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没有了,阿姨。”谢亭安安静静的,很斯文,“我已经告诉过远驰,婚礼取消。” “你”黎太太霍的站起身,面红耳赤,火冒三丈。 说好话不行,利也不行,她没想到谢亭这么难,气急败坏了。 黎远驰见母亲气成这样,忙站起身扶住她,“妈,您别生气。”又转过身责备谢亭,“咱们怎么闹别扭都没关系,气到妈妈,就是你不对了。小南,跟妈妈道歉。” 谢亭奇怪的看着他,“黎远驰,我听不懂外星语,请你说中国话。” 黎太太眼泪慢慢掉下来,黎远驰看着静静坐着的谢爸爸、谢妈妈、谢亭,再看看自己泪如雨下的妈妈,不平之气,油然而生。 黎远驰深深看着谢亭,忍耐的说道:“那只是个意外!我告诉过你,我不浮昀,从来不!礼堂订好了,喜宴订好了,亲友全通知了,取消婚礼,黎家丢不起这个脸。小南,我的婚礼一定会如期举行,不管……” 他停顿了下,看着谢亭的眼睛,一字一字说道:“不管新娘是不是你。” 谢亭着他的目光站起来,“悉听尊便。” ☆、第8章 “这是什么?”唐娇握着册子,好奇地问道。 “话本。”他简短地回答。 “你写的?”唐娇用手指去勾蒙眼布,却被他抬手拦住。 “从明天开始,你就开始说这部话本。”他说,“每隔三天,说一个故事,至多三个故事之后,曹先生就不敢为难你。” 唐娇扑哧一笑:“除非里面写的是他老婆偷人的记录。” “七个故事之后,胭脂茶楼对你而言将可有可无。”他继续说,“你就算坐在家门口说书,听客也会纷至沓来。” 唐娇哈哈一笑:“那除非这里是穷乡僻壤,只有我一个说书人。” 看唐娇笑了起来,那个男人似乎也到很高兴,遍布全身的森似乎瞬间淡化了不少,暂时从眼镜王蛇变成了毒不那么强的五步蛇…… 唐娇觉得又好笑又心酸,她将册子握在右手里,左手摸索着抚上他的脸颊,温声说:“对不起……你别担心,我不嫁县令公子,也不嫁商老板了。嗯……我明天就去杨柳茶楼,看看他们还收人不。” 他看着她,缄默不语,抬手握住她的左手,脸颊靠在她的掌心里,闭上眼睛,轻轻蹭了一下。 唐娇的手不由自主的颤了一下,但最终没有回去……受到这点,他直接就从五步蛇变成了毫无毒可言的菜花蛇,差点就在她手上盘起来了。 两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时间到了,他就把她按在上,盖上被子让她睡觉。 早上的时候,唐娇睁开眼,桌子照旧放着温热的粥品小菜。 唐娇喝着粥的时候,不知不觉,有一种被着的觉。 心中不到宁静与温暖,就像窗台上盛放的兰花,被光俯首亲吻。 默默喝下最后一口粥,唐娇抱着琵琶出了门,去了趟胭脂茶楼,却被告知商老板给她放了个长假,这段时间不用来了,于是折了回去,沿路拜访其他茶楼,笑得娇美可,拐弯抹角的向茶楼老板自荐。 本以为以她现下的人气,很容易就能被别的茶楼接受,却不想一路走来,竟没有一个茶楼肯接纳她,最后相的一个老板偷偷告诉她,商九已经跟大伙都打过招呼了,所以现在谁都不会收下她,收下她的人就是打定主意要跟商九对着干了。 唐娇过去只是偶尔听人说过,说商九是京城里来的大老板,她一直半信半疑,觉得一个大老板不会年纪轻轻跑到胭脂镇上来养老,但现在她有些相信了。原来这世上真有这样的人,只需要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断人活路。 难道真的只能坐自家门口说书?赚的钱能糊口吗?唐娇不到心事重重,身后的人喊了她三四遍,她才醒过神来,回头朝对方笑道:“三娘子,什么事啊?” “想什么呢?都喊你三遍了!”一名布衣荆钗,却难掩丽的妇人朝她招手,“来来,过来坐。” 唐娇奔波了一早上,也到有些累了,便走到她的摊子上,拉开一张凳子坐下,开口道:“还是老样子啊,给我一碗蛋面,里面多加点辣椒。” “好咧!”三娘子乐呵呵的笑了一声,开始给她下面。两个大一些的女儿乖巧的在她身边帮忙,另外两个小一些的就钻到唐娇身边来,漉漉的眼睛看着她,央她给她们讲故事。 看着三娘子有些憔悴的侧脸,唐娇心里叹了口气,三娘子当年可是镇子上有名的美人,结果被媒人害了,嫁给了面铺老板的小儿子,那人好吃懒做不说,还是一个重男轻女的,三娘子连着给他生了四个女儿之后,他就对三娘子非打即骂,成天吆喝着要休了她,另外娶一个会生儿子的。 唐娇整看她鼻青脸肿的,心里很是同情,有心想让她存点私房钱,以免后发生意外,所以一有空就在她铺子里吃面。只是她现在没了胭脂茶楼的活,以后为了省钱,只怕是不会再来这里吃面了…… “唐姐姐,你给我们说个故事听吧。”一个又软又糯的声音打断唐娇的思绪,她俯首看着眼前的两个小丫头,见她们脸上又青又紫的,便知道她们又挨了父亲的打,轻轻叹了口气,正了正怀中琵琶,温声道:“你们想听什么?” “人家唐姐姐说书可是要收钱的,你们两个少在那捣!”