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小子告白,连话都说得磕磕巴巴。 颜喻觉得好笑,但还是继续问:“和田红玉,世间难寻,把它给我,你可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林痕郑重点头,道,“颜喻,我知道我现在只是一个质子,什么也承诺不了,这也是我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把他送给你,是想亲口告诉你,我喜你,从今往后,我会尽我全力,把我拥有的最好的都捧给你。” 少年的剖白真诚热烈,他站在虚实灯火的界处,虔诚地捧出真心,祈求对方接受。 嘈杂人声在这一刻被拉得很远,变得模糊,唯有眼前人格外清晰。 颜喻心中悸动,正要应“好”,便被一声焦急的呼唤拉回现实。 “大人,西北出事了。”程风骤然出现,道。 第38章 “我到底该怎么做?” 若非十分紧急的事,程风绝对不会这么没眼力见地突然出现。 颜喻脸上的温柔瞬间散尽,留下一句“你先回去吧”就带着程风匆忙离开。 直到颜喻的身影隐没进人,林痕才从突变中缓过神,直起身子。 玉佩在掌心躺了太久,从口带出的温热渐渐散尽,归于与秋夜无差的寒凉。 林痕又垂眸盯了玉佩好一会儿,才慢慢收手,把它进襟。 一场失败的告白。 颜喻已经离开,夜再美,林痕也无心欣赏,于是慢地往回走。 掌权者的成败心机和他们的地位一样,高高在上,那群人你来我往千百回合,也不曾在平常百姓的生活中掀起惊涛。 街道依旧繁华,人声喧闹,人群来来往往,过着重复却又平静的子。 林痕独自一人在人中穿行,他走得慢,也久,步入皇城区时,人声戛然而至,取而代之的是震人心魄的庄严。 步入门前,林痕驻足回望。 肃杀的道把生活硬生生劈成两个世界,这一半是谋算计、掠夺鲜血,而另一半,是和隐约的灯火人声一样渐渐拉远的平凡。 林痕突然觉得,这一幕,错过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 半月后,皇。 午时已过,烈高悬。 江因被太晒垮了脸,抱怨道:“还有多久啊,我想见舅舅,现在就想见!” “奴,奴才不知道啊,”小福子躬着,悲苦道,“陛下您知道的,颜大人这几都会和大臣商讨政事,基本每次都要到很晚,还不允许旁人打搅,还望陛下体恤一二。” 小福子说着,求救的目光已经投到了一旁抱着猫的林痕身上,小皇帝向来任,这世上也只有颜喻和林痕这两人能说动了。 林痕看到小福子的求救,却没给出什么反应,他一直盯着眼前紧闭的房门,他常年习武,耳力比平常人好些,能听到里面持续不断的争吵声。 这几天总是这样。 不出意外,应该又是颜喻独自一人在对抗一群老臣。 想起颜喻这几总是格外疲惫的眉眼,林痕心疼极了,他下颌绷紧,很想冲进去站在颜喻身边,就算不能帮什么忙,只是陪着他也是好的。 可是不能,他若进去了,那群老臣就更有理由讨伐颜喻了。 江因可不管这些,他想见舅舅,现在就想,于是做势就要撞开门往里冲。 小福子想拦又不敢冲撞皇帝,只好掐着哭腔又求了一遍:“公子,您快劝劝陛下吧。” 林痕这才反应过来,拽住江因的胳膊:“陛下再等等可好?颜大人正在忙,现在进去不妥,陛下应当饿了吧,我们先去吃点东西。” “可是……”江因不想,分外执着地去推门。 “陛下,”林痕突然沉声,表情严肃到甚至有些可怕,他半哄半威胁道,“陛下可想清楚,您现在进去了,颜大人会很生气,还会不喜你了。” 听见“不喜”,江因慌了,他蔫蔫地点头,跟着林痕去了一旁的凉亭。 林痕把糕点推给他,他就默不作声地拿起往嘴里噎,眼圈稍红,很是委屈。 林痕狠下心来不搭理,颜喻已经够难够累了,他不能让江因再去。 两人又等了两刻钟,御书房的门才被打开,几位花白着胡须、神凝重的老臣相继走出,他们皆是朝廷重臣,太监不敢怠慢,躬身引领他们往外走。 又等了几息,等官员差不多都离开了,林痕才带着江因起身,去见颜喻。 没想到会面碰上一位老臣。 “微臣参见陛下。”老臣朝江因拱手作揖,行礼恭恭敬敬,视线却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江因,明晃晃的僭越。 江因看不出来,又急于见颜喻,只“嗯”了一声便匆忙跑进了御书房。 江因离开,那老臣直起身,浑浊的眼珠转了半圈,打量起林痕来,是鄙夷不屑。 林痕与其对视,这人他认得,正是那次宴上颜喻喝酒的赵渊。 他知道不能让其抓住把柄,便挤出个敷衍的笑,行礼问好:“见过赵大人。” 赵渊呵呵两声,意味不明道:“这位便是林痕林公子吧,果然如传言般相貌、气质皆是不凡,不愧是林王之子,有他当年的风范啊。” 