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峻道:“藏海楼论道大会你可要去?” “帖子送来了,三百年前那场没去成,这次去吧。”郝诤道:“正好会会王滨那老匹夫。” “中州乐源城雨眠山开出了个座紫府秘境,秘境的主人是现今崔家这一支的老祖崔成泓。”褚峻不急不缓道:“王家和藏海楼正霸着秘境不放。” “这秘境的事我好像听过一耳朵,藏海楼和王家都瞒着崔家,约莫是打着能抢多少是多少的念头,等崔家知道好东西也没多少了,啧啧。”郝诤稀奇道:“不过你什么时候也关心起这等杂事来了?” “你帮我给崔家透个底。”褚峻道。 郝诤这下来了兴趣,“你要帮崔家?” 褚峻神 淡淡,“帮孩子攒攒家底。” “哟,你这仨孩子你给哪个攒?”郝诤笑问。 “第四个。” “啥?” —— 中州乐源城。 “多谢二位道友送我们出秘境。”即墨鸿彩带着步清和宗鎏宗盛同他们道谢,“天阶固魂丹炼制需耗费些时 ,二位道友届时可来论道大会寻我们。” 褚峻颔首,神情平静地看着他们湮没进了熙攘的人群之中。 宁不为把刚买来的糖葫芦递给崔元白,对褚峻道:“我要去找桑云,你带他回无时宗?” 崔元白舔了口手里的糖葫芦仰头对宁不为道:“父亲,我能变刀,帮你打架。” 宁不为弹了一下他的脑门,“别瞎说,小心有人把你偷了再给炼回去。” 崔元白想起被真火烤的痛楚,脸上一白,抱着糖葫芦道:“哦,那我再也不说我能变刀了。” 顿了顿,又语气坚定道:“父亲,我打架真的很厉害。” 宁不为:“……你可真厉害。” 崔元白羞涩一笑。 这几天相处下来,宁不为和褚峻便发现,自打崔元白重新变回“人”而非 夜遭受真火炙烤的刀灵之后,逐渐变得稳重起来,虽然有时候还是稚童的思维,但与同龄人比起来,要成 上许多。 褚峻将他们周围的结界又加了一层,对宁不为道:“子章和一正出了点事情……” 他一五一十将无时宗内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说了,宁不为听得眉头越皱越紧,再联想起自打他从无尽河边醒来发生的种种,语气沉沉,“这青光究竟想做什么?” 他的目光落在褚峻身上,突然一滞。 褚峻见他神 有异,“怎么?” “我醒来之后,所见故人之中唯有你还活着,”宁不为面 十分难看,“恐怕那蛊虫的目标不是子章和小江——” “而是你。” 第66章 藏海(九) 夜幕四垂, 冬 枯树张牙舞爪,黑影幢幢。 沈溪在树下打坐,旁边十几名无时宗弟子或低声 谈, 或打坐调息,也有靠着树昏昏 睡者, 在离火堆较远的地方,褚信正盯着手里的玉牌发呆。 “怎么不休息?”谢酒走到他身边坐下来, 递给他水袋。 褚信接过来喝了一口,“在想从前的事。” 谢酒靠在树上, 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褚信笑了笑,只是这笑容没有维持多久便消失了,“我刚生下来母亲就去世了, 我爹忙于修炼, 便将我送进了宗内的育善堂,五岁测 骨,师父见我资质不错, 便将我带回了原叶峰……” “师父他统共就收了我们五个徒弟, 从小我就是最不让他省心的那个, 我师兄褚礼天资卓绝,是最有出息的一个,可是一年前跟随崇正盟去围剿宁不为陨落, 我上面两个师兄虽然资质一般,却都很和善, 我和褚智不听话他们也总帮忙说情……” “我和师叔去临江城,自以为遇上了两个好朋友, 却不想他们是非不分, 认贼作父。” 褚信说着眼前便闪过师兄弟几人惨死的情形, 伸手捂住了眼睛,“谢大哥,我没办法原谅自己。” 谢酒抱起胳膊盯着远处的火堆,“等再过上几百年你就会发现,这些事情也不过如此。” 褚信一愣,“不过如此?” 谢酒失笑,“抱歉,我的意思是,你到时候便不会再这么伤心了。” 褚信点点头,“我现在只想变强,届时能手刃仇人。” “手刃仇人固然痛快。”谢酒缓缓道:“有时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未尝不可。” 