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对大哥所拟之议,朝廷当如何答复?”刘旸趁热打铁地问道。 刘皇帝几乎不假思索,吩咐道:“也不用让赵普他们再议,照此情况,他们也议不出个什么,徒费工夫罢了! 这样,你亲自牵头,按照你的思路,拟一个条制。除了你方才提到的那些基本策略之外,商讨出一个安东都督府的构置来,今后,对辽东之外的治理,就由安东都督府负责。 朝廷每年拨款支持,也拟一个合理的数额,内帑也出一部分款项。另外,除了鼓励民间商民北上,还要号召大汉的勋贵们去給我开发北疆。 他们都敢不辞辛苦,冒着犯法逾矩的风险,到秦陇去砍伐巨木售卖牟利,东北远是远了些,那么大一块宝地,那么多财富,就不信他们一点不动心!” 刘旸听着刘皇帝指示,努力记录消化着,十分认真地应承道:“是!” 随着这父子俩的谈话,大汉朝廷针对东北发展未来二三十年、甚至百年的大计,也就此定下了。 第40章 荒唐太子 东京的繁荣已经发展到不因天气而有所改变的了,哪怕是暴风骤雨、大雪冰雹,开封城内的喧嚣都未曾停歇过。因此,入伏之后,东京的气质并没有太大的改变,只是街坊之间,冰饮凉茶的生意是越发红火了。 南市以外,长街上,车水马龙,人如织。长年经受车马士民的践踏,长街早已斑驳,的烘烤之下,路面都变得滚烫。 街左,是一片高大的楼群,从那密集飘飞的彩绸,细腻均匀的漆面,便可知装饰之奢华。三层主楼,楼高近六丈,鎏金的牌匾在光下熠熠生辉,这是东京城内有名的高级会所,牡丹坊。 这是往来无白丁的场所,也是看人下菜碟的地方,出入其中的,要么有权,要么有名,要么有才,有钱的也必须得是十万贯的豪商巨富。 与那些被打上俗标签的秦楼楚馆地不同,牡丹坊格调很高,其间的歌姬舞女,各个都身怀绝艺,拥有一技之长。 如今在开封名气越来越打,一年一度的牡丹诗会便是在此楼举办,而每年慕名而来的文人墨客、士林才子,有多少是为其间的才女佳人而来,就不得而知了。 开宝十二年的牡丹诗会,就连七皇子刘晖都亲自莅临旁观,共襄盛会,并留诗一首。平里,自被圈半年放出后收敛许多的九皇子刘曙,也时不时地到牡丹坊听支曲子,看段舞蹈。 有上面这二位的表率,本就背景强大的牡丹坊,名声自然也就更加响亮了。 炎夏持续刺着东京士民的官,但从牡丹坊内,却总能传出一阵阵凉风,这也引得不少行人,刻意地从门口徘徊而过,只为受那片刻的凉。 一辆马车缓缓驶来,平稳地停在牡丹坊前,小厮的殷勤侍候下,一名身着华服的中年人下车落地,驻足,抬眼望了望那高耸的楼坊。 中年人衣着华丽,不过服装风格有别于中原,是比较鲜明的高丽服饰。微皱的眉头都仿佛释放威严,侧目盯着一旁跟着的侍从,语气带着少许迫:“是这里?” “回侍中,是这里!”侍从有些诚惶诚恐地应道。 “引路!进去!找人!”闻言,中年人表情变得更加刻板了,语气严厉地吩咐道。 “是!”侍从不敢怠慢,赶忙在前开路。 而此时,在牡丹坊内一间布局雅致的房间内,一名衣着华丽的年轻人,正面红耳赤,同对面一名管事模样的长脸男子争辩着。 面对这张牙舞爪的高丽年轻人,管事反应很平淡,面如风,嘴角却挂着少许可以意会为讥诮的笑容:“太子殿下,虽然在此处谈钱有些俗气,但本楼也是小本经营,您在账面上所欠款项,已达五千贯,您看是不是该还清一部分,否则,如此大的亏空,小的们也不好向主人代……” 管事嘴中的太子,当然不可能是刘旸,如果真是,任这牡丹坊背景通天,怕也是不敢向大汉的太子殿下讨债。 这年轻人,乃是高丽太子王伷。