当年的林修溯,不过是一个靠着一张俊脸入赘陆家,吃上软饭的无用书生。 林痕维持着适当的笑意,只当听不出其中含义:“赵大人谬赞。” 说罢不愿与之过多纠,正要告辞,便听见赵渊接着说:“林公子既是颜相的枕边人,就该好生劝劝他,让皇帝下罪己诏乃是上策,莫要再逞一时意气啦。” 林痕闻言,脸瞬间沉了下去。 半个月前,西北传来消息,就在江王足的第二天,府里夜中突然起火,火势极大,水扑不灭,只两三个时辰的时间,便将江王府烧成废墟。 包括江王在内的上上下下几百号人,皆在一夜之间成了火中焦炭,无一生还。 同时被烧毁的,还有按着颜喻计划,本该被找到的一众证据。 所以,江王死时并无罪名,一身清白。 再者,这火起得蹊跷,让世人联想到五年前相同的,也是烧了整个王府、无人生还的那场火,于是墙头草般随风倒,将罪名在颜喻头上。 一时间,颜喻成了那个罔顾纲常、草菅人命、以权谋私的罪人。 人人皆可自认高贵地骂上一句、踩上一脚。 与此同时,民又生,他们把天灾归于人祸,说是因为江因这个皇帝宠信、纵容佞臣,惹了天威,所以老天爷才会降下天罚。 说是要想平息天怒,就得换个明智之人坐上皇位。 于是,吃上赈灾粮,没了命之忧的灾民重振旗鼓,举着“天子昏聩,佞臣当权,不变必亡”的旗号开始反扑。 桩桩件件巧合到离谱,可想而知是有人站着螳螂头顶当了麻雀,可这群老臣一个个不去思考怎么抓出背后之人,而是琢磨怎样才能迫皇帝下个罪己诏。 也不知他们是真的抱着只要皇帝揽了错,事件便会平息的天真思想,还是他们本就是藏在树上的麻雀。 林痕挑眉,道:“其实在下有一事实在想不明白,赵大人是已经信到相信只要有了罪己诏,老天爷就会下雨;还是蠢到了认为只要陛下写了罪己诏,那些民就会涕零,自发认错收拾东西各回各家?” 赵渊没想到林痕竟然如此堂而皇之地顶撞他,只愣了一瞬,便笑得越发开怀,他扫了眼林痕怀中的猫,道:“黄口小儿目光自是短浅,朝堂之事还不是你一个面首可妄议的,你若有心,还是想想这枕边风该怎么吹吧,省得你家主子真酿成大错,到时候莫说护你了,怕是连只畜生都护不住,悔之晚矣——啊!” 赵渊没料到林痕怀中的猫会突然发难,直接跳起来往他脸上扑,抬手阻挡不及,竟是让猫爪子划到了他的侧脸。 火辣的痛意瞬间蔓延开来,他颤着老手去碰,触及一片黏腻,收手再看,竟是鲜红的血。 挠完人的金乌利落落地,晃了两下茸茸的尾巴,耀武扬威地转回来,蹦到林痕怀中又窝了起来。 林痕很快从惊讶中缓过神,看着破了相的赵渊,怪气道:“这只猫格外娇贵,脾气也是出了名的差,您大人有大量,想必不会自降身份和一只畜生计较吧。” 林痕咬重“畜生”两字,看对方脸变了又变,回头喊:“小福子,没看到赵大人受伤了,还不赶紧带人去太医院包扎。” 说罢,直接抱着金乌进了御书房。 到时,江因已经被颜喻哄好,窝在书案旁折纸玩,颜喻听见脚步声抬头,见是他,便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到这儿来。” 金乌以为喊的是它,一下子窜下地,跳过桌子钻到颜喻怀里,边叫边脑袋挨着颜喻的下巴蹭,直到颜喻拍了拍它的脑袋才消停下来,卷起尾巴窝在颜喻臂弯开始睡觉。 林痕看着这一幕,心尖柔软,可触及颜喻憔悴的面容,这心尖又被揪起来,一一得疼。 他想问情况如何了,可张了张口,什么也没说出来,只走过去,坐在颜喻身边。 “不要担心,我在想办法。”颜喻似有所,说了句。 林痕沉默点头。 颜喻的手在轻拍金乌的脊背,他看到苍白皮肤下淡青的血管,抓过来,握在手心,清楚地知到,颜喻瘦了。 他再不敢用力,只虚虚地握着,怕一不小心,这人就碎了。 林痕垂着眉眼,不想让颜喻察觉到他的担忧心痛,毕竟这毫无用处可言,徒增烦恼罢了。 两人静静坐了一会儿。 颜喻突然歪了歪身子,靠在林痕的肩膀上,依偎的姿势,他以前从没这样做过。 林痕惶恐,要挪开,却被阻止。 “别动,太累了,让我靠会儿。” 窗外的光倾斜而下,洒在颜喻面容上,衬得他越发像一件珍贵易碎的白瓷。 林痕想碰一碰颜喻垂下的睫,手伸到半空又无助地停住。 “颜喻,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帮到你?”他绝望地想。 -------------------- 有关大火的事,之前提到过,不知道有没有宝子记得,在第七章 开头,兴趣可以回去看看(* ̄︶ ̄) 另外,破镜这几章写得又纠结又慢,更新时间逐渐间,对不住各位,先磕一个or2 第39章 “我只是想看看他” 最后,争论双方都各退一步,决定祭天祈福。 时间定在十月中旬,地点在京郊的济源山。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