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池学馆,紧挨洗墨池的长廊上。 孟正君走在前面。 顾抑武带着正义堂学子们“垂头丧气”的跟在后面。 一行人刚刚大离返回书院,眼下正要去学馆的司礼堂登记有关事宜,为这一次的下山之行收尾。 原本悠闲平静的墨池学馆,顿时被他们一行人的返回所点燃。 长廊旁的一座座学堂、亭楼,正在背书或休息的学子们,纷纷出来围观打量。 “哎~” 返回学子们的最前方,跟在孟正君身后的一个魁梧儒生此时正唉声叹气的,头弯着,弯着,一副苦着脸的模样。 他身后,一众正义堂学子悄悄瞧了眼自家学长的演技,忍不住一叹。 还是老大会演戏啊,回来时先示敌以弱,假装考砸了,然后好好的装一波,把六堂中那些习惯风言风语的家伙,狠狠打一波脸。 正义堂学子们想到这儿,暗暗给自己学长竖起一大拇指,还是老大会玩,嗯,听刚刚他说的,这好像是赵小先生前些子聊天时,笑语的建议…… 墨池众人围观的长廊上。 “哎。”某魁梧学子垮着张脸,摇头叹气。 “哎~”正义堂学子们或走路有气无力,或捶顿足,仰天长叹…… 就差没把‘考砸了’三个字写在脸上了。 走在最前面的某严肃女先生忍不住了,微微顿步,回过头,默默看了眼返回后跟奔丧似的顾抑武等学子。 后者们见状朝她眨巴眨巴眼,不过也收敛了点。 孟正君轻轻摇摇头,觉得这些小家伙们跟某个年轻儒生待久了,真是越来越像他了。 至于是近朱者赤,还是近墨者黑…… 想到那个自告奋勇留在大离收尾的家伙,这个古板严肃的女先生抿了抿,从搞怪的顾抑武等人身上收回目光,没说什么。 “咦,顾兄这是凯旋归来?” 就在返回的一行人经过修道堂门口时,修道堂学长韩文复从人群中走出。 他朝孟正君行了一礼后,瞧了瞧顾抑武等人面,淡然的问了句。 你个韩文复,哪只眼睛看出来这模样是凯旋归来了? 顾抑武心里吐槽了句,不过面上却是沧桑叹气之:“韩兄莫开玩笑,哪里是什么凯旋归来,我和子瑜估摸着,考砸喏……在大离忙活了这么久哎……” 他摆摆手,然后话题一转:“对了,韩兄和贵堂学子们考的如何?这次在文庙祭祀?应当是完美谢幕吧,哎看来这次大比第一已经落入韩兄囊中了。” 韩文复很想笑着点点头,不过当然只是想想了,孟先生在呢,就算考得再好,在这些师长们面前也得谦虚。 他控制着谦虚的表情,摇摇头。 “顾兄也莫开为兄玩笑了,这次大考……哎,看来又要是怀瑾与率堂独占鳌头了。” 韩文复语落,先是看了看周围看热闹的学子们,然后又朝顾抑武柔声宽道: “顾兄勿要太过伤心,一次大考而已。” 你个老狐狸想什么老子还不知道?用子瑜的话说,都是千年的狐狸,唱什么聊斋。 面对韩文复的关心,顾抑武笑着点点头,心里却是撇撇嘴。 他瞧了瞧这位笑容温润的修道堂学长,总觉得看不顺眼,明明是和子瑜类似笑起来气质温文尔雅的男子,但是顾抑武就是觉得子瑜更真实且令人亲近,而面前这个韩文复有点深城府,笑的像一只狐狸。 韩文复同样是笑面以对,他瞥了眼顾抑武,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转头看了看孟正君身后的学子人群。 韩文复目光快速扫了两遍人群,似是在其中受寻着某道身影。 他回过头来,张嘴问起某人,而就在这时,却已经有人先出声了。 “孟先生好。” 不远处,某古板少女恭敬行了一礼,清脆的声音传来。 一直端着手漠然前进的孟正君终于停步偏头,看见少女后,平静的嘴角终于出了些笑意,点点头。 “怀瑾。” 韩文复眼睛微亮,把嘴边的问题的咽了回去,出一个温暖得体的笑容,了上去。 鱼怀瑾带着率堂学子们快速赶来,她朝韩文复礼貌点点头,没有再去看他,直接越过其身旁,来到了孟正君面前。 鱼怀瑾视线扫了扫孟先生身后,然后又行了一礼,朝她直接开口:“孟老师,请问是不是少了个人没来,我们学堂的赵戎赵兄呢?” 古板少女代替韩文复问出了问题。 不过后者此时却是笑容收敛起来,侧目瞧着鱼怀瑾表情,似是想看出些什么。 鱼怀瑾目不转睛看着孟先生。 “哦,怀瑾兄问子瑜啊。” 顾抑武挠挠头,代替孟正君道:“大离的封禅大礼结束后,他说还有些事,要留下来收尾,就让我们与孟先生先回来了。子瑜应该……明就能返回。” 孟正君与正义堂学子们都点点头。 前者端着手,瞧了瞧鱼怀瑾的表情。 “哎,怀瑾对待学堂内每一位同窗,都是关怀备至,真是让我等学长惭愧。” 韩文复这时上前一步,忽然笑了笑,回首朝左右跟来的修道堂学子们笑语。 “率堂内的兄台们能遇见怀瑾,真是好福气,也难怪率堂成绩一直在咱们学堂前面,听说率堂学子们大都争着要努力给怀瑾争一口气……希望这位新入堂的赵兄也能体会怀瑾苦心,这次大考后,莫要再任辜负。” 不少学子们赞同的应和着。 而顾抑武和正义堂学子们却是听的有些不,看了看似是好心良言的韩文复。 你绕个大圈子唧唧歪歪,不就是在给鱼怀瑾上眼药吗…… 不过一想到这几礼仪大考的成绩就要公布,他们暂时按耐了下来,轻笑一声。 鱼怀瑾在听闻顾抑武解释后,微微皱眉,不过没有去理会韩文复的油加醋。 “是明回来吗……刚刚远看你们的神,还以为…是出了些意外呢。” 她轻语了句,眉头松开,轻轻点头。 鱼怀瑾其实不仅是因率堂学长身份关心问的,她还是在替某个儒衫女子问的。 古板少女侧头,余光一瞥。 果然。 某道儒衫倩影正在人群最后方徘徊踱步,两手握着一叠纸稿,身影刚刚有些蹉跎犹豫,不过此刻却已经停住了上前的脚步。 “放心吧,鱼兄,子瑜好着呢,咱们在大离过的可滋……咳咳过的可安全了。” 顾抑武没察觉到场上这么多弯弯绕绕,直接憨笑直言: “咱们是代表书院下山的,大离就在书院眼皮子底下,连那些独幽城的大仙家们得知咱们书院帮大离后,都不敢明面上派任何人手,谁敢惹咱们封禅学子?况且有孟先生在,自然是安排妥当,她前脚走,余威犹存,谁敢胆大包天的动子瑜一寒?” 魁梧学子拍着膛信誓旦旦,还十分聪明的把孟正君马拍了一顿。 孟正君瞥了他眼,没有再接话,多说这些瞎心之事,她朝目光探寻的鱼怀瑾轻轻颔首,然后突然转首某个方向。 “嗯,是什么大风把咱们高雅金贵的朱大小姐吹来学馆了?难得一见。大小姐不锁在院子里悠哉写字,陶冶情了?” 她朝人群后方某个扭身离去的儒衫女子平淡开口。 朱大小姐。 一个奇怪的称呼。 除了鱼怀瑾外,众学子面面相觑。 不过这两位书院女先生恩怨纠葛由来已久,大伙也摸不着头脑。 朱幽容脚步顿住,转身,没有马上去看孟正君。 她将手中那叠纸稿卷起,两手背在身后,随后朝四面八方投来的好奇视线,温婉一笑。 “朱先生。” 众学子纷纷行礼。 