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快黄铺儿了,干啥去?” 陈父留着长胡子, 有旧时先生的范儿,背着手走了。 他脾气向来冲,许非也习惯,拎着东西进屋,酒 糖果都有,光提着就有十几斤。 “京剧团现在不景气,上头缩减经费,排不出新剧目,正闹心着呢。” 陈母解释了两句,叹道:“还是你们曲艺团好,成天上外面演出,个个都是角儿……哎,你怎么这会回来了?” “我回来转户口。” “落到京城了?” “嗯。” “哎哟,你说这,这可太出息了!” 陈母愈发复杂,以前两家各方面都差不多,后来曲艺团一下子起来了,差距便渐渐拉开。现在人家小子也争气,都混到京城人了,当然自家闺女也不差……咦? 她忽地心中一动,两口子都糙,知道孩子玩的好,但没往男女方面想,这会脑筋一开,再看对方就多出点意味了。 “小非!小非!” 正此时,许孝文突然急匆匆闯进门,“快跟我过去,妈了个巴子,一帮王八蛋艹的!” “咋了这是?”陈母一惊。 “没事没事,你坐着……快跟我走!” 许非被老爹拉出去,飞骑到了小楼,几个建筑设计院的家伙刚检测完。 “怎么回事?”他上去沟通。 “这楼不行啊,楼体老旧严重,还曾经大损过,你们要用来做什么?” “开店。” “那可费劲了,装修的时候不能大动,稍微一动,这墙可能就塌了。除非你们把这楼扒掉,自己再盖一栋。” 嗬! 许孝文听了更气,强忍着把领头的拉到一边,“谢谢了,辛苦辛苦!” 他 过去一个信封,那人悄摸收了,招呼学生收工。 剩下爷俩傻站着,看了半天破楼,寒风萧瑟,特行为艺术。 “行了,提前发现,不算亏。”许非安 老爹。 “我知道,就特么生气!” “哎,您可千万别找衙门去,那帮人死不认账不说,兴许还倒打一耙。” “我知道,我知道……” 许孝文一个劲摇头,似乎很不理解,叹道:“你说以前的人都 好,怎么就,怎么就……唉,这两年不比以前喽,都坏了。” 俩人离了小楼,冒着二月寒风,又转到馄饨店。 “呼!” 热气扑面,喧嚷沸腾,倒是把刚才的郁闷缓解了一些。 今天人照旧不少,除了空座全 了,正看着本地电视台购买播放的《济公》。一个 鼻涕的小 孩还跟着唱:“鞋儿破,帽儿破,身上的袈裟破……” 现在频道少的可怜,央视有1套、2套,然后就是本地台,然后就没了。 俩人进到后厨,跟张桂琴一说,老妈吓得一身冷汗。 “幸亏你回来,不然咱俩傻了吧唧的就买了,哎哟,太坑人了!” 她缓了口气,“那跟着咋办啊,好容易找着个地方。” “干脆别开了,这馄饨店 好,大饭店不好 ,我都打听了,全特娘白吃白喝的。”许孝文没耐心了。 许非也想了想,道:“妈,要不您跟我去京城吧。” “啊?去京城卖馄饨?”张桂琴一愣。 “那还卖啥馄饨,我好好琢磨琢磨,咱干点挣钱的买卖。” 许老师蛮认真的样子。 84年,他卖奥运文化衫赚了一万多,年底跟老爹炒君子兰,赚了十几万,再加上之前的家底,一共二十万资产。 三年来,除了买四合院花了一万,收集古董花了几千,其余就没啥了。 照目前的花法,到2000年都没问题,但不能这么坐吃山空。 近两年他特老实,没去投机倒把,因为木有机会,或者说可能有什么机会,但没在他的记忆库里。 靠工资那点钱不行,必须得找个长久的,比较丰厚的收入来源。 公司开不了,他就一直想在京城 个铺子,怎奈自己的身份当不了个体户,合伙吧,又信不过,所以老娘去最好。 