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 最后的梦境,梦中的自己在初雪落地之前,终于回到了定国侯府。这令狄其野大大松了口气。 若是梦中的自己继续留在未央 ,真不知到底是在折磨谁。 狄其野扪心自问,若自己就是梦中的狄其野,而顾烈也是梦中的顾烈,自己会怎么做。 最终,狄其野对自己承认,在顾烈已经有 有子、而两个人始终不曾 心的情况下,自己恐怕会和梦中一样行事。 不知不觉又将近 梦境回想了一遍,狄其野不堪其扰,一声叹息。 他需要休息,需要充足的睡眠,他不能这副鬼样子回去见顾烈。 可是他一旦入睡,那梦境又会不请自来。 但他已经太累了,强撑没多久,他就沉沉睡去,而几乎就在入睡的瞬间,狄其野又落入了那圈套一般的梦境。 今夜的梦境,跟以往的那些梦境都不相同。 这是一场真正的噩梦。 砒_霜,葡萄,断肠匕。 所有 雾都被揭开,所有问题的答案,要么已经浮上水面,要么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只看他愿不愿意去想。 顾烈总不许他吃葡萄。 顾烈对断肠匕的过分忌惮。 顾烈在躲避他数 后,突然问他是否喜 瓷器。 狄其野从睡梦中惊醒时已是早晨,近卫体贴地让他休息,除了一 三餐,其他时间几乎没有来打扰过他。 他 本没有意识到时间的 逝,这一天就又过完了。 夜里,狄其野本以为近 接连不断的梦境于昨 彻底宣告结局,毕竟梦中的自己已经身亡,还能梦到什么呢? 他万万没想到,昨夜的梦境,今夜又在他的睡梦中,原模原样地重演了一遍。 被迫重温,狄其野听着梦中顾烈的气话,忽然意识到,这是梦中两个人对彼此最坦诚的一次。 这也是顾烈第一次,至少是第一次在狄其野面前,懂得在被强加了莫须有的责任的时候愤怒反抗。 他们在君臣关系的暧昧边界相处,对彼此强求着恋人才可 付的信任,又如同决裂的 人一般拒绝真正与对方 。 所以,梦中自己临死的那一刻,竟然是他们各种意义上与彼此距离最近的那一刻,而他们两个都对此一无所察。 狄其野也因此明白,当初钟泰与定亲女子的信件被敖戈大做文章,诬告钟泰通敌时,顾烈为什么非要 自己做一个选择,为什么顾烈当时的反应会那么大,大到令当时的狄其野一头雾水,不知顾烈的愤怒伤心是从何而来。 因为那个揭开了顾烈的伤口,害顾烈伤得更重的人,叫做狄其野。 可他并非故意行凶,他 本不知道他将断肠匕按进自己心口的时候,其实已经身处顾烈的心脏了。 他是罪魁祸首。 顾烈是他的同谋。 同谋行凶,同谋相 。 * 白衣铁甲的将军策马疾行,他披星戴月而来,走的是一条非常漫长曲折的路,还好,有人等了他很久,他没有半路 途。 顾烈在无法安稳的睡眠中,察觉到自己怀里靠过来一个人。 顾烈睁开眼,眼前是他朝思暮想的 人。 这个星夜兼程回到他怀中,从来孤标傲世的狄将军,亲了亲他的 角。 顾烈。 我回家了。 顾烈睁大眼睛,双臂却已经自然而然地将狄其野牢牢抱紧,他在这瞬间似乎真切地听到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他将狄其野好好收纳在怀中,像是从未仔细看过狄其野一般,用视线一寸一寸描摹 人此刻的容颜,随后低下头,像是从未仔细吻过狄其野一般,用触觉一寸一寸描摹 人年轻的轮廓。 眼睛、牙齿他必须用上所有 官去 受狄其野。因为他想这么做,因为他能这么做,因为狄其野是他的。 他的 人,他的家人。 第121章 回家(下) 生存繁衍, 是每一个物种的本能, 而 , 这种通常被视作人类天赋的情 ,其实是一种能力。 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会 人。 它要求人温柔坦诚地对待他人,与此同时, 它要求人温柔诚实地面对自己。 过分好强的人,往往习惯于忽略自己受到的伤,久而久之, 心就变得冷硬起来, 不仅有害自身,还会失去 人的能力。 前世的狄其野是如此, 顾烈何尝不是。 他们都有心病。 想到这里,狄其野心怀骄傲地笑了笑, 但是,顾烈毕竟是他们两人中, 更好、更勇敢也更温柔的那一个。 