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回来了。”老常说道:“宁小公子也回来了,安好——” 吴老太爷终于笑了,一边笑一边着老泪道:“好,好啊,回来就好!没事就好!”他终于不必惦记了,整个人一下子就松快了! “是啊,这是好事儿。”老常叹道:“还是印心大人有法子,要不是印心大人,宁小公子只怕……”也是他们当时魔怔了,只信了那大夫的话,说是救不回来了。 “幸好,幸好!真是菩萨保佑啊!老常你可要好好谢谢菩萨……”吴老太爷索道:“以后咱们府上就供奉一尊菩萨吧!” 老常傻了眼,还真信了菩萨的? 且不说老常要去哪里找尊菩萨来供奉,印心把施宁抱回梅香园,安置在上,并快快让人去熬药汤来,他要把施宁泡药汤。 这些东西,都是王兴跟进来一手打理的,因为他同去看病,比较清楚该如何做。印心不信任吴宅那些笨手笨脚的奴仆,所以就逮了王兴进来伺候。 王兴也是冤枉,只是为了在主子面前卖乖,提了那么一句,然后就被他主子惦记上了。这不,堂堂的锦衣卫总瓢把子,竟然猫在厨下熬药汤,说出去都没人信。 “这小公子到底是谁呢?”他心里就只剩下一个疑问。 “王兴大人,药汤熬好了吗?”梅香园临时拨来的小管事来问道,八成是印心叫他来催的。 王兴道:“这就好,你去回禀主子,药汤马上就到!”然后他倒出两大桶的药汤,一手一个,力大如牛地提起来就走。 这边药汤已经倒进浴桶了,印心还记得豆腐娘的嘱咐,要如何将人泡进去,又要泡多长时间。只见施宁被他剥出来,青白白的一条小身条,浸泡在漆黑的药汤里分外醒目。 印心一摸施宁的肋骨,只觉得分明,也太硌人了些。十四岁的年纪,身条还没长开来,个头不高,身上总共也没几两。全身上下最有的,只怕只有那两瓣股,还算有点看头。 这副常年吃不的样子,着实刺瞎了印心的眼,他忍不住就要念叨施宁的老子,说道:“你老子是怎么养的你,你是不是他亲儿子?” 堂堂一个兵部尚书,难道连儿子的口粮也挣不到?至于吗,这要不是施宁没被养好,身子骨这么弱,也不会落个水就差点出人命。说来说去,印心就是替自己的狡辩,他不认为责任全是他的,这至少有施嘉的一部分。 但不管他怎么狡辩,事情都发生了,事到如今,他的本分就是老老实实将施宁治好来。再者就是,既然施宁的小命是他千辛万苦捡回来的,以后就容不得别人糟蹋。 正洗着,施宁细细动弹了一下,印心马上就察觉了,忙看着施宁的眼睛,看他醒得来没。 施宁确实醒来了,因为一股浓浓的药味儿,一股热热的热气,一起熏着他,让他头昏脑,好不难受。 “怎么了?”印心问道,怎么光睁眼,两眼又无神,还不吭气儿。 “什么……”施宁只是还没清醒罢了,脑子糊得很,嗓子眼又干,他拉扯着喉咙道:“嘴干,我要喝水……” 印心闻言,想去给他端水来,但是又怕自己走了施宁淹死在浴桶里,他不放心地道:“你自己成么?” 施宁愁眉苦脸地点点头,太难受了也。 “那你等着。”印心起身出去,给他端水来。一会儿水到了,就着茶壶嘴就往施宁嘴里边喂,方便又顺手。喂了一些,问道:“还要吗?” “不了。”施宁摇摇头,抬手抹了一把嘴巴,说道:“我怎么了?”从晕倒那天起,直到今天这时,他中间没有一点记忆。 “生病了呗。”印心道,将茶壶随手放着,坐在桶旁看着他。 “哦,这是……”施宁低头看着黑漆漆的药汤,马上皱着鼻子扁嘴,他怎么整个人泡在这么恶心的水里头。 “药汤。这是救命用的,你再嫌弃也得泡着。”印心怎么会看不出来他的嫌弃,所以特意有些讽刺地说道:“不过是汤药而已,你连这个都怕?” “我最不喜喝药了。”施宁大方地说道。 “那不成,你还有十几二十帖的药,不喝可怎么办?”印心幸灾乐祸地笑道,他之前喂药的时候,为了试试水温曾轻轻咪了一口,那是很苦的。 “啊?”施宁又晕又怕,软绵绵地道:“怎会有这么多药,我这回又是什么病啊?”他记得,刚回来的那天他就病过一回,听他娘亲说是发热了。 “伤寒发热。”印心颇有些不是滋味地回道,眼睛瞄了瞄施宁的脸,颜好像好了不少。 “哦,我小时候也生过这种病。”