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取了一次心头血之后,就长出了鱼鳞和鱼尾,变得越来越像传说中的鲛人。 随后,他就发现自己像鱼富贵一样可以在水中呼 了,在漆黑的夜晚依然视野清晰,甚至鱼尾在船舱里行动也比两条腿更加自如。 同时,他也真切地 觉到自己的力量随着产出血珍珠在逐渐衰退。 如果按照常规的升级路线,恐怕等他到一号船的时候,已经没什么自保的能力了。 任不悔决定速战速决,不能坐以待毙。 三号船里那些打手看似都是高大的成年人,实际上没什么像样的体术招式,而且之前最厉害的那几个都跟小青一起去了二号船。 任不悔行动还算自由,就算是变成了小孩的体型,有了现在鲛人的能力,带着武器在夜晚去取他们的 命也算不上多么难的事情,何况还有鱼富贵帮忙。 于是,他血洗了三号船,同时特意留了两个活口,蹭他们逃命的船一起去二号船。 小船从船尾漂浮出去的时候,任不悔一甩尾巴冲进水中,扒在了船身上。小船似乎乘上了水中的暗 ,前进得非常快。 任不悔看着幽蓝水中掠过身边的水草,心里却在回想他昨晚与一个老人的对话。 他当时听到老人正在跟一个中年女人说话:“多想想怎么哭,不要用血。眼泪和心头血产生的珍珠价值都是相同的,不要为了他们的命令伤害自己。” 眼泪和心头血产生的珍珠价值都是相同的? 当时任不悔立刻就想起他之前遇到的那个叫小青的孩子。 为什么那个孩子的眼泪变不出珍珠,心头血却能变成直接让他被送去二号船的珍珠? 任不悔去问了那个老人。 “无论是眼泪还是鲜血,产生的价值都只与其中的痛苦有关。所以,不可能……” 老人忽然一怔,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久远的记忆。 “我曾经听说过一个人……当那个人对超出极限的痛苦 到麻木,变得行尸走 的时候,就哭不出来了。哪怕勉强挤出眼泪,生成的珍珠也没有任何价值。” “但人的心永远也无法麻木,依然能 受到痛苦。所以那时候取的心头血,能产出最名贵的珍珠……” 任不悔 到不对:“可是,如果他哭得一点也不勉强,而且看起来并不麻木。他看起来一切正常,甚至还……” 他猛然想到什么,一下子咬紧牙关,“还能嬉皮笑脸,对别人的痛苦视而不见,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呢?” 老人沟壑纵横的沧桑面颊皱了起来,她思考片刻,叹了口气:“孩子,我从没见过这样的人。如果你实在要我说,我只能 据我所见识过的,说说我的猜想。” 任不悔下意识攥紧了拳头,连呼 都放轻了:“您说。” 老人慢慢道:“我见过很多很多的珠奴。如果说珍珠是痛苦的结晶,那么眼泪可以是假的,可以通过短暂的刺 伪造,只有血永远是真的。” “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心头血能变成那么珍贵的珍珠,那么没有任何别的解释,只能说明他的心极度痛苦。” 任不悔呼 急促起来, 膛起伏不定。 如果一个人的眼泪一文不值,心血却价值连城,那…… 老人抬起头,看着任不悔难以置信的复杂神 ,“孩子,你知道有一个词,叫自欺欺人吧。” “谎言说一千遍就成了真话,可是能欺骗别人,却骗不过自己。” “但是,如果有人明明很痛苦,却不仅能骗过别人,甚至连自己都能骗过去,骗得自己都相信自己并不痛苦……那他或许能做到像你说的那样。” 老人浑浊苍老的眼睛里盛 了哀伤,“可他能骗过自己的脑子,却永远无法骗过自己的心……” “我无法想象,这是一种怎样的痛苦。” *** 祭船里。 舟向月在郁归尘门口拿出匕首,还未动手,突然被白澜一把攥住了手臂。 他一抬头,发现鲛人少年一脸掩饰不住的紧张,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舟向月微微一挑眉:“怎么,这么紧张他?” 白澜脸上现出一分慌 ,“他……给过我酒喝。” 舟向月勾起 角,伸手摸了摸白澜的头:“放心,我不会害他的。” 白澜 言又止。 ……可是我明明在他的梦里,看见你杀了他。 一次又一次。 但白澜已经无计可施了。 他无法影响他的梦魇,只能看着他的气息一点点被痛苦地 噬,生命力越来越微弱。 如果有一个人能救他……那只能是面前这个人。 白澜讪讪地收回了手,看着舟向月用匕首在自己心口轻轻一挑,刀尖上便沾了一滴圆润的血珠。 