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最早可恢复的内容开始,他看到父亲给了谢清呈高额聘价,请他来给自己看病,可谢清呈最初并不那么愿意,并且说3号病例已经死亡了,临死前有严重的暴力攻击倾向,虽然他很同情贺予的遭遇,但是他实在不想把时间在耗费在和 神埃博拉病人长期的纠葛上。 “照顾这种病人没有结果,也没有太多的意义。我想用这个时间去做一些更值得做的课题。” 贺继威给他发消息:“贺予是不一样的。他年纪还太小了,他和三号病例一定不会走同一条路。我知道 神埃博拉症对你而言不会没有任何的 引力,谢医生,麻烦你看在我之前和你的 情上,你至少来我们家里谈一次。见一见我儿子。” “贺总,我另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完成,而且我不太赞成其他医生和您说的那种陪伴式疗法,长期和一个医生保持关系,会让病人产生依赖心理,到时候强制结束治疗,就像戒毒一样,反而更容易影响病人的情绪反弹。” 贺继威:“但我没有别的办法了。我只能这样试一试。” “……” “谢医生,请你看在我的面子上,你至少见他一面,好不好?” 来的时候这般艰难,千央万求。 走的那一天呢? 离职那一 —— 贺继威:“谢医生,你还是决定要结束这份工作。” “是的。” “合同之外,毕竟还有人情。你一直对贺予很好,有时候甚至会为了他和我争吵……” “换成任何一个人,我都是一样的态度。因为这是我拿了钱就该做的事情。” “但是贺予已经对你有依赖心理了,这一点你应该知道。” “我从一开始就和贺总说过,长期的陪伴式治疗会对病人造成这种影响。这其实都是我们意料之中的事。” 贺继威:“谢医生,你对他而言是不一样的……” 谢清呈:“可他对我而言,和所有的病人都是一样的。” “没有任何区别。” 谈话还没结束。 贺继威说:“谢清呈,你如果执意要走,我也无法强留,但合同就算提前解约,我们原本约定的是十年。有些报酬,我答应你的,就不能全部兑现了。” 谢清呈:“没事,我不在乎。” 都说到了这份上,贺继威也算是明白了再和谢清呈讲什么都没用了。 他的留言在沉默了很久之后,变成了:“……那你想想怎么和他说吧,你走的太突然,总得想办法让他尽快接受。” 谢清呈回的倒是干脆:“如果贺总您没有异议,我打算和他说合同原本的期限就是七年,这样他心里会舒服点。但也需要你们的配合。” “……” “谢清呈,这件事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吗?秦慈岩的事给你的打击就这么大,你就一定要做的这么绝吗?” “贺总,没有什么绝不绝的,这就是一份工作。” “我不可能,也从来没有带上过更多的 情。” “我必须离职。” “不能等合同期 ?” “不能。” “……谢清呈,你这个人的心,真是比我想象得还要冷。” “那是对他最善意的谎言。” 窗外的城市灯辉闪闪烁烁,巨幅广告牌不断变幻,映照在贺予客厅的光芒 淌着,像粼粼水波,冲刷过投 在墙上的数万条信息。 水带走了铅华,贺予好像今天才看清谢清呈的脸。 他对他的耐心,平等,接纳,都是假的。 是照本宣科,是虚与委蛇,是纸上谈兵,哄他骗他的。 就连离别时说的合同期限,都并非真实。 那时候他还真的信了。 信了谢清呈是时间到了,所以决意离开。 原来真相竟是这样么…… 十年。 原本谢清呈该陪着他,一直到他高中毕业。 但是出了秦慈岩的事情之后,谢清呈宁愿削减报酬,都要毅然决然地离开自己。 他是有多怕? 他伙同了贺继威一起欺骗自己,却还能这样淡定自若,言之凿凿地讲着大道理,告诉自己这是一段关系正常的别离。 道理全是谢清呈的,而他就像一个不懂事的,无理取闹的丑角。 太傻了…… 都是假的。 假的!! 