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辜的粉猪蹄很?快便败下阵来,被红润的酱汤彻底浸染,熬出?一片好看的酱红。 在大火收汁的同时,酱汁逐渐浓缩,最后只留下些许光滑的油润,猪蹄块块油亮,令人垂涎三尺。 一道香辣猪蹄,就此?完成。 苏心禾将摆好盘的香辣猪蹄递给?了青梅,道:“可以上菜了。对了,惜惜,怎么还没回来?” - 此?时此?刻,李惜惜正独自坐在花厅里,面?临着身心的煎熬。 那?道松鼠鳜鱼,好端端地摆在桌上,头尾双翘,中间段的鱼,一瓣瓣恍若绽开的花,油光潋滟,多汁。 李惜惜咽下了第十?八次口水。 菜都已经摆上桌好一会儿了,怎么其他人还不来? 这松鼠鳜鱼可是油炸过的,也不知?道等久了,会不会蔫了,滋味不美了?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便让李惜惜有些焦虑。 这松鼠鳜鱼可是她看着做出?来的,还没尝一口呢,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走向衰落? 于是,李惜惜扫了一眼旁边的菊芳,道:“你去后厨看看,其他菜什么时候上来,顺便告诉我二嫂,花厅这儿一切就绪了。” 菊芳应声退下了。 李惜惜见花厅中已经空无一人,那?颗不安分的心,便开始蠢蠢动。 她拿起面?前?的筷箸,伸向了桌面?上的松鼠鳜鱼,就在即将触到鱼之时,她又变得不安起来。 李惜惜脑海里仿佛有两个小人儿,一个小人儿说:父亲和二哥常年在外征战,好不容易回京吃一顿团圆饭,你却在众人上桌之前?偷吃!?如何对得起他们!? 另一个小人儿又说:不过是吃块鱼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父亲和二哥都不甜食,就算等他们来,这松鼠鳜鱼也是你的! 第一个小人儿不服,继续道:既然迟早是你的,何须此?时偷吃?若是这事儿被人看见了,你的面?子往哪儿搁? 第二个小人儿极力反驳:这儿哪有人呢!?吃一块而已,又看不出?来…… 经过一番烈的思想斗争后,李惜惜的食终归打败了理智,她蹑手蹑脚地夹住一块鱼,轻轻一掰——“滋咔”一声轻响,鱼便与鱼身离,稳稳被她夹住。 李惜惜面?上一喜,迫不及待地将这块松鼠鳜鱼送入嘴里。 香浓的茄汁味,瞬间蔓延到整个口腔,酸酸甜甜,黏而不腻。 鱼外表炸得酥脆,嚼起来“嘎吱嘎吱”响,既保留了鱼的鲜,又增了一股子韧劲儿,难得的是,最里面?的鱼,却保留着恬淡、绵软的口,令人回味无穷。 可李惜惜吃完这一口松鼠鳜鱼,就有些后悔了。 松鼠鳜鱼表层浇了酱汁,原本是一片鲜的橙红,但如今被她扒下一块后,鱼腹处便多了一块白。 那?白虽然不大,但在李惜惜看来,却十?分刺眼。 李惜惜思量了片刻,趁着四下无人,便找来了一个瓷勺,小心翼翼地舀起了一勺酱汁,重新?浇到了白的鱼上。 浇完之后,她还有些不放心,便又用勺子,多抹了一层酱汁上去。 “李惜惜,你在偷吃?” 背后冷不丁多出?个人,吓得李惜惜差点儿把勺子扔了,她一扭头,见是李承韬,气鼓鼓道:“你疯了吗?吓我一跳!” 李承韬绕到椅子前?坐下,似笑非笑道:“你方才在干什么?” 李惜惜连忙放下了勺子,故作镇定道:“没干什么。” “没干什么?”李承允笑嘻嘻地抬起手,指了指她的嘴角,“那?嘴角怎么有油?” 李惜惜微惊,连忙掏出?手帕擦拭嘴角,可却什么也没有。 李惜惜怒目相视,“李承韬,你诈我!?” 李承韬靠在椅背上,恣意地双手枕头,笑道:“兵不厌诈,谁让你不好好读兵书?” 李惜惜不屑地“哼”了一声,道:“我又不用上阵杀敌,倒是你,三天?两头不去上学,要是那?太?学将你退了回来,那?可就丢人喽!” 李承韬听了这话,面?紧了紧,又将话题拉回来,道:“你别东拉西扯,方才明明是你在偷吃,被我发现了还不敢承认。” 李惜惜下巴一扬,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偷吃?再说了,就算我真的偷吃了,又如何?” 李承韬笑了笑,道:“确实?没什么大不了了,母亲最多斥责你目无尊长,罚你在家学规矩,不让你去嘉宜县主?的生辰宴罢了。” 李惜惜一愣,咬牙切齿道:“李承韬,你卑鄙!” 李承韬也不在意,嘿嘿笑道:“你若乖乖叫声三哥,让我心情好些,也许我就不同你计较。” “哪有你这样的三哥?”李惜惜才不肯屈服,道:“我吃了便吃了,敢作敢当!” 既然此?事被李承韬发现了,她索破罐子破摔,拿起筷箸,又掰下了一块鱼,送入了口中。 “嘎吱嘎吱”的声音传到了李承韬耳朵里,他不蹙起眉来:“你还吃?” 李惜惜咽下美味的鱼,小嘴上是油光,道:“你都要告状了,我偷吃一块和偷吃十?块有分别么?” 李承韬:“……” 于是,李惜惜又掰下了第三块,扔到了嘴里。 “嘎吱嘎吱嘎吱……” 这松鼠鳜鱼,如今正是好时候,热而不烫,焦脆有余,吃了一块,还想吃下一块。 