而听管事之言,王伷显得更动了,甚至有些愤怒:“区区五千贯钱罢了,我是高丽太子,还能短你们吗?为了这些许钱,你们就连大汉与高丽之间的友谊都不顾了?” 能在牡丹坊当管事的,见识自然是不短的,但听其言,仍旧不免心中腹诽,堂堂一国太子,说出这样的话来,也不知伤的是谁的颜面。 不顾王伷的愤怒,管事语气温和如初,应道:“太子殿下,这两国之间的友谊,也不该由我们这小小的牡丹坊来承担吧! 您是高丽太子,但这里毕竟不是高丽王,欠债还钱,天地义理,您是有德有福之人,当明白这个道理,就算让开封府的吕知府来评断,也是会支持我们的。 当然,您是大汉的贵客,朝廷的座上宾,本坊的确不该过于迫。不过,今后坊里却是无法让太子殿下似过往那般赊欠了,还请见谅,想来殿下应当不会使小的们为难才是!” 面对管事这番说话,王伷很是愤慨,当然,更多的是羞怒。不论如何,他毕竟是高丽太子,堂堂一国储君,竟然受到如此折辱。 有心发作,但顾虑到这毕竟是大汉帝都,又处在牡丹坊这种背景深厚的地方,哪怕内心羞愤异常,也只能憋着。 这两年间,可不是没有外邦异族,仗着外使的身份,在京城骄横不法,结果如何,该问责问责,该下狱下狱,甚至有个真腊使者被抓起来砍了脑袋,最后,隔着数千里,真腊国王还得重新派人,携重礼前来告罪。 他们高丽国虽然不是真腊那样的蛮夷小国,但在大汉面前,还是太瘦弱了。更何况,当初他随其父王昭前来东京,本就是为求和乞安来的。 在东京住了这两年,虽然连于烟街柳巷,沉醉于大国帝都的繁荣,但王伷可不是一点进步都没有。至少,他是看明白了一点,在大汉是不能来的,大汉的臣民对天朝上国的威严也看得格外重要,是完全不容人侮辱的…… 两年前,王伷随王昭前来东京,那实际上就是王昭代表高丽,再度向大汉臣服朝贡的一次求和行为,哪怕表面上显出的是汉丽两国的睦邻友好。 而王伷留在东京,也并不是作为质子,相反,是他主动提出要留下,希望在东京学习上国礼仪、知识,其诚,王昭也就同意,也算是进一步向朝廷输诚。 然而事实上,王伷留下的本原因,还在于躲避王昭,过去那些年,王昭在高丽国内实行恐怖高政策,严厉打勋贵功臣,尤其在内部叛的那几年,更是杀得血成河。 猜忌成的王昭是有些恐怖的,恐怖到太子王伷都到害怕,小小年纪,便宁愿躲在大汉。而留在东京的这两年间,王伷的子也确实逍遥快活,无忧无虑,对王伷来说,大汉实在是太好了,娱乐生活也实在太丰富了,几乎是乐不思丽,牡丹坊也只是王伷常来的一地。 不过,在足他吃喝玩乐的同时,也代表着巨大的开支。为了支持王伷在东京的“求学”生活,高丽那边也是给足了经费,但还是经不住其开销。 王伷的财政危机,早在半年就开始了,为求改善,甚至变卖了府中珍玩,还是无法足,后来干脆就过上了赊欠消费的子,左右有高丽国为其买单,东京的这些娱乐场所,也愿意其赊账。 甚至于,王伷还十分荒唐地把自己贴身侍女抵押给牡丹坊,高丽美人,是盘亮条顺,能歌善舞,还带有异域风情,牡丹坊自然笑纳。 更荒唐的是,王伷到牡丹坊,最欣赏他抵押的婢女,专门花钱来欣赏原本随时可以享受的歌舞…… 只不过,以目前的情况来看,王伷的逍遥子、荒唐时光也遇到麻烦了。 既不占理,说也说不过,王伷只能郁闷而退。不过,一名仆役的通报,打断了这场“”。 “太子殿下,你们高丽使节正在寻你!”管事说道。 “哦?”闻言,有些垂头丧气的王伷顿时来了神,有些兴奋道:“国内又来使节了?快请,快请!” 过去的一段时间,王伷最期待的,也莫过于此了,只要国内遣使来,入贡的同时,也总会给他带些礼物。 当中年人步入之时,王伷两眼更亮了,连忙凑上去:“竟是徐侍中亲自来了!” 