都抓不住的。” 颜嫣没说谎,她的确很享受这种为了某个目标而不断奋进的觉。 也正因如此,她格外珍惜这来之不易的一切。 锦羿沉默半晌,仰头望着漫天繁星,突然问道:“咱们的飞舟还需多久才能抵达血渊地?” “我估摸着还要半。” 距血渊地千里之遥的魔域,青冥正在与谢砚之汇报颜嫣的行程。 尾音才落,他又拧着眉头念叨了句:“您该不会是还打算去找那个没心肝的女人罢?” 谢砚之不答反问。 “你不觉付星寒出现得未免太巧了些?” 闻言,青冥瞬间反应过来:“君上,您的意思该不会是……?” 谢砚之微微颔首,放下握在手中的笔,豁然起身:“阿颜不过是饵,背后之人仍是冲着本座来的。” …… 半后,颜嫣方才明白,血渊地何故被称之为极凶之地。 天为红,地为红,那一抹抹刺眼的红犹如煮沸的血浆般被人自地平线泼洒向天空。 总之,目之所及,目猩红。 当真是个从名字到景致,里里外外都透出不详的凶地。 此地灵气枯竭,犹如炼狱,不断在颜嫣眼前上演着弱强食之道。 唯有自身灵力充沛的大妖魔方才有活下来的可能,稍弱小些的都需噬旁的妖魔鬼怪才得以维持生命。 颜嫣所乘飞舟驶入血河不到半盏茶工夫,天之彼岸便已响起阵阵令人头皮发麻的扇翅声。 那是一群嗅着灵气而来,想要噬瓜分颜嫣这一移动灵矿的渡鸦,宛若水,遮天蔽朝这边涌来。 血红的天霎时被黑暗所笼罩。 然而,对灵气的极度渴望却叫这群低阶妖魔半路厮杀起来。 也是,相比较那些个灵气充沛,却极度危险的大妖,相互噬才是它们获得灵气的捷径。 浓郁的血腥味被风从远方送来,熏得颜嫣止不住皱眉。 不消片刻,那铺天盖地的渡鸦群便已在相互残杀中损耗大半。可杀戮仍未停止,在颜嫣看得见、看不见的各个地方肆行,未有穷期。 这一切在颜嫣看来简直触目惊心。 却是血渊地中亿万生灵最稀疏平常的常,想要活下去,便只能不断杀戮,直至自己也被噬,方能停止。 越往深处走,呈现在颜嫣眼前的妖魔品阶越高,行至内围时,已是六阶妖魔遍地跑的夸张景象。 将换算成人族修士的等级来看,那可是一群合体期的妖魔,再进一步便可渡劫飞升。 颜嫣神肃穆地御着飞舟向后退一大步,已然做好跑路的准备。 她这人浑身上下最大的优点是,能够认清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绝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也不自负地认为自己凭空多出近四千年修为,就能打赢这群魑魅魍魉。 本着多大能耐做多大事的原则,颜嫣掉头就跑。然,那群虎视眈眈的妖魔明显没有要放过颜嫣的意思,在飞舟掉头的瞬间攻了上来。 霎时间,黑云蔽,风阵阵。 锦羿见状,连忙躲在颜嫣身后,扯着嗓子吼道:“来了!来了!它们来了!还需再跑快些!” 从逃命的角度来看,乘坐飞舟就是个送命选项。 它太过沉重,本飞不过那些自带飞行神通的妖魔鬼怪。 眼见有妖魔要登上甲板。 无数碧绿藤蔓自颜嫣掌心涌而出,如游蛇般绞住不断涌来的妖魔大军。 锦羿还是头一回见颜嫣使神通,不啧啧称奇:“想不到啊,你如今竟还真有那么两把刷子。” 他尾音才落,住妖魔的藤蔓之上结出一个又一个猩红的花苞。 更令人咋舌的还在后面。 那些花苞如嗅到血腥味的饿般亢奋,搐着花枝,“噗”地一声绽开。 如破茧的蝶般舒展开每一片花瓣,统共六片,每一瓣都有近半米之长,整整齐齐排列在生森白獠牙的花盘外。 “咔擦!”是颈骨断裂的声音。 那些比水缸还大的花一口一个妖魔脑袋,连骨带皮嚼得嘎巴脆。 颜嫣被这骇人的一幕吓到,连忙停止注入妖力。 可即便如此也是徒劳,嗅到鲜血气息的藤蔓全都开始疯狂动,不断有花瓣绽开,令人头皮发麻的撕咬声此起彼伏响起。 已然回过神来的锦羿瞠目结舌。 很是震惊地道:“你竟还是朵食人花,怪不得这般吃……” 颜嫣亦是然目惊愕。 如她这般以接骨木转生的妖并无自己选择的余地,本体是什么都有可能,一切全靠运气。 她也曾问过岚翎自己的本体是什么,岚翎见之,亦是头雾水,道自己从未见过如她本体这般奇特的草木。 那时的颜嫣并未多想,而今却不得不怀疑,可是谢诀又偷摸做了些什么? 已然认识到事态严重的颜嫣当即斩断失控的藤蔓,拽着仍在发愣的锦羿,果断舍弃飞舟,拔腿就跑。 突如其来的变故非但让锦羿头雾水,那群妖魔亦十分摸不着头脑。 场面一度十分混,黑云密布,滚滚而来,形态各异的妖魔混做一团,如疯犬般紧咬着颜嫣不放。 血染的天空已然被墨所侵占,低阶妖魔纷纷振翅逃离。 远远地,颜嫣好似看见一抹修长的人影正在朝自己所在的方向靠近。 他一剑斩来…… 不,他甚至都没用剑,手中那歪七歪八的条状物分明就是随手捡来的树杈子。 “吼——” 狂风扑面而来,吹散颜嫣随手盘的侧髻。 而她身后那群妖魔,早已被强横无匹的剑气搅做齑粉散落在天地间。 堆积在天幕之上的黑云四处散开,藏于黑云之后的天光刺得颜嫣睁不开眼睛。 下一刻,她眼前出现了一双手。 替她遮住了刺目的天光。 颜嫣眼睫轻颤,扫过他掌心。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骤然消失在她视线中,重新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张全然陌生的脸。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