其实去京城 不错,那边才是未来的中心,而东北的环境么,嗯嗯…… 第134章 梁左 许非在家住了五天,加上往返,刚好一个礼拜。 回到京城后,没有立即组织攒剧本,而是跑去电影院,独自看了场电影:《霹雳舞》。 他以前没看过,讲一个叫kelly的女孩,认识了旋风和马达两个街头舞蹈家,组成的舞蹈组合在各种pk中屡获胜利,获得了参加正式比赛的机会,最终让霹雳舞从街头走上舞台。 剧情薄弱,舞蹈好看,正式掀起了国内霹雳舞热 。 此后十余年间,不知有多少人靠这个吃饭,其中就包括黑龙江的一位著名舞蹈家,孙漂亮。 不过许非看电影为次, 取素材为主——情景喜剧最大的特点就是紧密贴合时代。 他回到四合院,先眯了一觉,醒来收拾收拾,换了套衣服。 傍晚时,推车子刚要出去,就听“啪啪啪”有人拍门。 “噫!” 门一开,仨人都吓一跳,拎着酒瓶子的冯 子眨巴眨巴,“得!时机不对,咱们再敲一次。” “你这要出去啊?”赵宝钢比较正常。 “你俩咋过来了?我约了人吃饭……” 许非瞅瞅那酒瓶子,还有赵宝钢手里的纸包,无奈道:“算了,一块去吧。” “别介,今儿不凑巧,改天再来,我们掺和一脚算什么?” “没事,反正谈剧本,你俩正好听听。” 于是仨人一块,到了前门外的廊房二条。 东起前门大街,西至煤市街,细细长长的胡同十分幽邃。许非领着双缸钻到最里头,找到一家门脸,爆肚冯。 光绪年间起家,正经的百年老字号,85年才恢复,除了爆肚也有炭火铜锅的涮羊 。 进门热浪扑鼻,老饕 座,亏得他白天订了位置,给留了一张圆桌。 “别藏你那酒了,这让喝。” “没来过,有点紧张。” 冯 子从怀里摸出那瓶白酒,左右瞅瞅,“我说许老师,你要请人怎么也得去东来顺啊,这店忒寒碜。” “请外地人外国人,去东来顺,请朋友请老饕,就来这种小店。” “吱呀!” 刚坐了几分钟,门被拉开,棉布帘子一挑,裹进一阵夜寒。 “这呢!”许非招手。 “嘿嘿,会找地方,一看就是行家。” 陈小二戴着狗皮帽,穿着大棉袄,出场赢三分,后面还跟着一位胖子。 眼镜,大头,短脖子, 眉 ,一脸正经,有点像蜡笔小新,正是梁左。他北大毕业,在京城语言学院教汉语,今年整三十。 “梁老师,你好你好,我叫许非,这是艺术中心两位同事……” 他起身握了握手,梁左话不多,“你好。” 他是通过陈小二的关系,约请对方,就为了剧本的事儿。 五人落座,推让一番,许非开始点菜,“先来个火锅,两盘大三叉,两盘黄瓜条,一盘上脑。” “上脑卖完了。” “那来盘一头沉吧……今儿有蘑菇头么?” “蘑菇头晌午就没了。” “那来个羊三样,再来几个芝麻烧饼,行了,先这些。” 不多时,服务员端上一个炭火铜锅,跟着一托盘小碗,全是酱料,用酱油、醋、芝麻酱、香油、豆腐 配好的,再撒上葱花、香菜和蒜汁。 再接着,咔咔往上端 。 手切羊 ,主打老派涮 的八大件:大三叉、羊筋 、羊上脑、羊磨裆、羊里脊、羊腱子 、一头沉和黄瓜条。 跟着上爆肚。 分九个部位,横着切丝儿,羊三样就是取三样拼盘。 “来尝尝。” 许非伸筷子一让,众人也不客气, 得涮会,先吃爆肚。 陈小二夹了一口,蘸料, 进嘴里,上下牙一合,“咯吱!” 嚯! 自己都吓一跳,这叫个脆。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