三娘子百忙之中,转头教训了一句,然后有些歉意地看了唐娇一眼。 唐娇反觉得有些尴尬,过去她说书还能值几个钱,现在却连茶楼的大门都进不去了。 “三娘子,不碍事的。”她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给她们说几段呗。” “那……也行。”三娘子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像两个月牙,“你挑个短一些的故事说给她们听吧,我给你下个蛋吃。” 唐娇推辞了半天,最后三娘子还是给她选了个大蛋,磕碎了下进面里。看着这一幕,唐娇心里又动又无奈,心想算了算了,以后咬咬牙,半个月来吃一次好了。一边想着,她一边拨了一下弦,笑着问眼前两个小丫头:“给你们说《草记》好不好?” 《草记》是时下最行的本子,说得是花妖化人,入为妃的故事,很受镇子上的小媳妇大姑娘喜,听到要说《草记》,不但两个小丫头雀跃不已,连另外两个给三娘子打下手的丫头也忍不住抬起头来,朝这边张望。 “哎,还是换一个吧。”三娘子沉默了一下,终还是笑着说,“《草记》太长了,她们听了上段没下段,夜里会熬得睡不着……还是给她们讲个短故事吧。” 其实听书的钱并不贵,点上一壶茶水就能听一晚上,但是三娘子是负担不起的,她的子过得比唐娇还要苦,唐娇是一人吃全家不饿,而三娘子却要养活全家人,恨不得能将一文钱掰成两半花,哪里有闲钱去听书? 只是这事颇有些为难人,时下行长故事,故而说书的不说短故事,写本子的也不写短故事,一时半会,唐娇还真拿不出短故事来。 等等…… 唐娇忽然思起一物,随手将在带里的那卷黑皮册子出来,眉头挑了挑,她隐约记得对方说过,每隔三天说一个故事……意思就是说,这话本其实是一个接一个短故事的合集咯? 想到这里,她随手将本子摊在桌子上,翻了一页。 雪白的宣纸上,是一片密密麻麻的字。 每个字的形状大小几乎一模一样,完全不像人写下来的字,倒像是雕版印出来的字体,字里行间也不带任何情,水账一般的平铺直述下来,不像在写故事,倒像在做一项纪录。 “唐姐姐,这是你新写的本子吗?”一个小丫头咬着拇指,充渴望的看着她,有些怯生生的问道,“可以说给我们听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唐娇笑了笑,决定不再想那么多,反正左右不过是个话本罢了,至于那人说的,三个故事以后就能客如云来什么的,她其实就不大信…… 膝下围着三个明眸皓齿的小丫头,唐娇素手拨弦,婉转唱道:“吃不得鹤顶红,听不得媒人口,她要说人丑,潘安也是歪鼻裂口,她要说人美,无盐也是绝妖娆,却说镇上有一名恶媒人,姓刁,故称刁婆……” 三个小姑娘趴在她膝盖上聚会神的听着,旁边吃面的客人也停下来听她说书,听到一半,有一个客人扑哧笑了起来,说:“这刁婆……怎么那么像咱们镇子上的薛婆子?” 众人跟着笑了起来。 却不知道,此时此刻,薛婆子正在哭。 她没法不哭,女儿和孙女被反捆在一起,嘴里着抹布,泪面的看着她。 她只能跪在地上,朝眼前那个男人磕头。 “这位爷,求您放我们一条生路吧!”薛婆子的眼泪渗过脸上每一条皱纹,“钱都藏在底下的罐子里,您全拿走!” 男人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面孔被藏在兜帽底下,只出一个坚毅的下巴,以及微微勾起的薄。窗外明明光明媚,可照在他身上却没有半点温暖,反而像是照在刑场上的铡刀上,刀锋边沿残留着斑驳陆离的血迹,黑的红的,反将光污秽。 他站在屋子里,就像一片巨大的影,将整件屋子和外界隔绝,无论外面是光还是细雨,屋子里都只剩下森和恐怖。 “薛兰。”毫无声线起伏的声音从他嘴里发出,他说,“你是个媒人。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许多家庭含辛茹苦的将孩子养大,然后将他们托付给你,希望你能帮他们寻一个好亲事,这也是你的本分……可你没有这么做。” 在薛婆子恐惧的目光中,男子慢慢掏出一只瓷白的小瓶,用拇指拨开瓶盖,然后将里面黑的体,倒进面前的青花大茶壶里。 “你有一副伶牙俐齿,却只为了钱财说话。给你的媒钱多,纵是下三滥的懒汉也会被你说成潘安再世,相反,给你的媒钱若是少了,纵是国天香,也会被你说成脸麻子。”他一边说着,一边提起茶壶,朝一只青花茶杯内倾倒,“你用你的舌头葬送了无数人,制造了无数个悲惨的家庭……” 黑茶水注杯子,杯面开的涟漪犹如弯曲盘旋的蛇。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