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是吐血了吧?!”何疏哀嚎。 小惠从枕头隙钻出来,糊糊的,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出去过了?咦,这什么味道?” 广寒把灯打开。 边地板上,一团黑中带红的血块,像极了武侠小说中那种身中剧毒命不久矣的主人公会吐出来的东西。 “是蛊。”广寒居然弯伸手去捡,何疏甚至来不及阻拦。 只见他从血块中捏起一条红带血的虫子,中指长短,微微还能动。 “是你之前中的妄心蛊。” 广寒找来打火机,将那虫子直接烧死。 “咦,我还把那个降头师的蛊王也带回来了。” 何疏在手边摸了摸,还真摸出一条大青虫,身上着竹筷,半死不活,出气多入气少。 广寒二话不说,把青虫拿过来也烧了。 “诶等等?” 何疏见状颇为遗憾,他还想把玩研究一下,看看降头术到底是怎么个神奇奥妙,但他看到广寒的脸,到嘴的话愣是没敢说出口。 从他认识广寒以来,似乎是第一次看见对方,出如此明显的负面情绪。 “老寒?” “你下次,不能再这样做。”广寒警告何疏,脸上是少见的疾言厉。 “我这不是出奇制胜嘛,再说事先也跟你商量过了。” 何疏没来由一阵心虚,讪讪解释道,说完最后一句话,又反应过来,重新理直气壮。 “除了这样之外,你说还有别的办法吗?现在反正那人也死了,降头也解决了,你回头跟李映联系一下,看那两个人是不是他们要追查的人。” 事情要从下午说起。 当时他们跟小田找到陈芯等三个走失的同学,三人正身披黑纸雨衣,蹲成一圈在那啃烂泥,何疏伸手去察看对方情况时,手上是事先抹了朱砂的。 所以在蛊虫入体那一刻,他能察觉到。 反应时间只有几秒钟,他想到的是,不入虎焉得虎子,如果对方正是想要找蛊虫容器,他显然比另外三个人更加合适。 降头术与蛊术,传说同出一源,虽然发展至今,派纷繁,但很多降头术里,依旧会用到蛊虫。 何疏当机立断,决定将计就计,任凭这条蛊虫顺势进入体内,游走眉心。 至于另外两个人,雷一冲和钟澜身上的降头术,则当时就被广寒清除了。 回来之后,何疏身体开始发生变化。 他的神智昏昏沉沉,官却被无限放大,两种矛盾特质结合在一起,却产生奇妙的效应。 比如说,做了那样一个漫长而诡谲的梦境。 又比如说,做梦之后醒来,他看见走廊尽头的广寒和小田笑谈,竟然会迸发出强烈的独占和嫉妒心。 理智一边知道这是妄心蛊的作用,但情却混而纠的,加上那个梦,何疏一时之间竟有些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本来还想将计就计引蛇出,结果差点反被蛊虫算计了。 不过有惊无险,最后他们也算成功了。 降头术的解法有很多,五花八门,不是下降头的法师本人,哪怕同样是降头师,很可能也无从解起,但有一种放诸四海而皆准的解法,那就是下降头的人死了,降头术自然也就随之解除。 何疏知道下降头的人,迟早会面,于是按兵不动,原以为还要等上几天,结果今天晚上,对方就按捺不住,竟还在千里之外,牵动妄心蛊,让何疏在梦境中灵魂出窍。 如果当时他们没有去找陈芯三人,如果当时不是何疏把妄心蛊引到自己身上,那么那三个普通大学生,肯定就凶多吉少,有来无回了。 当时事态紧急,他怕下降头的人千里之外得知风声,也不敢跟广寒解释太多,只是被对方背回房间的时候,才一笔一划在广寒背上写字。 何疏相信广寒一定能明白他的思路。 广寒也确实明白了。 接下来他们配合无间,他被对方千里摄魂到窟里,找到罪魁祸首的降头师,广寒也及时出现,合作默契,一举把坏人干翻,堪称完美的一次行动。 何疏都想给自己送一面锦旗了,上面不用别的,就四个字,智计无双。 可惜,回来之后等待他的不是庆功,而是某人开始秋后算账了。 广寒面无表情,似乎对他的解释不为所动。 何疏讪笑:“我给你保证,下次绝对不会干这种事了。” 广寒还是不说话。 何疏挠挠脸,忽然有种哄生气女朋友的觉。 但他本来就没正儿八经谈过恋,也不知道怎么哄女朋友,只能凭着直觉去避险。 