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宇又问:“师傅,这地儿高原反应严重不?” “这个就看每个人的身体啦。”司机说着,有点儿乏,掏出一两块五一包的五牛香烟,嘴里点着,“我们本地人早就习惯了,身体素质好点的外地人,海拔四千以下本没反应,身体差点儿的,三千开始就要喊头疼。不过你们要去的木石沟海拔四千好几,估计得备点儿氧气袋。” 许芳菲闻不惯烟味,但是知道开长途,司机师傅需要烟提神,她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将旁边的车窗落下些许。 白陆笑回:“氧气袋我们都备着呢。” “其实也不用备。”司机说,“木石沟家家户户都在卖,喊价都是五十块钱一袋,你们人多买得多,再讲讲价,砍到三十五一袋都没问题。” 秦宇噗嗤一声:“那不行啊师傅,我们待的时间老长了,不自备光靠买,那补贴的经费光买氧气袋都不够用啊。” 一车子人低低笑起来,气氛轻松。 许芳菲嘴角也弯起一道弧,安静望着窗外。 海拔渐渐拔高,天空的颜也开始发生变化,午后的高原万里无云,一碧如洗。汽车途径的这地界还有人烟痕迹,小村落,袅袅升起的炊烟,发垂地惬意啃草的黑牦牛,还有公路上偶尔出现的几坨牛粪,一切都如此新奇。 第一次去昆仑无人区出任务,十七所的四个年轻人都很动,一路上兴奋地说这聊那。然而,在汽车行驶过数个小时后,大家便明显觉到了不对劲。 越往昆仑腹地深入,车外气温越低。隆冬时节,远处山脉轮廓的萧条逐渐被冷光雪取代,愈显得苍茫寥廓,神圣神秘。 随着海拔抵达每个人的身体极限,技术小组四人都出现了不同的高原反应。 白陆开始头晕目眩,秦宇出现心悸,同行还有许芳菲一个四科的男同事,叫古俊奇,他是头痛犯恶心。 幸运的是,许芳菲虽然是体质最弱的女孩子,但她的反应却最为轻微,只是有些许耳鸣。 司机咬着烟观望车里一圈,好心提醒道:“你们可以氧了,过了这个口子,海拔就是四千三,再不容易出事。” 四人警觉,立即让司机师傅靠边停车,从后备箱里取出氧气袋,人手一个地拿着。 就这样一路氧一路颠簸,太快落山时,十七所一行四人终于赶到了木石沟。 汽车还没开进主街的房区,远远便看见路边停了一辆军用越野车,车牌红字开头,车型方正霸道,车身铁皮厚实,一看便是专供特种部队在高原行动的专用车。 许芳菲半张脸都埋在氧罩里,瞧见那辆车,她狐疑地眨了眨眼。 这时,技术组带队的白陆却笑起来,说:“应该是那边单位的同志来接咱们了。” 没几分钟,七座车靠边停下。 因第二天还要继续赶路,管账的秦宇付给司机一半车费。师傅也乖觉,不该看的不看,不该问的不问,拿了钱,便自个儿溜达到街上找吃的和住宿去了。 许芳菲下了车,在男同事们的帮助下取出自己的行李箱,完了扭头一瞧。 只见那辆军用越野车的正好打开,下来一条裹在彩军里的大长腿,军靴踏地,踩在一地碎石子儿上,吱嘎吱嘎响。 男人军装笔,军帽军服穿戴齐整,英俊面容在背后寒幽雪峰的映衬下,显出几分凛冽的散漫。他下了车,随手将背后的车门甩回去关上。 发出闷闷一声砰。 紧接着,那人的目光便准确无误锁定过来,直勾勾地落在了她身上。 许芳菲:“……” 四目相对只有短暂的几秒。