施宁静静呆在水里道,因为大病中,他整个人有些反应迟钝的觉,说话都是呆呆的。 印心觉得他这种样子有些意思,就越发逗他说话,“可这次是不同的,你几乎要死掉了……”他特意去看施宁的反应,想知道他有没有埋怨发怒。 “嗯……”施宁却对死字一般反应,就是没甚反应。 “你不怨我?”印心好奇道。 “怨……”施宁皱着鼻子道:“我讨厌你。” 印心撇开脸,不去看他。 “你都不疼我呢……”施宁就要哭了道。 印心马上就回过头来,心惊道,他这个人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对他撒起娇来了。 “姓施名宁的,我跟你很悉吗?你怎么好意思?嗯?”掰着手指头一数,他们二人也不过相识数,况且还不算愉快。但这人怎么就……明明他对他一点都不好。 印心的心里充了疑惑,同时还有些别扭的觉。 ☆、第19章 要问印心为什么别扭,他也说不上来,总之施宁这样对他撒娇,他就是不自在。总觉施宁错了人,那人好像不是他似地。他别扭的是,既不相信施宁没错人,又希望他果真没错。 要是真没错的话,看在他这么可怜的份儿上…… “你把我扔水里,我再也不要喜你了。”施宁嘀咕道,然后就靠着浴桶,呼呼大睡去了。 印心的小心肝儿一跳,想再问个清楚,但是回头发现施宁已经睡着了。他觉有些没着没落的,因为想知道的东西在抓心挠肺…… “嗤!这就睡了去,也不怕淹死在里头。”最终他只能骂骂人,然后将人捞起来洗干净,进被窝里去。 因着紧张施宁的病情,又怕他半夜反复,所以印心有些纠结。他该是留下来守着他,还是叫别人来守着他。吴宅里德笨奴仆他信任,没得把人照顾死了,这可是他好容易救回来的。 自己守着,又太小题大做了些,他堂堂…… “哼……”印心转到了门口,又再次转进来,站来前停住。一停就是一刻钟,然后又转到门口处,脚还不曾踏出门槛,背后传来一声咳嗽…… 成,改咳嗽了这回。 “我要喝水。”施宁模糊地叫道,声音跟刚出生的小猫似地,若非印心耳力好还听不清。 但是他不曾理会,只是没往外继续走罢了,直到施宁又叫了一声:“印心,我要喝水。” 印心的脚步就走不了了,犹豫了片刻,还是倒了回去。他负手冲进来,在桌上找到茶壶,那还是之前喝剩的,仅有两杯左右。 “还有两杯,喏,喝完你就赶紧睡觉去。”他说道,扶起施宁的肩膀,干净利索地喂了他两杯水。心道这回可以走了罢? “印心……”施宁喝完水,就抓住印心的袖子不放了,再次躺着他的袖子呼呼大睡起来。 次早晨的光照进施宁的铺,他因受不了刺眼就往里躲了几下,把脸埋入一个宽厚的膛里。他甚至埋怨,是谁昨晚伺候的,居然没帮他放下帐子来。 这可冤枉了印心,他又没上睡觉,甚至连回去洗个澡的空挡都没有,就坐在施宁的沿上睡了。而施宁则是抱着他的,将头靠在他上,越睡得就越贴得近,到天亮就成这般模样了。 到底印心是练武的人,施宁一动他就惊醒。从不习惯身边有人,他险些把施宁扔出去。但是强大的自制力和冷静,使他没有出手。不过等到看清楚他和施宁的模样,印心就恼了。 他昨晚明明没有和别人贴得这么近,都是施宁自己贴上来的。他推开施宁,急忙离开施宁的,然后看到施宁没醒,就头也不回地出了这间屋子。 一大清早,他差人去送热水来,洗了个澡换身衣服,然后就进了中。临走前,倒是没忘记叮嘱厨房煎药,还敲打了几个伺候的奴仆,手脚给他放利索些,要是再伺候不好,就不用待在吴宅了。 几个奴仆被他吓得连连答应,每个到了施宁跟前伺候,都分外小心,连大气都不敢,就怕惊坏了尚在静养中的施宁。 施宁自是不知道,印心在他边将就了一晚,也不记得自己昨晚胡说了些什么。只觉得一早醒来,身子好像轻快了不少,神也好转了。 吴老太爷来看他的时候,他正在吃清淡的粳米粥,还有素包子。这几样都是他自己点的,因为他本来就不吃,甚至连素菜都要挑。吃完这些,还有一大碗发黑的药汁等着他。只要想到这个,施宁就不由地放慢了进食速度。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