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三个字说得郑重其事、意味深长。 他凉凉瞥着她：“十三曲‘待月来’,应的正是 将落、月未起之景。” “哦……”颜乔乔懵懂点头。 他垂眸,理了理广袖,淡笑：“未能以琴音引你入境，是我技艺不 。” 颜乔乔赶紧摇头：“不不，您那是对牛弹琴。” 话一出口，发现很有自作多情的嫌疑——殿下哪里是对着她弹琴呢。自比作牛，竟是碰瓷了牛兄。 想要开口解释，又怕越描越黑。 他淡声道：“对月，非对牛。” 颜乔乔：“嗯嗯，明白明白。殿下弹琴是极好的，我远远听着，便觉得您和琴音都像月亮一样会发光。” 谈论过于高雅的话题着实有些难为她。她说不出个道道，也不敢抖机灵甩成语，生怕意境领会错了，夸出南辕北辙的效果。 心下不 暗想，倘若站在此地的人是秦妙有，必定接得上殿下的话，从 商角徵羽谈到金钟石磬琴瑟弦管，又至 律 律大通小韵。 她就不行了，多年礼乐学到了牛身上，照着葫芦都画不出个瓢。 不过这么一说，她也就明白了事情始末——原来不是殿下逢三逢七弹琴，而是因为每逢三、七之，她总要独自留在黑木楼赶课业，回来得迟，恰好撞上了他抚琴待月的时辰。 莫非……别的子他也在？ 这么一想， 觉就像亏了座金山。 公良瑾黑眸含笑，闲闲问道：“为何总有几迟归？” 颜乔乔老实回道：“逢七是礼乐课，课业逃不掉。一月三是我的生辰，也是我娘亲的忌，我怕她在天之灵回来看我，发现我不 课业会生气，于是不敢不做。” 公良瑾：“……” 虽然知道她很不着调，但这个思路还是始料未及。 令人不知从何安 起。 “南山王将你们照顾得很好。”他道。 颜乔乔点头：“爹爹没娶后娘，也没有侍妾，他惦念着娘亲呢。我没见过娘亲，但我知道娘亲是个很好的人，她怀我的时候，大约便知道身子撑不过去，特意为我赶制了许多小衣，从婴孩开始，每岁都有……” 她懊恼地咬了咬舌头，及时住口。 殿下虽是神仙中人，毕竟也，也是位男子。 “无妨。”公良瑾温声道，“舐犊、跪 之情，人皆有之，不必介怀。” 他的淡然宽让她心中微微发暖，张口又多说了几句：“娘亲生我的时候就没了，同月，爹爹嫡亲的妹妹也因病而逝。接连出事，外间便有了谣言，说我是不祥之人，出生带煞，克亲人，必将带来大灾祸。” 公良瑾面 微沉：“无稽之谈。” “嗯！”她弯起眼睛，“爹爹和大哥都护着我，大哥那时只有四岁，拖着爹爹的宝剑就要出去斩人。后来爹爹下了令，府中便再无声音，只有哥哥时而吹嘘自己的‘壮举’，要我将来对他孝顺——他也不怕折寿。” 公良瑾失笑：“……这个颜青！” 颜乔乔注意到，提起韩峥，殿下总是公事公办地称他为韩世子。而提到她大哥，殿下却直呼其名。 觉就，特别君臣相宜。 想起爹和大哥，她的心中仿佛照进了暖融融的光，语气更轻快了几分：“爹爹教我们，凡事皆有两面，因为娘亲逝去而难过，那是因为她很好、我们 着她——这样一想，便会快乐些。就这样，我与大哥被他教得越来越心大，无论遇到什么事，总有办法自我安。” 他微微笑了起来：“如此甚好。” “是啊……”她想起另一些往事，笑容渐淡，轻声自语，“不然也捱不了那么久。” 黑暗寒的七年，她便是笑着生生捱过。 她咬住 ，极力 下心头涌起的情绪，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出异样。 他静静注视她片刻，挽袖，装一盏茶，推向她。 “烫。”他温声提醒。 颜乔乔：“……” 终究还是没能瞒过 若观火的殿下——上次她难过，他就问她是不是被茶烫着。 忍了一会儿的眼泪终究还是没包住。 他并未看她，也没有再多言半句，垂眸便批示文书去了。 颜乔乔捧起热茶慢慢啜饮，心间如被 暖风吹拂。 ‘殿下，待您归来，我大约已手刃了仇敌，后再不会在您面前难过。’ * 药童送来了药炉，颜乔乔守在旁边煎药，总觉得热雾氤氲，让她视野变得模糊不清。 今，“生”更加茁壮了，凝聚道意时，她能够清晰地觉到丝丝缕缕灵气沁过来，顺着指尖潜入心脉，令她周身酥酥麻麻。 明殿下便要启程，她再无灵气可蹭，想到此事，心中多少有些惆怅。 不过有失必有得，想想不用早起，颜乔乔又  成了林间的兔子。 药汤煎好，她亲手将它装进紫金小药碗，捧到他的案前。 趁他喝药，她不动声将手指放到他的肩后，偷偷让蕴了好一会儿的碧绿道光落在他的伤处。 他的肩膀微微动了下，持碗的手一顿，指节微微发力，平稳将药汤送入口中。 饮尽，落碗。 “去吧。”大约是饮了苦药的缘故，向来清润的嗓音微有一丝哑意，沉得动人。 她的心脏微微错跳，退开一步，正行礼：“殿下此行，千万保重。” “嗯。” 目送她踏出大殿，走下台阶，穿过庭院离开清凉台，公良瑾收回视线，眸微微复杂。 她的道意并非治愈，而是催发。 用在他的手上倒只是促进气血运转，用在伤处……垂眸一看，被她‘揠苗助长’过的伤口已开始渗血。 效果可谓立竿见影。 他唤来沉舟，淡声吩咐：“请老师看着些，我不在时，莫让她替人治疗。” 沉舟角微 ：“……是。” 正待出门，又听公良瑾道：“此事不必让她知道。” 她的误解，倒是让道意凝聚得甚好。 * 这夜，颜乔乔总算没有继续失眠。 一觉睡醒，她发现天未明，竟然还没到卯时。 颜乔乔：“？？？” 自然醒的奇迹为何不发生在昨天和前天？ 她又躺了一会儿，发现再睡不着了，后背仿佛被无数 针不停地扎，催促她起 。 她 茫起身，洗漱完毕，站在黑漆漆的庭院门口吹冷风。 天未亮时，风可真冷啊。 殿下此刻下山了吗？ 念头一起，便如百爪挠心。她抿住，在门槛内外反复踱了好几轮，终于决定到山门遥遥送一送人——倘若来得及的话。 反正，起都起了。 她顺着镶嵌了莲灯的石道，穿过几处仍在沉睡的台地，抵达山门后方的青石台。 坐在青石台上，第一次看到昆山出。 她看着朝的光芒像 水般漫过来，一处一处淹没台地，唤醒了沉睡中的昆山。 山道上渐渐便出现了许多学子，颜乔乔起身伸了伸懒 ，笑 离开青石台。 “殿下走得可真早啊……” 这个时辰，通往勤业台的山道最是拥挤，夫子也和学生们混在一起，像鱼群顺河而下。 一位大嗓门的夫子隔着几个人头与另一人说话。 “大公子告病，老夫讲课的心情都没了！” 另一人回道：“可不是，每仿佛就讲给那一个人听，剩下都是些歪脖子树！” “大公子这身体，真让人发愁……” 两个老头子忧心叹息。 颜乔乔的心脏也悬了起来，她让川 的学子们先行，退到山道旁。 屏住呼 思忖片刻，她缓缓松开紧绷的双肩，吐出一口长气——殿下前往漠北之事要保密，所以故意对外称病，应当不是伤势加重。 毕竟这几她都看着呢。 这般想着，心中却还是有些忐忑难安。 慢慢走到黑木楼下，忽见侧面木梯上疾疾行下来一个人，倏而到了面前。 沉舟。 “叫我好找！”沉舟一开口，便是与破釜如出一辙的语气。 颜乔乔：“？” 沉舟捏住她的手腕，将她带到无人的楼角。 “殿下行踪绝密，对外称病而已。”沉舟很认真地告诉她。 颜乔乔心中巨石噗通落地，点头道：“明白，我绝不会告诉任何人。” 沉舟眨了眨眼睛：“你不必太过忧心。” “嗯嗯。”coｍIC5.ＣｏM |