谢清呈那些曾经支持着他,在他病发的痛苦中,给予他力量,让他挣扎着守护住内心的话,确实只是一个心理医生对病人说的场面话。 就好像一个外科医生对癌症晚期的病人说:“你要坚持下去就会有希望。” 其实医生心里早知道没有希望了。 又好像警察在劝想要轻生的年轻人:“你不难看啊!你怎么会这样想?每个人都是独特的,总会有喜 你的人,快下来吧,把手给我!” 可是那警察是真的看不到轻生男孩丑陋的面目,肥痴的身躯吗? 那也只是最虚无的安 而已。 谢清呈的医疗理念,那种引导着他走向社会的理念,曾经给与了他十年的内心支持,哪怕谢清呈最后选择了离开,贺予也没有对他心怀怨恨。 他尽力去理解了谢清呈所说的大道理,理解谢清呈所谓的,正常人和正常人之间,关系的终结。 他最后和谢清呈的选择和解了,也和自己和解。 但没想到,这些全都不是谢清呈的真心话。 只是一个医生的治疗手段,一些漂亮言语。 甚至连他告诉自己的合同期限都捏造的。 他不由得又想起了谢清呈和自己在食堂吃饭时,遇到了一对同 恋人,那时候他们俩都很不自在,起身换位。 他有些意外,问谢清呈,你不是医生吗,你怎么也看不下去? 但谢清呈那时候和他说,医疗理念,和个人想法,是两样割裂的东西。 作为医生他确实认为同 恋没有任何心理问题,可是作为谢清呈个人,他从自身情 上是无法接受这种同 关系的。 所以现在贺予也看得很清楚。 作为医生,谢清呈愿意引着他走向社会,把他视为正常人。 可作为谢清呈,他没有和他建立任何的 情,他不但自己远离他——贺予不 想起来,谢清呈还曾经让谢雪离他远一点。 谢清呈怕了,他逃了,他宁愿不要更多的报酬,也要让他和他的亲人,都与自己拉开距离…… 贺予靠在扶手沙发里,支着脸庞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他慢慢地笑了起来,嘴 很薄,侧面看过去,勾上的弧度很有些诡谲。 “你们医生,就这么虚伪吗?” 他轻声低语,对着眼前空无一人的白墙呢喃。 肩上的伤还 着绷带,血 渗出,隐约有些钝沉的痛 ,蛇毒似的顺着疤痕蔓延到指尖,心里。 “你身上好一张人皮啊……谢清呈。” 贺予在这一刻觉得自己之前那些事情,做的都和笑话一样,什么克制着自己的内心,什么摆 疾病的控制。 这些年,他到底在努力什么,执着什么,又在相信什么呢? 他慢慢闭上眼睛,除了肩膀上的 伤,手腕上的伤疤似乎也在隐隐作痛着。 他想,谢清呈怎么可以虚伪到这个地步。一双手蒙住了他的眼睛,让他懵懂无知地跟随了那么久。 他和他说,有病不可怕。 他告诉他,痛了可以喊疼,可以要糖吃,没人会笑话他。 他一字一句地叩开他坚硬的心城,他曾以为谢清呈向他伸来的是一双温暖的手,可原来,那只是一把冰冷的刀而已。 贺予把自己保护得很好,可谢清呈的刀往他的内心深处去戮。 太可悲了。 贺予活了十九年,戴着一张严丝合 的假面,从来不和人说什么真话,也没有得到过别人太真心的言语。 这十九年的病痛中,竟只有谢清呈问过他一句—— “你不疼吗?” 你不疼吗…… 贺予慢慢地从扶手沙发间站起来,抬起手,摁在了心口的位置。 他看着面前铺天盖地的冰冷信息,像 面吹来一场刺骨斫心的风雪,他低下头,弓下身,慢慢地笑了…… 真有意思,他竟然好像,真真切切地 受到了痛的可怕。 这就是疼吗? 关联着欺骗,关联着徒劳无用的努力,关联着他的愚蠢和孤独。 如果是这样,他宁愿一直一直麻木下去,当草木有什么不好?为什么要去被谎言诛心? 他一页页,一张张,一条条地去看,逐字逐句地去看,每一个字都好像割在他心上的刀。他原以为他的心有很厚的茧,然而这一刻却痛得好像连血 皮囊都不属于自己……不属于自己…… 贺予抬起手,触上额头,指尖冰凉,四肢麻木,他知道的已经够多了,他忽然起身,近乎暴 地扫掉面前茶几上所有的东西。 碎片哗啦砸了一地!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