很快,许芳菲便将脸蛋更深地埋进氧气罩,闷闷地别过头,不看他。 她拖着箱子跟在同事们身后。 白陆已经笑容面地走向那辆军车,与牙的行动指挥官打起了招呼。 这时,旁边的秦宇察觉出什么,低声问:“小许,你和郑队以前认识?” “认识。”许芳菲刚把氧气罩摘下,双颊腾的热起来。稍微停顿半秒,又低低地补充一句:“但是并不。” 说完,她觉得有点奇怪,反问秦宇:“你干嘛这样问?” “打从你下车,郑队眼神就没从你身上离开过。”秦宇八卦地努努下巴,颇为好奇:“瞧,跟白陆说话的时候都还在瞧你。” “……”许芳菲无言以对。 几人在木石沟找了家条件好点儿的小旅馆住下。 说是条件好,其实也只是有空调,有公用热水,提供餐食而已,每个房间的洗手间小得可怜,人蹲下去上厕所,脑袋都能抵住前面的墙。 吃完晚饭,许芳菲困乏得很,回自己房间蒙头大睡。等她醒来时,时间已将近晚上的十点。 她心里生生一惊,不敢再耽搁,赶紧翻出牙刷脸盆,抱在怀里,去外面的公用热水区洗漱。 小旅馆院子里没灯,周围黑乎乎一片,隐约能听见高原地区呼啸的雪风。 她裹紧脖子上的厚围巾,垂着脑袋往前走。 突的,手腕一紧,被一股大力拽过去摁到墙上。 许芳菲被吓到,心跳如雷,愕然地瞪大了眼睛。与此同时,她闻到一股悉清冽的男气息,沾染着雪地的风霜寒意,愈显凛然。 再然后,低沉嗓音在耳畔响起,轻描淡写几个字,听不出喜怒。 郑西野紧在她耳朵边上,问她:“不?” 许芳菲脸一下通红。 “你十八岁那会儿我执行任务,拼死拼活拿命护着你,你上军校之后我当你指导员,手把手教你拼组支,贴教你打靶格斗,我走之前还趴我身上种草莓,种了足足二十个。”郑西野轻嗤,“小许同志,你确定这叫不?” 许芳菲:“……” 第74章 夜深人静,木石沟的雪风刮在人脸上,飕飕地疼。可许芳菲这会儿已经完全没觉得冷了。 她又是棉服外套又是大围巾,身上衣物的本就厚实,再被郑西野高大的身躯扣在怀里,挣不开躲不掉,顿觉脊背发汗,耳子都跟着红了个透。 “郑西野,你干什么?规矩一点。”许芳菲很慌张。 听包车司机说,木石沟往前十四公里有一个小众景区,叫“玛吉之镜”,是一片被雪山包围的盐湖,水质澄澈风景如画,非常的漂亮。游客们虽然不会专程跑到这里看盐湖,但这条公路是自驾入藏的通道之一,很多人都会顺道拍拍照打个卡。 因此,这个小旅馆除了她和她的三位男同事外,还有好几名自驾游途中打尖儿歇脚的外地人。 他这样堂而皇之把她堵在院子里,万一被其他人撞见可怎么办? 然而,相较于许芳菲的双颊绯红紧张失措,锢她的漂亮混蛋,脸皮厚得仿佛城墙转拐。 听完她的话,郑西野眉峰略微抬了下,淡淡地道:“抓个手也算不规矩?” 许芳菲说:“怎么不算。” 郑西野轻嗤:“劝你一句,对我的要求别那么高,我没亲你嘴就不错了。” “……”许芳菲脸蛋更烫,眼神不安地左顾右盼。 还好,大概是天气太冷的原因,深夜的旅馆院子漆黑而安静,鸦默雀静。只有三层高的小楼房亮着几户灯光,依稀传出几不可闻的谈声。 确定周围没有第三个人后,许芳菲悬着的心才落回肚里几分。 她视线收回来,重新落在这个漂亮的坏种混蛋脸上,低声羞斥:“我警告你,我还在生气,你敢耍氓我就敢揍你。” 郑西野在她耳边,低声很平静地问:“问题是,什么叫耍氓。” 许芳菲:“。” 男人薄微张,用最轻的力道含了口她的耳垂:“你教教我?” 