将落、月未起之景。” “哦……”颜乔乔懵懂点头。 他垂眸,理了理广袖,淡笑：“未能以琴音引你入境，是我技艺不
。” 颜乔乔赶紧摇头：“不不，您那是对牛弹琴。” 话一出口，发现很有自作多情的嫌疑——殿下哪里是对着她弹琴呢。自比作牛，竟是碰瓷了牛兄。 想要开口解释，又怕越描越黑。 他淡声道：“对月，非对牛。” 颜乔乔：“嗯嗯，明白明白。殿下弹琴是极好的，我远远听着，便觉得您和琴音都像月亮一样会发光。” 谈论过于高雅的话题着实有些难为她。她说不出个道道，也不敢抖机灵甩成语，生怕意境领会错了，夸出南辕北辙的效果。 心下不
暗想，倘若站在此地的人是秦妙有，必定接得上殿下的话，从
商角徵羽谈到金钟石磬琴瑟弦管，又至
律
律大通小韵。 她就不行了，多年礼乐学到了牛身上，照着葫芦都画不出个瓢。 不过这么一说，她也就明白了事情始末——原来不是殿下逢三逢七弹琴，而是因为每逢三、七之
觉就像亏了座金山。 公良瑾黑眸含笑，闲闲问道：“为何总有几
课业会生气，于是不敢不做。” 公良瑾：“……” 虽然知道她很不着调，但这个思路还是始料未及。 令人不知从何安
起。 “南山王将你们照顾得很好。”他道。 颜乔乔点头：“爹爹没娶后娘，也没有侍妾，他惦念着娘亲呢。我没见过娘亲，但我知道娘亲是个很好的人，她怀我的时候，大约便知道身子撑不过去，特意为我赶制了许多小衣，从婴孩开始，每岁都有……” 她懊恼地咬了咬舌头，及时住口。 殿下虽是神仙中人，毕竟也，也是位男子。 “无妨。”公良瑾温声道，“舐犊、跪
之情，人皆有之，不必介怀。” 他的淡然宽
微沉：“无稽之谈。” “嗯！”她弯起眼睛，“爹爹和大哥都护着我，大哥那时只有四岁，拖着爹爹的宝剑就要出去斩人。后来爹爹下了
着她——这样一想，便会快乐些。就这样，我与大哥被他教得越来越心大，无论遇到什么事，总有办法自我安
，极力
下心头涌起的情绪，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出异样。 他静静注视她片刻，挽袖，装一盏茶，推向她。 “烫。”他温声提醒。 颜乔乔：“……” 终究还是没能瞒过
若观火的殿下——上次她难过，他就问她是不是被茶烫着。 忍了一会儿的眼泪终究还是没包住。 他并未看她，也没有再多言半句，垂眸便批示文书去了。 颜乔乔捧起热茶慢慢啜饮，心间如被
成了林间的兔子。 药汤煎好，她亲手将它装进紫金小药碗，捧到他的案前。 趁他喝药，她不动声
：“……是。” 正待出门，又听公良瑾道：“此事不必让她知道。” 她的误解，倒是让道意凝聚得甚好。 * 这夜，颜乔乔总算没有继续失眠。 一觉睡醒，她发现天
。 她
茫起身，洗漱完毕，站在黑漆漆的庭院门口吹冷风。 天未亮时，风可真冷啊。 殿下此刻下山了吗？ 念头一起，便如百爪挠心。她抿住
水般漫过来，一处一处淹没台地，唤醒了沉睡中的昆山。 山道上渐渐便出现了许多学子，颜乔乔起身伸了伸懒
，笑
的学子们先行，退到山道旁。 屏住呼
思忖片刻，她缓缓松开紧绷的双肩，吐出一口长气——殿下前往漠北之事要保密，所以故意对外称病，应当不是伤势加重。 毕竟这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