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合带着儿子嫁过来,泉灵村人也等来了新话柄,谁在村口地里碰见,不得说上几句。宋怀民娶得了寡妇也拿得定主意,刘合要给儿子改姓,他就带着一家三口穿的漂漂亮亮去县政府办事,还买了棵合树苗带回村里。 高成了宋,合树也在院子里种下了。刘合不知是伤了身子还是怎么的,后面一直怀不上,宋怀民也不恼,又不是没儿子。 一晃十几年,宋长成壮小伙,合花开得一年比一年旺,村里谁还记得刘合改嫁那档子旧事。宋和宋怀民下地割稻,村里人碰见了都会打声招呼:“老宋,跟儿子干活啊!” 宋回家时候正是傍晚,一路走来不少人都瞧见了,跟过来看,院子里热热闹闹。 他拿起菜刀剁下蛇头举起手臂,蛇身瞬间了力气,软绵绵、肥嘟嘟的一个长条垂下来。宋捏着口子挤出点血,扯开蛇皮猛地一拽,衣服似地扒出花白的蛇。 人群里有人唏嘘:“哎呦,这能烧三大碗!” “哪里抓的?赶明带上我?” “你那瘦猴样能跑得过人家儿啊?” “哈哈哈……” 宋抄起剪刀顺着肚皮剌开,掏掉肠子,小心翼翼地摘下蛇胆,去井边水冲干净血丝。 殷勤的小孩捧着瓷碗过来,宋把蛇胆扔进碗里,取出他爸的烧酒倒进去泡上。 宋的婶子,杨兰芳来了,看样子是来讨蛇的。她长得圆润嗓门也大,人还没进来就嚷嚷开:“我大侄就是能啊,蛇都能逮着。” 宋把蛇团着扔进盆里,出井水:“二娘,玉玲子今晚回不回来?” 杨兰芳蹲下帮忙洗:“玉玲子今天不回来啊,厂里忙着呢。” 宋不高兴:“她怎么老不回来,厂里还没个休假的?” 杨兰芳没抬头:“就这会农忙挣钱啊,老板给加班费呢。” 正说着,刘合也回来了,她摘下草帽,脸晒得通红。 宋拿出菜刀砧板,在水井边咔咔剁开,雪白的蛇一段段躺在红面盆里,他分出一半装进瓷缸,端给杨兰芳。 “二娘,拿回家炖。”宋又补充道,“哪天玉玲子回来,你提前跟我说,我去小坝坎那边再抓,玉玲子今年还没吃过蛇呢。” 杨兰芳笑嘻嘻地接过蛇:“知道了知道了,就你天天惦记你妹。” 宋玉玲是宋的堂妹,村里人都知道宋宝贝他这个妹妹。杨兰芳拿了蛇并不走,问宋:“大侄,你那蛇胆呢?” 宋说:“蛇胆我答应给大良了。” 杨兰芳一下子就急眼:“你给他干啥?” “他天天看书,眼睛不好。” “那我们家兴子也天天看书,也得补眼睛啊。”宋兴是宋玉玲的弟弟,杨兰芳的宝贝疙瘩。 宋不答话,杨兰芳便拉着刘合掰扯:“你看看,自家有弟弟不照顾,给外人。” 刘合赔笑:“不说人家大良这次没考好么,后面还得念,送个蛇胆也是应该的。” 杨兰芳狠狠翻了个白眼:“就是该!让她陈梅天天眼睛长到天上去,狂个!我当考个清华北大呢?不还是蔫掉了。” 刘合赶紧拉扯她的胳膊:“兰芳你这可不兴说,院里这么多人呢!” 杨兰芳反倒嗔怪:“我怕什么?又不巴着他们家。” 刘合沉下眼:“什么叫巴着,人家大良就是念书好啊,没考好都是一本,你看看村里谁家孩子能成。” “再说了,早几年,怀民砍柴摔了腿,那不是人家邹发现的,背了二里地把怀民驮回来。” 杨兰芳拧起嘴角:“就你,记人家好能记一辈子。”她端起蛇,扭着肥走了。 宋翻出手机里拍的抓蛇照片,发了个说说。又点开宋玉玲的对话框:“你看哥今天抓的蛇。” “你都多久没回家了。” “你啥会回来,哥给你抓蛇吃,抓个比这个更肥的。” 宋跟着刘合来泉灵村的时候,他才6岁。宋玉玲也才5岁,圆乎乎一张脸,怯生生不说话。混后天天围着宋股后头转,一口一个哥哥喊得清脆,宋跟她一起长大,当亲妹妹待。 越是亲,宋就越看不惯她妈重男轻女。 玉玲子7岁的时候,宋兴出生了。有了男孩,杨兰芳像是长了天大的志气,张口闭口就是他们家兴子,宋兴打个嗝都是吃饭香,那饭总是宋玉玲做。 杨兰芳养宋兴,学的是陈梅养邹良,吃好的用好的,一门心思读书就行。哪怕宋兴不争气,考不出来成绩也无所谓。 宋玉玲初中毕业,想读卫校家里不让,得进厂打工补贴家用。这种事情在农村很常见,可宋就是心疼宋玉玲。他经常想玉玲子要真是他妹妹就好了,他去打工也行,玉玲子想上卫校就去上。 工厂比较忙,宋玉玲没回消息,宋收起手机,端着碗送去邹良家。 晚饭桌上,陈梅因为收到蛇胆,脸稍微好了那么一点。邹良闷头喝完粥,转身就走。陈梅叫住他:“送的蛇胆快吃了,不经放。” 邹良走去厨房,打开橱柜。白瓷碗里的烧酒辛辣刺鼻,黑绿的蛇胆泡在里面闻不出异味,清澈得溪水里的小石子一样。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