a、甜言语,b、嘴硬抬杠,c、转移话题。 咚咚咚,他脑子里瞬间浮现三个选项。 两秒时间,何疏在a和c之间选择了c。 “你觉得对方的目的是什么,真的只是不甘心斗法失败,才潜入内地来报复吗?” “何疏。” 广寒终于缓缓开口,一字一顿地喊他名字。 何疏有种不妙的预,忙正襟危坐,以示乖巧聆听。 “我在,你说。” 广寒:“我不希望你有事,你不能有事。” 何疏乖乖点头:“我懂。” 不,你不懂。 广寒想道。 在他过去广袤而空旷的生命里,那些鲜血与哀嚎曾经占据了半壁江山,甚至更多。 他残缺的记忆里想不起更多值得品味或铭记的,那些过往就像风干褪的雕像在沙漠里复一勉强维持仅剩的养分,总有一天会彻底湮没在沙漠中。 而在时间线越往后面,彩由灰白渐近鲜活,那是他从小饭店洗碗开始,到遇见何疏,被对方邀请入住,偶然多了个同居人,也随之多了许多麻烦。从曲婕到新寰大厦,从窅魔到降头师,这些麻烦对于广寒来说,其实并不能算麻烦,因为他曾经遇到过比这还要凶险残酷百倍的环境,只因现代社会种种规则限制,很多原本的办法不能随意使用了。 李映似乎对广寒的过去有所察觉,再三代他手下留情,遇事多留几个活口,别动不动就大开杀戒,广寒当时不置可否,但他确实听进去了,不是因为李映啰里啰嗦的告诫,而是因为他不想给何疏增加不必要的麻烦。 于广寒而言,目前这段堪称平静的生活,是他所享受并珍视的,任何想要来打破这种平静的外力,都是他所不允许的,哪怕何疏自己也不行。 “何疏,你是个普通人,死了就是死了,黄泉地府太大,我怕找不到你。” 广寒说这句话的时候,平平淡淡,似乎没有带上情彩,但台灯下,他双目却是极认真注视着何疏。 何疏微微一震,忽然就软下来,只差没有举起双手投降。 “我知道了,抱歉,下次我会提前跟你商量。” 第86章 直觉让何疏要服软,话也跟着下意识说出来。 但说完之后,他才发现自己的语气好像更像撒娇求饶,不由被自己雷了一下,还想再说两句硬话直杆子,表现一下自己的爷们。 何疏对上广寒的眼睛。 那双眼睛比死水还要平静,却在平静之下蕴含未尽之言。 不是山雨来的抑,而是海天无边的隐忍相安。 那一瞬间,何疏忽然就明白了广寒的心思。 他在担心自己,他怕自己出事。 广寒确实强大,连差胡老三都对他忌惮三分肃然七分,不敢有丝毫得罪,但他的强大并不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这世界的未知领域太多,他也有无法触及的范畴,譬如诡谲小众的降头术。 不知怎的,何疏忽然想到那个梦。 那个自己坐在奈何边,跟手持染血长的男人对话的梦。 梦中男人背光而立,黑金铠甲,凛凛冷峻,背负血海杀意,但他与自己对话的语气,却如闲话家常,再悉不过。 那个梦至今清晰犹然,甚至给了何疏一种错觉—— 天上地下,对方孑然一身,只有自己,勉强还算得上有缘人。 何疏轻轻叹了口气。 那股恢宏澎湃的理不直气也壮,忽然就销匿得无影无踪。 他继续当一个认错的怂蛋:“以后做什么事之前,特别是攸关命的重大事件,我都会告诉你的。” 签不平等条约的心情,就是他现在这样了吧?何疏悲伤地想道。 广寒终于意点头,似乎没察觉何疏的纠结痛苦。 “你身上还有余蛊没?” “没了,应该都清干净了,就是觉得身体有点虚。” 换作以前,他干这种事,事后少说也得十天半个月发烧拉肚子躺上奄奄一息,现在何疏只是觉得有点虚,连之前那点热度也退了,可见这段时间的奋发不是没有用的。 广寒递来一盒牛。 何疏原本不想喝,又怕对方像刚才一样发飙冷暴力,只能一言不发乖乖接过,上管开始喝。 广寒带来的背包好像一个百宝袋,要什么都能随时从里面掏出来,何疏怀疑那里面连接了异次元空间,哪天要在宾馆房间直播做菜,广寒都能随时拿出菜刀砧板和电磁炉。 “这件事不是偶发。” 广寒忽然道,接上何疏刚才询问对方目的的话题。 这意味着刚才开审一般的场面算是熬过去了,何疏如获大赦,巴不得赶紧翻过那一页,闻言赶紧回应。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