早在他想要为顾烈治疗心病之前,顾烈此生,其实从他们相遇开始, 就一直用毫不迟疑的信任与 治疗着他。 前世自己的任 妄为, 纯然是过分好强 洁的天 所致,那此生自己的任 妄为,有一半,可得算在顾烈待他过分纵容的头上。 顾烈在潜移默化的温柔中,治好了他被联盟背叛的伤口, 修剪了他 格中过分决绝冷酷的枝桠,使他产生了眷恋。 就像是一株移栽而来、不服水土的大树,相邻那棵原生古木,主动将它们的树 须缕 ,带着它深深扎入泥土,在这片土地上落地生 。 狄其野毕竟不是真切经历了前世,他也说不清,前世自己后期的种种作为,究竟是不愿继续承受心底的自厌和无望,主动寻求一个最终解 ,还是 本不屑去讨一个强求来的信任,消极放任自己走向必然结局。 但他能够看清楚,在前世沉重 的凋零腐叶下,蔓延开来的,不止是他一个人的血,不止是他一个人的痛楚。 前世那个狄其野,也抱着连祝北河都觉得迂腐的纯臣心思,却连主动投诚都不肯对顾烈开口。 想到此处,狄其野才惊觉,此生那一夜燕 金殿对谈,自己还 口说着格格不入,然而潜意识里其实已经被顾烈宠得相当坦诚,偶尔还愿意将独自经历的苦楚说两句给顾烈听,去讨他心疼。 狄其野忽而又想起临行前,顾烈坚持要给他过生辰,那 狄其野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听到太监近卫祝他二十六生辰,后来才知道,是顾烈给了赏银,让他们到自己面前讨个口彩。 但到此时,狄其野才真正明白,顾烈明知他此生是二十四岁而不是二十六,却坚持要为他过二十六岁生辰的缘由梦中那个自己,没有活过二十六岁。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顾烈放在他手中的,是历经生死后,毫无保留的 。 * 顾烈知道狄其野喜 点火。 他不知道狄其野还能点一把这么大的火。 今夜以前,尽管狄其野能够一把火烧得他不管不顾,可他向来是在乎狄其野 受的,饿虎扑食到了极致,最 动的那几次,也许落下过太多淤青红痕,但从来不会真的伤到狄其野。 今夜不同。 他分明知道狄其野右臂受了伤,也分明看出狄其野是存心要勾得他失控,却 本无法抗拒。 也许是狄其野那一声回家,让他太过欣喜。 但顾烈到底是不愿意过分索求无度,警告道:不许胡闹。 狄其野 本不理顾烈克制隐忍的警告。 不够。 像是索取又像是抱怨的声音,猫爪一般挠在顾烈心上。 狄其野说不够,难道顾烈还能不给么? 这哪里是大楚兵神,这分明是勾_魂野鬼,纠 着人忘了天地年月,不知今夕何夕。 狄其野右臂的伤,是被刺伊尔贵族将领的火器石弹擦伤,刚受伤时看上去血 模糊,实际处理过后并不严重,已经愈合了一半,伤口最中心处因为还有火药残余的灼伤,所以迟迟没有结痂。 顾烈小心不去触碰,却还是被 单蹭破,未愈合的伤口又渐渐洇出鲜血来,夜息香浮动于室,鲜血似凝未凝,在伤口边缘汇聚,顺着二人加快的动作,落在他们 握的手上。 血珠从指 间渗下,染红了两个人的指 ,顺着肌肤纹路洇入掌心。 狄其野慢慢调匀着呼 ,看着两人指 红痕,忽而低笑。  褪去,顾烈立刻好好将身_下人翻来抱在怀里,仔细去看狄其野右臂的伤。 有些洇血,但不严重。 顾烈黑了脸:胡闹! 狄其野卖乖似的用小腿蹭蹭他,故作委屈:我打了胜仗回来,你还对我生气。 这副样子,实在是让顾烈没有办法,只能抱住他。 狄其野轻轻推开顾烈,不让顾烈抱着他,转而趴在顾烈身上,然后坐了起来。 他的单衣半褪在手肘,顾烈赶紧给他拉好衣襟。 顾烈又没老到半天才能起来,本就有死灰复燃之势,顾烈生怕自己又被烧没了理智,不止给他穿好单衣,还赶紧握住他的 ,不让他有什么动作。 狄其野被他这副小心的样子,逗得低笑,整个人都微微发颤。 顾烈轻嘶一声,要了命了这是。 顾烈,狄其野终于认真起来,低头看他,我刚离开未央 ,就开始做梦。我梦见一个人。 顾烈不解地看着狄其野。 狄其野眉眼温柔,手撑在顾烈赤着的 膛,对顾烈娓娓道来。 从那个让狄其野心疼的孩童少年,到主公良将,再到相看两厌的明君功臣。 最后讲到未央 那一夜,砒_霜利刃,生死相隔。 顾烈愕然僵怔,随后默然良久。 