这滴心头血没有变成珍珠,舟向月稳稳地拿着那把匕首,走进了酷热的房间。 他赤脚落在地面上的一刻,白澜好像听到了轻微的“滋”的一声,就像是细 的皮 接触了灼热的铁板。 他听着都觉得很痛,但走进房间的人却好像完全 觉不到一样,一步步走向那个灼热得几乎要燃烧起来的孩子,最后将刀尖移向了他的额头。 白澜不 提起了心。 下一刻,刀刃翻转。 那滴血落在孩子紧蹙的眉心,倏忽消失不见。 …… “耳朵耳朵?你还好吗?你醒醒……” 郁归尘被带着哭腔的 悉的声音叫醒,眼睛被刺眼的光线晃得几乎睁不开眼。 他勉强睁开眼,看到四面八方堆积如山的珍珠映 出炫目的灿烂白光。 ……这里是……魇境里的祭船…… 晕过去之前的回忆像 水一样缓慢地涌回脑海。 他中了血咒失去五 ,无法反抗地被带到了祭船,然后在那个银白的鲛人面前经受了几天的折磨。 之后,他在叠加的血咒作用下产生了幻觉,好像做了很多个噩梦……好在终于被唤醒了,那些噩梦中的记忆也在醒来的瞬间淡去,仿佛墨融入水中了无痕迹。 此刻,一张 悉的年轻脸庞凑在他面前,眼中蒙着层泪水。 他的眉心印着一簇血红的纤细花纹,是一朵花的模样。 这一簇血红仿佛火焰一样灼痛了郁归尘的眼睛,他闭了闭眼,忽然觉得这个花纹有些眼 。 心底某处隐隐地疼了一下,他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那是一件绝不该忘的事,和命一样重要的事…… ……忘记了什么呢? “耳朵?耳朵你别闭眼啊……” 舟向月的声音带了哭腔,他扑在郁归尘身上,有温热的 体滴在他脸上。 他哭了…… 郁归尘浑身都在痛,一切疼痛却在一瞬间尽数隐为背景,唯有被那滴泪砸中的皮肤仿佛被灼伤般鲜明。 眩晕的视野中,他看见舟向月眼角不断有眼泪涌出,沿着苍白脸颊滑落,一滴滴仿佛砸在他的心上。 “……你别哭,”他下意识开口,嗓音低哑干涩,“不痛。” 郁归尘想伸手擦掉他的眼泪,一抬手,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同一时间,视野中那些灿烂的珍珠光芒突然暗淡下去,变成刺眼的血红。 地的珍珠不是白的,是血红的,像是一地鲜血,又像是燃烧的火海…… “咦?你居然还认得我啊。” 极轻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舟向月温声细语道。 他温柔地低头看着他,缓缓 出一个惆怅的微笑,好像很是遗憾,“那就没办法了……” 郁归尘 到冰凉尖锐的东西抵在了他的心口,就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他曾经对自己做过的那样…… 不,不对…… 心脏在刀刃下跳动得愈发急促,当年,你捅的不是这里…… 可是眼前的舟向月神情就像当年一样冷漠,他手中用力,冰凉刀刃割开皮肤,稳稳地刺入血 深处。 灼热剧痛自心口撕裂开来,仿佛剜入心脏的不是一把冰冷的刀,而是一团带有利刃的火。 剧痛的火焰一直向深处延伸,沿着四肢百骸蔓延,痛得他浑身颤抖却无法反抗,如同被穿透了四肢架在火上烤。 火海一寸寸 噬了他的躯体,将他焚为灰烬…… 郁归尘猛然从 上坐起,呼 急促,身上全是冷汗。 一阵冷风传来,额上一片凉意。 ……他居然睡着了,还做了个噩梦。 他梦到了什么? ……想不起来了。大概又是那个纠 他多年的梦魇。 郁归尘看着空空 的卧室, 觉自己忘记了什么。 他按住心口, 觉很久很久以前的伤口隐隐作痛,心头好像被剜走了一块,空 地漏着风。 郁归尘皱紧眉头,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忘记了什么,只是回忆起了睡前发生的事。 ……舟倾死了。 就在他面前,死在他的怀抱里,被万箭穿心。 一股窒息 从心口泛起,他隐约觉得,舟倾死的那一刻,他 悉了某个秘密…… 可他现在却想不起来那个秘密到底是什么。 他只记得自己仿佛行尸走 一样回到这里,却发现当年那个人留下的剑消失了。 九百年来始终悬挂在他的 头陪伴着他的剑,不翼而飞。 许多人无法理解他的做法,唯有他知道,那个人死后,这把剑是他唯一能 受到一点点他残留气息的遗物。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