褚信听得似懂非懂。 谢酒微微一笑,“万般报复,诛心为上。” 不知是因为夜 过浓还是吹过冷风,褚信看着这样的谢酒,背后突然一阵发冷。 远处的沈溪缓缓睁开了眼睛,伸手拿出了 牌,上面却什么都没有显示。 “沈长老,怎么了?”旁边的小弟子问。 沈溪看着 牌道:“咱们出来这么多天,宗门竟一次都没联系。” 小弟子笑道:“自然是掌门知道沈长老稳重,您做事向来周到。” 沈溪摇摇头,这次论道大会本不该她带队前来,偏巧定好的师弟接宗门任务受了伤,褚临渊的其他弟子不是在闭关就是去历练,只有她在调查原叶峰的事情留在宗门,论道大会这种好机缘各峰都争抢着,自是派各峰谷看重的弟子前来,带队长老须得主峰出才放心,褚临渊见原叶峰的事件迟迟没有进展,这才点名让她来…… 褚临渊不联系她也便罢了,她带着的可是各峰各谷的金苗苗,他们的师父总不能全都商量好沉住气不联系——沈溪想到这里皱起了眉,事情不对劲。 她的目光扫过随行的十九名弟子,落在了唯一一个搭伴而来的人身上,这个叫谢酒的厨子正在同褚信说话,还十分亲昵地摸了摸褚信的头,看得沈溪直皱眉。 似乎发觉她在看自己,谢酒突然转头,同沈溪对上了目光,冲她点了点头。 沈溪看了他一眼,垂下了眼睛。 旁边的小弟子道:“沈长老怎么了?” 沈溪设了个传音结界,对那小弟子传音说了几句话。 —— 乐源城大街,宁不为带着褚峻和崔元白去承运楼,却被个老妪拦住,“这位公子,请问您有没有见过一名穿浅蓝襦裙的女子?大约这么高,鼻尖有颗痣,十五六岁,眼睛大大的……” 一边说一边比划,眸中含泪。 “没见过。”宁不为摇头。 那老妪不知是习惯了这种回答还是已经心如死灰,继续往前抓着别人问。 “唉,又一个,这附近是不是出了什么妖物?”有人嘀咕。 “不能吧,这两天修士这么多,怎么可能有妖物横行?” “可这都第几个了,尽照着年轻貌美的女修下手,莫不是个劫 的?” “幸好我长得丑。” “噗,你一个男修你怕什么?” 旁边的人窃窃私语,宁不为看向褚峻。 褚峻道:“看什么?” “保不齐那劫 的长得好看的都抓,太尊还是赶紧回无时宗为好。”宁不为面容严肃道。 褚峻不为所动,“他若来,正好将其捉拿归案。” 宁不为:“…………” 承运酒楼雅间。 崔元白乖巧地跪坐在榻上,手里拿着刚才褚峻和宁不为给他买的小风车,伸手碰了碰,那小风车顿时化作了齑粉。 小孩浑身僵住,看向自己的手掌。 “试着控制你体内的刀气。”宁不为捏了个诀,将那小风车恢复原状,“顺着经脉汇于丹田。” 崔元白神 认真地照他的话去做,再伸手去拿小风车,果然没有再碎,他抬头看向宁不为,眼睛里带着崇拜。 “不错。”宁不为拍了拍他的脑袋,这小孩儿聪明。 褚峻正坐在对面调息,片刻后睁开了眼睛。 “如何?”宁不为问。 褚峻摇头。 那便是没有发现体内有蛊虫的痕迹。 宁不为盯着崔元白手里的小风车陷入了沉思。 之前观褚峻和那青光对战,那青光的修为不在褚峻之下,但硬对上青光也得不了好处,显然对方并不想两败俱伤,所以干脆就用蛊虫这么 毒的法子来对付褚峻,若不是冯子章的体质特殊被发现,恐怕留在一见峰的几个人都会着了道。 修到褚峻这种地步,哪怕只是种下一丁点儿心魔,在将来渡劫的时候都有可能要了他的命。 宁不为原本以为那青光只是冲着自己,才迫不及待地离开了无时宗,却不想那青光还是要置褚峻于死地。 “你那白衣躯壳呢?”宁不为突然开口问。 褚峻淡定道:“我现在用的便是。” 宁不为:“……你终于舍得给他捏脸了?” “否则多有不便。”褚峻道。 “你何时出关?” “你来一见峰的那 。” 宁不为盯着他这躯壳看,“你闭关时这躯壳你放哪儿?” “贴身储物袋。”褚峻道:“从未离身。” “有件事情我一直没想明白,这朱雀碎刀他是怎么放进去的?”宁不为说着拍了拍褚峻的心口,神情凝重。 褚峻被他拍得身体一僵,后退半步道:“我未曾察觉。” 两人沉默片刻,突然异口同声:“蛊虫。”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