这些梦,不止是梦,是不是? 狄其野轻声问,它们发生过。你亲身经历过。对不对? 前世种种,顾烈从没想过要告诉狄其野。 然而老天爷总 出其不意,狄其野竟然在梦中,看到了所有的一切。 顾烈只是握住狄其野的手,简单的点了点头。 狄其野问:你有没有按我说的,把我烧了? 顾烈又是简单一点头。 随后顿了顿,还是补充道:与我同葬。 狄其野笑了,轻声问:你记了我一辈子吗? 顾烈握紧了他的手:不敢或忘。 狄其野问:我将你害成这样,恨我吗? 顾烈皱眉:这从何说起? 前世他与他之间,哪里说得上害字?若说有错,他们都有错。 狄其野反问:那你又为何总是责怪你自己? 顾烈瞬间明白了狄其野的用意,只是笑了笑,将他们 握的手拉到嘴角边亲了亲,没有说话。 不论狄其野再怎么心疼,都无法替代顾烈去经历,无法替代顾烈去原谅他自己。 但狄其野能够做的,是对顾烈坦诚,让顾烈安心。 狄其野垂眸道:那夜金殿相谈,你说你对我,是生死相许,刻骨相思。 现在,我才明白这话的份量。 你为我,死而复生,相思入骨。 我狄其野,何其幸甚。 他俯下身来,对顾烈眨了眨眼:这辈子,我都陪着你。 顾烈,我们还有好几十年,可以慢慢过。 若说狄其野先前点的那把火太大,这一句承诺,简直是纵火焚野,烧出了冲天烈焰,将顾烈好不容易找回的理智烧得干干净净。 顾烈将狄其野拉下来亲吻,狄其野欣然应邀,如果言语承诺不足够令人安心,再加重注码也无妨。 直到东方既白,顾烈才心 意足地抱着狄其野,沉浸在若有似无的夜息香中,安然睡去。 * 定国侯回京俩月后,四大都护府先后落成,顾烈终于将前后功劳联起来一起当朝表彰。 记首功的,当然是陛下亲口称赞御强敌于国门之外,慑外敌不敢来犯大楚的定国侯。 被陛下夸成一朵花的定国侯气定神闲,不骄不躁,淡定得越发潇洒。 庆功宴前,武库送上了为大楚帝王全新打造的礼刀,其纹饰之 美、份量之轻,都充分说明了礼刀就是拿来看的,除了好看没有其他优点。 顾烈对礼刀这种东西很无所谓,但被这把新刀一提醒,对狄其野说:我准备寻个 子,将断肠匕封入武库。 第122章 封刀赐剑 断肠匕入武库封存, 与其一同入库的, 是定国侯的青龙刀。 这是狄其野的提议。 当时他们在小书房, 武器架上,顾烈的紫霜剑与狄其野的青龙刀并排放着。 狄其野听顾烈说想将断肠匕封存,对着武器架说, 不如将青龙刀一起封了吧,与其留在未央 落灰,不如放进武库, 武库里有师傅们擦拭保养。 顾烈何尝不明白, 狄其野做这件事,是想让自己安心。 顾烈当时没有答应, 反而迟疑道:若有强敌来犯,你不是没有再次领兵作战的机会。 但这机会有多渺茫, 重活一世的顾烈,再清楚不过。 然而, 即使清楚,可真正将青龙刀封存入武库,即使 后要用时调用出来也不过是一道命令的事, 这 觉毕竟是不一样的。 见顾烈不忍, 狄其野拿顾烈自己的话来笑话他:我不是刚御强敌于国门之外,慑外敌不敢来犯大楚?就算再有外敌来犯,现在四方有都护,十州有都督,还得我去领兵, 这些人拿俸禄做什么? 的确,四方都护府已建立,十州都督府和三大营也不是白养着不做事的。狄其野说的都是事实,然而,最不愿狄其野远行的顾烈,此时却为他难过。 狄其野后退一步靠进顾烈怀里,伸手去捏他的脸,笑说:你不是要建盛世吗?盛世强楚,岂有胆敢来犯之敌? 顾烈紧紧抱住狄其野,他深深望着这人依旧肆意的眉眼,任谁都说定国侯这几年竟是丝毫未改,只有顾烈清楚并且用心记得,这个人这些年来,究竟为他做出了多少改变。 最终,顾烈将紫霜剑系在了狄其野的 间。 于是众臣猛然听说陛下将定国侯的青龙刀,封存进了武库。 这可不是小事,尤其定国侯刚刚又立了大功,陛下就把青龙刀给封了,这明显是不愿再让定国侯领兵的意思啊。 要说功高盖主的功臣再不能领兵,那也没什么不对,可年纪轻轻的大楚兵神再不能领兵,即使有些大臣对此喜闻乐见,仍然不免唏嘘。 但一码归一码,这么一来,是不是说明陛下终于对定国侯生了猜忌了? 结果陛下紧接着又是一道旨意:嘉定国侯功高忠勇,赐定国侯紫霜剑,定国侯佩王剑,上殿入 皆不需解剑,特许佩剑上朝。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