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判官问过迟宿生辰,差了牛头马面去唤,他请二人落座,拿来一本书册。 那册子上写有《生死簿》,明明看着不过两寸厚,书页哗哗翻动时却不见减少,迟诨心下焦急,一会儿偏头看殿外,一会儿转头盯生死簿。 “找到了。”崔判官摁住书页。 迟诨立刻跳起来要去看,却被宋怀然拦下。 “窥伺天机,要受天谴。”他淡淡道。 崔判官皱眉盯了半晌,咦了一声,目光如炬望向迟诨:“你这弟弟命格极硬,七岁克死双亲,原该九岁早夭——命里遇了贵人,得承十五年寿命,替贵人挡了一劫,是故寿终。” 迟诨张了张嘴:“那贵人……是叶逐明?” 崔判官略有迟疑,先看了眼宋怀然。 宋怀然看着迟诨,轻轻摇头。 “贵人是你。 “我哥与他非亲非故,命里并无集,当年出手救助也看在你。” 迟诨难以置信:“他为我挡了劫?我什么劫?” 宋怀然垂眼看着她,叹了口气:“你是我哥左膀右臂,平形影不离,那天,他本来想叫你一起回去……” 不过因为当时秦微市诸事复杂,迟诨给叶逐明说自己不开身,便叫了迟宿来。 他没有把话说透,但迟诨已然反应过来,哆嗦道:“所以……是我害死了他……他是替我……” 迟诨几乎站立不稳,她后退几步,却听到一声有些空旷的呼唤。 “姐。” 她身子一抖,眼泪唰掉下来,却迟迟不敢回头。 冷的气息靠近,她被一双半透明的手臂搂进怀里。 “姐……” 颤抖嘶哑的声音响在耳边,血泪一滴滴砸在她后颈。 迟诨再也忍不住,转身搂抱住那道虚幻身躯,嚎啕大哭。 宋怀然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望向崔判官,轻声问:“大人可有法子助他还?” 崔判官沉沉摇头:“他一介凡人,身已毁,何况命定如此,如若强行还,那……” 他隐晦地看了眼痛哭不止的迟诨。 ——那她的劫数便不算完。 宋怀然懂他未尽的话语,沉思片刻,忽问:“迟宿投胎之期是多久?” 生死簿哗哗翻页,崔判官道:“他生前与人为善,又在上安处效力,无需等候太久,投胎就在下月。” 宋怀然一笑,自发拿起桌案上的茶壶,倒了一杯递给崔判官。 “大人辛苦。” 崔判官表情微妙,沉默着接过茶杯,将茶盖往旁一推,目光透过那细细小,窥见杯中一枚敕令牌。 那令牌是燃夜宗所出,持令者与写令人结契,请对方为自己做一件事。 任何事。 这令牌的分量因写令人的本事而异,崔判官看到上面金光咒文,知道是宋怀然亲自写就,一时间心澎湃。 这可比万贯金财还贵重。 他喉结微动,将杯盖合拢,手掌翻转间便收进了宽大袖袍。 “宋仙长勿虑,下官一定尽心。” 宋怀然笑道:“有劳。” 待到那姐弟稍稍平定离别愁绪,崔判官屏退左右,上前直言。 “迟宿已然是幽魂,无法还,且投胎之期就在下月初三。” 变成鬼魂的迟宿和生前模样并无差别,只是身形浅淡,闻听崔判官这话,更是剧烈一,险些溃散。 他攥紧迟诨的手,眼里是显而易见的慌。 “我不想投胎,姐,我不想走……姐,我不想下辈子没有你……” “别怕。”迟诨喉咙动了动,强作镇定,“大人,您看——” 崔判官沉声:“念你生前积善,本判官府上尚缺一位值功曹,你若愿意,可跟随本官,同人间上安处往来传讯。着配此牌,间是鬼,间做人,你可愿意?” 毕竟鬼界虽隐于地底,但又与人间有千丝万缕联系,和少数几个地方一向有密切联系,上安——或者叫夷靖局——便是其一。 这如何不愿意?迟宿当即接过那令牌,他的身躯立刻凝实,与除去脸稍显苍白,已与常人无异。 崔判官看向迟诨:“你也为上安效力,当知道我幽冥地府与各地上安府均有一沟通处,不我便派他常驻都承上安府,你可宽心。” 他受了迟家姐弟的拜谢,回身拜别宋怀然:“宋仙长,下官还有公务在身,鬼地损人身,恕不久留。” “多谢崔大人——迟宿劳大人费心,我带她离开便是。” 《htht○htth》 迟宿被崔判官唤走,尽管知道只是短暂分别,但离开前他还是拉着迟诨的手,久久不愿离开。 迟诨看着他,似乎下定决心,垫脚在迟宿下巴吻了一下。 “没事,别怕。”她仿佛没看到迟宿骤然睁大的眼,淡定道,“等你回来,我们还是一起。” 目送迟宿离开,宋怀然也带着迟诨出了鬼门关。 “少则两三,多则四五天,他就会回来了。”宋怀然对迟诨道,表情略微有歉,“迟姐姐,我受过你许多照顾,原本应当避免此事……事发时我被牵绊在宗门,事后师祖要我闭关。我也是出关就来了,但还是有些晚,只能做到这种程度,抱歉。” 迟诨道:“别说这种话,我对你本来也没照顾到什么,你哥还给了工资,说到底你不欠我什么——反倒是我……”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