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本不是什么贼人掳走了孩子,自始至终他都在骗她!琴瑶说,宝儿是吃多了蒙汗药才变成如此,今,她还请了霍夫人入府。 捋清时间线,血淋淋的真相瞬间摊开在眼前,宁锦婳再不愿也不得不信,原来她千辛万苦找的谋害宝儿的凶手,竟然是枕边人。 哈,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虎毒尚且不食子,这么多年,她究竟嫁了一个什么人?宁锦婳太疼了,那些昔的甜回想起来,竟如同刀割一般。恍惚中,她想起成亲的那天,锣鼓齐鸣、城红妆,她坐在花轿里,抱着天青石榴瓶,憧憬成婚后的生活。 她又想起当初霍凌问她,后悔么。 她答得斩钉截铁,如今却深深动摇了。这桩强求来的婚事,真的值得吗?她……不知道。 …… 一缕寒风从窗里钻出来,吹散了陆寒霄的酒意。 他心机深沉,从宁锦婳今的反常和三言两语中,已隐约窥探出了什么。 幼子之事,是他的错。 陆寒霄敛起眉稍,轻叹道:“婳婳,宝儿……是个误会,你——”他忽地顿住,眸骤然收紧,这个万事沉稳的男人的脸上,竟有一丝的呆滞。 宁锦婳双手握着匕首,直直指向他。 半晌儿,陆寒霄不可置信道:“婳婳,你竟拿刀对我?” 少年相识,夫七载,他们这样的情分、这样的情分,她竟然把刀刃对向他? “陆寒霄,你混账!” 宁锦婳颤抖着双手,瞬间泪如雨下。 她不知要如何面对这个男人,他害了宝儿是真,可这些年的情谊也是真。宁锦婳的心被生生撕成了两半。她曾说过,谋害宝儿凶手,纵然挫骨扬灰不能解她心头之恨。可她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如今手颤的,连只都伤害不了。 他是害了宝儿的罪魁祸首,可他同样是她两个孩子的父亲,是她钟情的夫君啊!这荒诞又可笑的真相,让她不知道去怪谁。 陆寒霄怒极反笑,“好、好、好。” 他一连三个好,并未解释什么,反而一步步向她靠近,“别抖。” 他抓起她颤抖的手,刃尖抵向自己的膛,笑道:“往这儿捅,为夫教你个乖,捅完之后立刻拔出来,等血变成深红,至少等一刻钟,人才能彻底死透。” “我这条命,有很多人惦记。婳婳,给你,我心甘情愿。” “往后退什么,来啊!” 他步步紧,宁锦婳却摇着头,泪水簌簌顺着下颌下,濡了衣襟。 “陆寒霄,你别我、别我!” 宁锦婳几近崩溃,下咬的充血。她双手被男人紧紧锢住,她死死往后退,却不住他的大力。 陆寒霄抬掌,轻轻擦掉她的眼泪。 “婳婳,我不悔,从来都不悔。” ——他在回答她一开始的问话。 宁锦婳还没反应过来,忽觉手中一沉,尖刃划破衣料刺进身,陆寒霄闷哼一声,手中缓缓卸下力。 鲜红的血濡了前襟,他看着宁锦婳,薄微动,最终只是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宁锦婳瞳孔骤然紧缩,她已经吓傻了,在男人身体即将倒地的时候,猛然上前扶起他。她一个弱女子,此时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竟能支起一个壮男子的身躯。 地上一滩血迹,宁锦婳神茫然,跌跌撞撞走出房门,被门槛绊了一跤,跌倒在房门前。 她张了好几次嘴,却半晌儿发不出声音,只有泪珠越掉越多,终于,女人凄厉的悲鸣自黑夜里传出。 “来、人——”“快来人啊——”“救、救救他、快来人——”寂静的夜中,只有寒风吹动树叶发出的“沙莎”响动,宁锦婳惊恐地环顾四周,一片漆黑,仿佛茫茫天地间只剩下自己,和无边的绝望。 第55章 第 55 章血,好多好多血,猩红的。 黑暗中血弥漫,宁锦婳仿佛置身囚笼,浑身上下被藤曼紧紧绕,她挣扎着,却被越越紧,呼逐渐艰难…… “啊——”榻上的美人陡然睁开美目,看着顶悉的帷帐,她抚着心口起身,擦拭额头上的冷汗。 “主儿,您没事吧。” 抱月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手持一盏烛台,逐一点燃房里的蜡烛。昏暗的房间瞬时明亮起来。 “才五更天呢,再睡一会儿?” 宁锦婳轻轻摇头,抱月适时倒了一杯温水,递倒她边,“来,先润润嗓。” 冬去来,乍暖还寒,滇南的天比别处来的更早一些,如今三月末,厚厚的冬衣已经入箱底,换上衫薄。 到滇南已经整整一个月,宁锦婳还是不太适应这边的气候,娇的瓣时常干裂,需得擦香膏才能缓解。 喝了水,宁锦婳掀起被子下榻,“不睡了,我透透气。” 纤纤玉指推开棱花窗,外面还是灰蒙蒙一片,遥远的天幕边隐有一丝光亮,若隐若现。 再有一个时辰,天就亮了。 “主儿,下面人送的有安神香,要不奴婢点上?您不得安眠,看着都瘦了。” 抱月眼心疼,自从那后,宁锦婳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常常梦中惊醒,睁着眼倒天明。这般折腾,纵然山珍海味养着,人也憔悴不少。 “随你。”宁锦婳低声应道,心里却知这是心病,什么香都不好使。 两个月了,她还是会梦到那天的场景,地上全是血,他面青白,闭着眼睛,任她怎么呼喊都没反应。 她从来没有那么绝望过。 那一片混,陆钰当机立断封锁消息,接着来了许多人……宁锦婳的记忆有些模糊,幸而郎中看过后,说没有伤到心脉,将养几便可。 次,一行人如时出发。陆寒霄身份,陆钰以及一众心腹皆以为他受伤昏之事不宜,全昇原定留在京城,如今也不得不出马主持大局。 他资历老,说话能镇得住场子。原以为只是躺几,结果一晃就是两个月,路上用了一个月,回滇南一个月,男人依然未醒。 镇南王回封地一月有余,现今知道他昏不醒的尚不超过五人。时间太久了,下面人迟迟不见陆寒霄面,私下里也犯嘀咕。 滇南武装部曲甚多,血男儿,人人可挎刀一战。当初陆寒霄花了近一年时间把诸多势力收服,靠的是□□的宝马和手中的长刀。镇南王是滇南的天,人人敬他、怕他,前提是他活着。 此时的陆寒霄就像沉睡的猛虎,周围的鬣狗不敢轻易靠近,但一旦让鬣狗们的鼻子嗅到血腥气,他们便会立即扑将上来,将猛虎撕咬殆尽。 …… 宁锦婳轻叹口气,窗外的微风彻底吹散她的睡意,她回身坐在妆奁前,“抱月,给我上妆。” 她天生丽质,自从生了陆钰后身子虚弱,不常出门见客,对于梳妆打扮一道便也不上心了,她肤雪白无暇,跟玉一样,不敷粉黛已是人间绝。 可到滇南的第一天开始,她都要花半个时辰装扮。衣裳往了穿,妆容往媚了化,高调地出现在众人面前。不过一个月,滇南朝皆知镇南王妃容倾城,妖媚祸国。怪不得王爷不近女,原来是已经吃过山珍海味,寻常的清粥小菜哪儿能入眼呢。 这不,回封地这么久了,往常王爷定会第一时间巡检兵马。陆寒霄这个土皇帝当的名副其实,不仅有兵马,还组建了自己的“小朝廷”,议事堂的晨会,诸多臣子齐聚一堂,像极了金銮殿的早朝。 