来人正是高丽的内史长官徐熙,而在王伷眼里,就仿佛见到了救星。都不顾其来意,热切地抓着徐熙的手:“侍中来得正好,我正需金银救急?” 哪怕徐熙一脸的刻板,此时也对王伷的反应到诧异,很快,从王伷囫囵的话语中了解了情况,顿时,那广额之间也凝上了一层云…… 第41章 高丽国王 大概了解情况之后,徐熙没有多说什么,他们高丽太子已经丢脸了,就更不能让这小小的管事看笑话了。因此,只是淡淡地说了句,稍后自有金银送来,然后便冷着张脸,平静地引着王伷离开。 离开之前,王伷还闹出了点幺蛾子,希望徐熙能够帮忙把那名抵押的婢女再赎回来。对此,哪怕以徐熙的沉稳多智,也差点破防,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依照汉法,是严民间人口买卖的,莫非殿下想要违犯汉法。 而王伷则赶忙表示,不敢违法,只是“人才租借”,顺便让大汉士民欣赏他们高丽美人的歌舞才艺。虽然事实如何,心里都有数,最终,徐熙还是果断拒绝,直接拉着王伷离开,把王伷的手腕都捏出了红印子。 “这就是高丽未来的国王?”牡丹坊内,管事自楼上看着被徐熙“押”上马车的高丽年轻太子,不啧啧叹一句。 虽然对牡丹坊来说,王伷实在是一个完美的顾客,但纵观他前后的表现,管事也不由对高丽国的未来到好奇,对高丽国民示以同情。 “把今天的事上报!”不带多少诚意地慨了句,管事扭头对身边一名始终沉默着小厮吩咐道。 “是!”小厮拱手一礼,暴出的手臂上随着动作展现出虬劲有力的手臂,这显然不会是一般的随从。 都知道牡丹坊背景深厚能通天,然而大多数人并不清楚背后的靠山究竟是谁,只是人云亦云、从众随罢了,而人们对于这些带有神秘彩的背景故事,也往往抱有极大的好奇。 说出去或许很多人都不信,牡丹坊幕后控的乃是皇城司都知王守忠,也就是皇城使张德钧的长子。 大汉最臭名昭著的特务机构,由宦官掌权的秘密部司,却默默支持着大汉的文化事业,还能搞出格调极高的已然成为东京一个文化符号的牡丹诗会来,若是让那些争先恐后慕名而来的文人士子得知背后的真相,只怕什么道行守、品德信念都要崩塌了。 “这就是高丽未来的国王吗?”同样的,帘幕遮挡下显得有些幽闭的马车车厢内,徐熙看着仍旧一副慵懒表现的王伷,心中默默叹息一声。 答案显然是注定的,自从高丽孝和太子早逝后,王伷便是王昭唯一的儿子了,名正言顺,更重要的是,眼下也没有任何其他选择的余地了。 哪怕再是没心没肺,在徐熙这样的目光注视下,王伷也有些尴尬,甚至忐忑。当然,忐忑的,是怕徐熙问怎么会欠那么多钱,要是传回国内,传到国王王昭耳中,那么,那样的后果王伷都有些不寒而栗。 “徐侍中,时下并非入贡时间,你怎么亲自来东京了?”大概是为了接触尴尬,王伷主动开口打破沉默。 闻问,徐熙眉头微紧,反问道:“殿下难道没有收到国内消息?” “什么?”王伷微愣。 见他这一脸茫然的表情,徐熙存疑的同时,心中也不由得升腾起一股怒气。抑着心中的失望与不,徐熙沉声解释道:“五月底,陛下已然山崩!” “哦!”王伷应了声,然后就仿佛一道霹雳在脑海中闪过,面动:“你说什么?” 或许对王伷震惊的反应到意,徐熙又郑重地重复了一句。 “怎么会这样?”王伷有些不敢置信,喃喃自语,然而那双眼睛却逐渐亮了,变得灵动起来。 在那一瞬间,哪怕是王伷,其心路历程也经过繁复的周折,他对王昭虽然恐惧,但毕竟是其父,是他最为依靠的支柱,没有那个强悍的父亲,哪有他在东京的逍遥。 当突然得知山崩的消息,王伷也实在措手不及,内心开始涌现出强烈的不安情绪。