朱幽容从背后腾出一只玉手,摆了摆。 然后她面朝孟正君,浅浅一笑,然后……忽然弯行了一礼。 这个心情重又放松下来的儒衫女子倏忽转身,一双玉手背在身后,莲步轻松的离去了。 孟正君微怔,有些始料不及朱幽容的这种反应。 她刚刚其实都准备好接住这位‘朱大小姐’的辛辣反语了。 古板女子下意识的多打量了几眼正远去的儒衫女子轻盈的背影。 这是转子了?还是服输了?抑或是……心情很好? 大致能猜清楚自家老师心情来龙去脉的鱼怀瑾,垂目不语,不过还是似有似无的轻轻一叹。 孟正君摇摇头,带着顾抑武等正义堂学子,准备继续沿长廊离去。 鱼怀瑾,韩文复亦是纷纷转身,带着自家看热闹的学子们返回学堂。 人群逐渐散去。 另一个方向,儒衫男装打扮的朱幽容背着手的倩影越行越远。 不少学子从后方看去,她抓着那卷纸稿的手腕摇啊摇,系一头乌发的蓝头巾,垂下两条长短不一的蓝缎带,随风飘逸。 儒衫女子脚步悠哉。 就在这一刻。 一阵从南吹到北的秋风乍起。 摇响了林秋木,拂起了儒衫女子的飘逸裙角…… 朱幽容背影忽顿。 一头乌黑秀发‘不守礼’的如瀑散下——系发的蓝缎带不知何时,断去了。 蓝缎带随着冰冷透骨的秋风飘去。 “孟!正!君!” 一声少见的女子怒喝,响彻墨池学馆,并且以学馆为中心,朝整座偌大书院飞速传播…… 天上的大雁都被惊散了队形,绕道而行。 即将远去的孟正君和顾抑武等学子立马停步。 正散去的鱼怀瑾和韩文复等墨池学子震惊回首。 被人怒喊名字的古板女先生紧紧皱眉,回首看去。 远处,某个身体僵住的儒衫女子低头怔怔看了看右手掌心,几纤指不受控制的抖了抖。 她猛然回头,柳目圆睁,隔着千米,质问那个带队回返的古板女子:“他呢?!” 孟正君一时间疑惑不解,“朱幽容,什么他?” 那个儒衫女子身子朝着南边方向,似是摇摇坠,她微微仰着头,啊了啊嘴,像是朝南方遥远处无声的说了些话…… 下一刹那。 儒衫女子身子定住。 在人前散落而下的如瀑秀发也被定住了。 女子像是一副水墨画中的人物,被无声定格。 乍起的冰冷秋风,也无法吹起她一毫发…… 鱼怀瑾语。 孟正君眉头大皱,“朱幽容,你……” 然而就在这时,这些远处的众人视野之中。 那个瞪目南方的儒衫女子正摊开颤动着的五指,骤然一握,于是,她这副定在原地如雕像的身体里……又走出来了一个儒衫女子。 远处,出现了两个朱幽容。 众人眼里的这一幕,就宛若传说中的魂魄出窍一般。 这第二个儒衫女子虚影似的迈出了原身所在的位置,她形态模样与原身几乎一模一样,唯一让人睛的地方,是她那一双雪白的眸子。 双目纯白的没有一丝漆黑,宛若被眼白全部占据眼睛。 雪目冷然的朱幽容二话不说,一步迈出,瞬移似的身形出现在了空中。 凤目怒瞪的她,难以抑制的散发出恐怖的元婴威势,震慑整座墨池学馆。 孟正君锁眉,上前一步提醒:“朱葳蕤……” “滚。” 这空中的第二个‘朱幽容’雪白长袖猛挥。 一道对儒家修士而言清贵至极的‘千里快哉风’从袖中‘遛’出。 风起。 整座墨池学馆内,所有秋叶悬空。 书箱书架,案几石凳,学子手畔……每一本儒家圣贤书无声自翻…… 今林麓,有女先生乘风南下。 …… ———— ps:润完了,晚安兄弟们。。。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