但是这次王爷迟迟不面,听说王妃娘娘水土不服,子又娇,身边离不得人,王爷为讨美人心,终在红鸾账中哄着王妃娘娘,连朝政都不顾了。 ——为了不暴陆寒霄受伤的事实,宁锦婳不得背了一口又一口大锅,俨然已经成了“祸国妖姬。” 要不是她是明媒正娶的王妃,恐怕会被忠臣上谏烧死。 可这招用得了一时,时间越久,臣下愈发浮躁。哪儿都不缺聪明人,越来越多的试探接踵而来,宁锦婳终如履薄冰,面上还得不声,继续演下去。 在这儿的一个月,比她过去那么多年都要累,幸好身边有叶清沅和全昇帮衬。她阖上眼,心里盘算今的章程。 …… 半个时辰后,瀑布般的青丝被抱月的巧手悉数绾了上去,簪上金钗步摇,耳上戴着红滴的红宝石,宁锦婳看着铜镜里妖媚的女人,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走,去主院。” 京中世子府已是极大,王府比之更甚,可能是之前没有女主人的缘故,府里带刀侍卫不少,丫鬟仆妇却是不多。这里并未像世子府一样巧奢华,先祖皇帝设镇南王爵,百年传承,比世子府多了一些古朴和肃杀。 王爷当之无愧位居主院,按照规制,王妃的院子在主院右侧,离主院最近。即使这样也要花费一刻钟才堪堪走到。她今天敷了粉,走过之处留下阵阵香风,让好几个换班的侍卫闹了个大红脸。 她到主院时,刚好碰上前来给陆寒霄换药的青衣公子,姓萧,二十余岁,眉目俊秀,玉面郎君,是陆寒萧的心腹之一。 “王妃娘娘。” “萧先生。” 两人互相见礼,萧又澜卸了药箱,命人端上一盆清水,“娘娘在外歇息便可。” 可能那刺狠了,宁锦婳如今见不得血。弑夫是重罪,按照齐律当笞一百,斩首。陆寒霄的心腹们皆对他忠心耿耿,可那之事谁都没提,对宁锦婳这个“罪魁祸首”也终以礼相待。 一会儿,一盆血水被端出去,萧又澜挽着衣袖出来,宁锦婳赶忙上前问道:“萧先生,他怎么样了。” “老样子。” 萧又澜不着痕迹地退后一步,和宁锦婳保持距离,“无命之忧,再养两便可。” 养两、养两,这车轱辘话宁锦婳都听出茧子了,两复两,如今都两个月了! “那他怎么还不醒?” 宁锦婳忧心忡忡,琴瑶也这么说。她让琴瑶把脉,琴瑶说他只是一点皮伤,看着吓人罢了,早该醒了。 萧又澜微微一笑,“王爷这伤口深,您稍安勿躁,再等等罢。” “王妃按照全先生的计策行事便可。” 全昇的计策,便是宁锦婳以身掩护陆寒霄,不让人看出马脚。 宁锦婳道:“如今有人求见他,一次比一次人多,一次比一次强硬,我……我怕……” “王妃不用怕。” 萧又澜语气笃定,“您身后是王爷,那些下臣有什么好怕的,敢以下犯上,打杀了便是。” 他身形羸弱,看起来眉清目秀,说出的话却和其主子一脉相承的狠。 萧又澜笑道:“王爷是南地的天,那些宵小想趁王爷不在翻出天去,也得看有没有那个本事!” 宁锦婳却笑不出来,只当他在宽自己。 两人并未说太久的话,萧又澜背起药箱离去。宁锦婳走进里屋,男人静静躺在榻上,剑眉斜飞入鬓,即使躺着依旧气势人。 宁锦婳心里复杂,她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男人,就被一桩又一桩的事打得措手不及,为今只盼着他早醒来。 来滇南不过一个月,她便深深体会到他的不易。外敌在前,他们那些烂帐,先往后放放吧。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