但是,身旁的徐熙,似乎给他带来了一份安心。 冷静下来后,王伷慢慢反应过来,王昭死了,那高丽国怎么办?带着些泪眼,眼巴巴地望着徐熙,王伷试探着问道:“那徐侍中来大汉,是为了……” 徐熙也观察着王伷的表现,见他这又是期待、又是忐忑的表情,轻叹一声,而后肃容道:“国不可一无君,臣代表朝廷前来,殿下回国举哀奔丧,皇都臣民正等待着殿下回京继位,承袭高丽大业!” 王伷的眼神更亮了,不过很快有些不自信地说道:“我,我,行吗?” 这反应,明明就渴望着,只是抑着。 徐熙大抵也明白其心情,沉声道:“殿下乃是高丽太子,是陛下唯一的继承人,由您继位,名正言顺,就是大汉,也会支持的!” 听徐熙这样说,王伷终于安心不少,甚至轻轻地吁了一口气,而后问道:“那我们现在当如何?” 徐熙直接道:“大汉朝廷应当也收到消息了,事情紧迫,怠慢不得,臣当陪同殿下进,向汉帝请辞,取得册命敕书。只有这样,殿下回国继位,才会稳定顺利!” “徐侍中说得是!”王伷连连点头,一副听从徐熙意见的态度:“一切,都拜托徐侍中了,他,王伷必有厚报!” 徐熙因为出身名门,又有多次出使大汉的经历,悉汉学,又在高丽国内的平叛战争中立有殊劳,因此在如今的高丽上层,已经有了一定威信,否则,也不会才三十岁出头,便成为高丽重臣了。 对于徐熙,王伷还是比较信任的,不只是因为王昭的提拔,也因为大汉皇帝对徐熙的评价也很高,有这层关系在,久居开封的王伷,深深恋大汉繁荣的他对徐熙也自然倍亲近。 当然,更重要的则在于,他虽然是高丽太子,想要继位,也是少不得臣下的支持,而眼前,能够接触到的也只有一个徐熙了。 当事情定下之后,马车内沉默了下来,两个人都默默地思考着。 徐熙考虑着高丽的未来,汉丽之间的关系走向,虽然有些难以接受,但王昭死后,于高丽国而言,是有好处的。 国内的政治环境会得到改良,氛围会变得宽松,不会让每个人都像过去那般战战兢兢,高丽的朝局也会走向正常,变得健康。 同时,大汉朝廷那边,想来对于高丽的戒备与敌视也会放松一些,过去的这些年,在朝廷的教育下,高丽已经吃了太多苦,经历了太多伤痛了,其源头,还在于王昭那个强势的君主。 可以说,王昭一死,宇内同。就徐熙所知,哪怕如今的开州还处在国王崩逝的默哀之中,但很多人已然在暗自庆祝着,喜极而泣都不夸张。 至于高丽的未来,想到这儿,徐熙又不由瞥了眼王伷,只能默默安着自己,一个相对弱势的君主,对高丽来说,未必不是好事。哪怕荒唐一些,只要不侵害国民便好…… 王伷呢,也沉浸在王昭之死带来的冲击中,少许的哀伤过后,心情却不免澎湃起来。他当然没有什么大志,但是,即将成为高丽的国王,显然是件值得动,值得庆贺的事,此刻,哪怕东京的繁华,都难阻止他回国的迫切心情。 而想到开封,听着马车外始终不停的喧嚣声,王伷又有些意兴阑珊,呢喃道:“可惜,就要离开东京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还能再回来……” 受到王伷语气中的不舍之意,徐熙有些忍不住,说道:“殿下,东京固然美好,但这毕竟是大汉,而非高丽!高丽国民还等着你,高丽江山还需要你肩负责任,万万不可连于此啊!” “徐侍中说得是,我知道了!”王伷有些敷衍地回答道。 lt;div style=quot;text-align:center;quot;gt; lt;scriptgt;read_xia();lt;/scriptgt;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