李承韬见李惜惜吃得恣意,忍不住问:“当真有那?么好吃?” 李惜惜斜他一眼,道:“当然了,我亲眼看着二嫂做的,这鱼本来大得很?,炸完之后小了一圈儿,外面?的被炸成了香脆的壳,香极了!” 李承允听得两眼放光,腹中馋意大增,他不也拿起了筷箸,伸向了松鼠鳜鱼。 李惜惜却一把摁住了他,道:“李承韬,你不是要告我的状么?怎么自己还‘同合污’?” 李承韬干笑两声,道:“惜惜,我方才不过是同你开玩笑呢。” 李惜惜瞧他,“你确定?” 李承韬举手发誓,“我确定!我想过了,你如今还在长身体?,多吃点儿也是正常的!我身为?兄长,怎能因此?怪你呢?” 李惜惜见李承韬如此?认真,便道:“罢了罢了,谁让你是我三哥呢?咱们美食同享,谁都不许说啊!” 万一被发现了,有个垫背的,也总比一个人受罚要强啊! 李承韬见李惜惜答应了,便笑着点头,“好好!” 于是,李承韬便也学着李惜惜的样子,从鱼腹边上掰下了一小块鱼,还特意在酱汁里滚了滚,才张嘴接下。 这酸甜香脆的口,一下便俘获了李承韬的心,他旁若无人地大口咀嚼着,只觉得香味都从嘴里冒了出?来。 怪不得李惜惜罢不能,这松鼠鳜鱼也太?好吃了! 李惜惜见李承韬也吃了起来,便更是放开了手脚,两人你一块,我一块,顷刻之间,最边上的一条鱼腹便没了! 叶朝云回到住处,换好了衣裳,叶朝云在蒋妈妈的搀扶之下,出?现在了门?口,她一见到李承韬和李惜惜坐在桌前?,正在咀嚼着什么,便疑惑出?了声,“承韬,惜惜?” 李承韬微微一惊,慌忙将嘴里的鱼咽了下去,立即起身行礼,嘴里含糊不清道:“母亲……” 李惜惜也一脸心虚地埋着头,不敢看叶朝云。 叶朝云瞄了一眼桌上的松鼠鳜鱼,两条细细的柳叶眉都蹙了起来,道:“你!你们这成何体?统!?” 李承韬忙道:“母亲,我们看这松鼠鳜鱼出?锅好一会儿了,也不知?蔫了没有,这才尝了尝……” 李惜惜忙不迭附和道:“是啊,方才我们俩都确认过了,这松鼠鳜鱼还好好的呢!等父亲和二哥过来,便能开饭了!” 叶朝云哭笑不得,她指着白了一大片的松鼠鳜鱼道:“这也叫尝一尝吗?” - 后厨的菜式,已经全部备好。 苏心禾一一看过之后,便吩咐丫鬟们将菜式送去了花厅。 她回到卧房,打算更衣收拾一番,却见白梨笑地走了过来,“世?子妃辛苦了,奴婢来伺候吧。” 白梨一面?伺候苏心禾更衣,一面?问道:“奴婢方才听说,连侯夫人和四小姐都去了后厨?” 苏心禾下意识道:“不错,怎么了?” 白梨笑道:“咱们侯夫人喜好诗书,从不沾庖厨之事,故而在分管家权时,都将这一块划给?了姑,如今却来后厨同世?子妃一起备餐,实?在罕见。” “母亲从来没有进过后厨么?”苏心禾想了想,道:“但我却觉得,她应当很?有行厨的天?赋。” 白梨听得好奇,“世?子妃这话是什么意思?” 于是,苏心禾便将叶朝云一口气包了几十?个粽子的事,告诉了白梨。 白梨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这……当真是闻所未闻,当年,侯夫人可是名动京城的才女,怎么可能对庖厨之事如此?上心呢?” 苏心禾道:“你觉得奇怪,是因为?你认为?读书高尚,庖厨低,所以看起来似有冲突。但在我看来,庖厨与读书没什么贵之分,只是不同的好罢了。况且,同样的食材,同样的做法,但不同的人做出?来,口味便天?差地别,高下立判。读书可以使人明理,但庖厨亦能磨炼人的意志。” 白梨仍然有些惑,“但尊卑贵,不是早就确定好了么?读书为?尊,庖厨为?卑,所以君子远庖厨……” 苏心禾知?道白梨出?生便是奴籍,所以一直以为?主?人为?尊,奴婢为?卑,故而一时难以理解自己想传递的“平等”之意。 苏心禾道:“这些事也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明白的,这个时代确实?男尊女卑,贵分明,但也许过了很?多很?多年之后,所有人会一样平等、自由,都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与自己喜的人在一起……” 白梨听得似懂非懂,“每个人……都能平等么?” 苏心禾一笑,“是,会有那?一天?的。” 说罢,她便从铜镜面?前?站起身来,一转脸,却见门?口有一颀长身影,负手而立。 苏心禾有些吃惊,“夫君?你何时回来了?” 李承允道:“方才。” 苏心禾愣了下,遂点头笑了笑,“夫君在等我一起出?门??” 李承允“嗯”了声,算是默认了。 苏心禾早已习惯了他惜字如金的样子,抿笑了笑,“走罢。” 两人出?了静非阁,穿过长廊,径直去了静非阁。 路上,李承允并未出?声,只静静侧目看她,心中反复咂摸着方才她说的话。 平等、自由……那?是她想要的么? 不多时,两人便走到了外院,正好遇上了从书房出?来的李俨。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