许芳菲被他咬得一抖,门牙齿尖无意识抵住下嘴,又羞又气。想打人,但一只手被他钳着,另一只手又抱着牙刷洗脸盆,只剩两条腿能活动。 情急之下,飞起一脚就朝对面踢过去。 郑西野余光瞥见,长腿迅速往左侧一抬,不费吹灰之力便将这一攻势瓦解,把姑娘的右腿牢牢回原位,限制得她动弹不得。 郑西野沉声问:“小没良心的。你往哪儿踢呢?” 许芳菲特别庆幸周围黑灯瞎火的环境,能完美遮掩住她脸上的朵朵红云。 于是她静了两秒,硬着头皮勇敢回怼:“对待你这种厚脸皮氓,当然哪儿最疼就往哪儿踢。” 闻言,郑西野怄得笑出一声:“可以啊,许芳菲。翅膀硬了,脾气和胆子也跟着大了。” 说话的同时,他从她耳垂缓慢挪移,贴着她的皮肤慢悠悠滑过,略微拉开几寸距离,垂眸直勾勾地瞧她,沉声继续:“左一口郑西野右一口臭氓,一脚踢过来恨不能废了我。几个意思啊小崽子?” 许芳菲还在努力扭身子,试图从他的指掌间身,支吾答:“没几个意思,就是想摆明我的态度。” “你的什么态度。” 郑西野盯着她,胳膊下劲儿把她搂得更紧,语气不善:“吵个架就六亲不认,连老公都不要了的态度?” “喂,你别给我扣帽子。”许芳菲一听他这说法,想也不想便瞪大了眼睛,出声反驳:“我只是觉得我们的问题还没解决,不能稀里糊涂……抱几下亲几下,就草率和好。” 说着,她鼓了鼓腮帮,格外郑重地强调:“我可没有不要你。” 郑西野写不的脸这才缓和了点儿,冷哼着低下头,亲亲她的小鼻尖,柔声发牢:“我发现你这姑娘,人长得乖乖软软,有时候脾气还倔。又倔又硬,跟颗小石头一样。” 女孩子都是心软动物,喜的人态度温和地说几句话,再大的火也能扑灭大半。 加上又分开了将近两个月,许芳菲在云城时就天天做梦梦见郑西野,此刻见了面,她看他一眼便觉心喜,直想往他怀里钻。这个情境下再要装冷漠,她是真装不动了。 许芳菲在心里啐了声自己“没出息”,然后便不受控制,握住了郑西野扶在她上的手。 隆冬时节的昆仑,冷得人牙齿打颤,紫外线强度却又极强。此地之寒苦,风似剑刃,雪如鬼刀,连太都不能用“温暖”来形容。 男人骨节分明的指掌,依然修劲而有力,但表面的皮肤却明显比以前糙了许多。 她细的指尖抚过他的手背,指腹,指关节,触及到的是越来越硬的薄茧,和人皮皴裂前的细小干纹。 许芳菲五指收拢,心疼地握紧他的右手,有点别扭地轻声问:“你过来这段时间,每天应该都很忙吧?” 郑西野抬眉,应得不咸不淡:“难得啊。终于想起来关心一下你男人了。” 许芳菲无语了,修剪光整的指甲陷进他掌心,卯足力气一掐:“你再贫,信不信我真的不理你。” 郑西野角勾了勾,逮住她的小爪子送到边轻轻一吻,答道:“前些子忙。后面遇到了一些问题,这几天都在等你们单位的技术支援,顺便休整。” 许芳菲点点头,然后挣开被他亲来啃去的手,顺势举高去捏他的下巴,正道:“休整肯定比较闲。所以你走之前我让你思考的事,你想得怎么样了?” 郑西野淡淡道:“差不多了。” 许芳菲明显不太相信,眯眼质疑:“真的吗。” 许芳菲又问:“然后呢。你想得差不多了,结论是什么?” 郑西野:“这儿又黑又冷的,你觉得适合聊天谈心?” 许芳菲嘟嘴。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