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十点半。 云朝朝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出现了。 没说几句话,又悄无声息地走了。 长长从足以淹没他灵魂的尴尬里面走出来,看着左手的脸盆又看了看右手的康师傅牛面。 至少有两分钟的时间,他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仓库的大门被打开。 直到停在仓库门口的一辆商务车,传出了发动机的轰鸣。 云朝朝来过了。 她是怎么来的? 她现在就要走? 这是一个礼拜三。 yc是一个寄宿学校。 云朝朝还有两个月就要高考。 绩优生没有可能在这个非年非节的礼拜三放假。 仓库和yc国际学校中间,隔了不大不小的两个城市。 云朝朝现在这个时间赶到,很有可能是下课直接坐高铁来的。 那么,仓库外面这台已经发动的车子,是要送一个明天要上课的绩优生回学校? 可现在这个时间,不可能再有始发的高铁。 200公里的路程,不算有多遥远。 但如果是开车,算上进城出城的时间,就算高速的路况再好,怎么也需要两个多小时。 如果一切顺路,不堵不停,一路到底,最快也要半夜一点,才能赶回yc国际。 云朝朝为什么会在这么一个完全不合常理的时间,出现在一个完全不合常理的仓库? 就为了给他送一脸盆的生活用品和五袋方便面? 这会不会有点太夸张了? 比起脸盆和方便面,难道不是桌上的那一堆书山纸海才更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长长从山村过来,是直接到了他之前收到过定位的六号仓库。 到了之后直接用密码进来。 体会了一把深夜的孤独。 完成了一次不知道应该算崩溃还是发的嘶吼。 长长一直以为六号就是一个独立仓库的门牌,却原来,六号仓库并不是一个孤零零的存在? 既然有一号仓库和六号仓库,那么就应该还有二三四五号。 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想这些? 明明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对!更重要的! 长长快步追了出去,他要问清楚库管宿舍里面的那一堆高考资料意何为。 他甚至想,如果云朝朝也和葛功明一样,让他参加今年的高考,他是要答应,还是不答应。 刚刚愣神的时间太长,长到长长这会儿用百米速度飞奔,也没办法追上一台已经发动的车子。 发动机的声音,一秒比一秒更加远离。 仓库门口残留的尾气,被夜晚的黑暗驱散无影。 这是云朝朝第二次蓦然出现,也是第二次忽然离开。 长长的脑子里面,有很多的问号。 就算他和云朝朝在学生会打过一次照面,就算她帮云朝朝说过一句话。 他和她,还一样是几乎没有集的两个人。 到底发生了什么? 云朝朝为什么什么都不说就走了? 会不会是他嘶吼得太吓人了? 又或者是他滴水的发梢太不好客了? 太多的问题,让长长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仓库的隔音不够好,他刚刚的歇斯底里,连他自己都能吓一大跳,把人姑娘吓怕,也属于合情合理。 既然有人做了这么多的安排,肯定还是会找时间和他说明。 当一个问题,怎么想都想不明白的时候,就不要去想。 这是长长一直以来的学习心得,也是他所有考试都能拿a*的包括但不限于条件。 ………………………… 在没有叫的凌晨两点半,长长还是醒了。 他过去十几年的生物钟,被才生成一个月的临时钟给退得无影无踪。 睁着眼睛,脑子里面想了好多,又仿佛什么都没有想。 就这么等到了天边的第一缕光。 前一天,长长到的晚,没有看到这个仓库区的全貌。 借着第一缕晨曦,长长到仓库门口逛了逛。 六号仓库的孤独,并不是长长的错觉。 1-5号仓库,是有一个大门的。 不是密封的,可以透过电动闸门,看到里面的仓库,和巨大的仓库编号。 除了前面有闸门,后面还有围墙,把1-5号仓库隔成了一个相对独立的库区。 六号仓库孤零零地游离在这个有围墙的库区之外,完全不像是可以编号在一起的。 长长着初升的太,绕了六号仓库一圈,发现这个仓库的背后,有一面正在修葺的墙。 等这面墙修葺好,再把原来的1-5仓库靠近六号这边的围墙拆掉,就能结束六号仓库的游离状态。 这堵没有修葺好的围墙,很好地解释了为什么六号仓库会这么新。 也好到地解释了为什么长长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人管。 早上六点半,1-5号仓库的闸门自动开启。 没多久,就有了人气和炊烟。 长长跟着烟的方向,来到了已经开启的闸门口往里面看。 仓库止烟火,所以一号仓库小食堂的灶,架在天的地方。 虽然闸门开了,但他也就是在门口站着,并没有直接走进去,他没有不请自来的习惯。 昨晚百思不得其解地思考云朝朝的用意,一直想到半夜十二点半。 如果不是因为赶路一天的疲惫,他大概还会继续想下去。 糊糊,两点半就醒了,一直到现在。 活得像一台不需要休息的机器。 从昨天中午开始就没有吃东西。 也不知道是懒,还是大少爷连个泡面都不会煮。 “你是六号仓库,新来的库管吧?在门口杵着干什么,快点进来。” 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女,一脸热情地招呼长长进去。 “你来得不巧,柳主管昨天去市里面开安全会议了,要到今天中午才会回来。不然他肯定会领着你,给你介绍介绍。”微胖女稍微停顿了一下手里翻炒萝卜干的动作,抬眼看着长长,像是解释又像是抱怨:“这仓库不大,纪律很多,晚上九点关门,主管不在,没人能出门。” “这仓库还不大啊?仓库越正规,肯定纪律也越多嘛。”长长非常认真地挂了个微笑在脸上,“怎么称呼您?” 一教过他,要和经常都会出现在自己身边的人搞好关系。 不管那个人,属于社会的哪一个层级。 比如家里破产之前的保姆和司机什么的。 长长小的时候,经常和家里的司机和保姆斗智斗勇。 每天揣度着要把这些人走,好让一和赢曼而能够分分秒秒陪在他的身边。 过了那个特定的叛逆阶段之后,长长和身边的人,几乎都保持了良好的关系。 适度的亲近,适度的客气,刚刚好的距离。 “哎哟诶,还您呢,叫的我和个老似的,免贵姓吴。” “吴姐早。” 翻炒萝卜干的中年女愣了愣,随即就很开怀地笑出了声:“刚才还叫,这会儿就叫上姐了。” “那人眼睛得多瞎,才会管吴姐叫啊?”长长没有强调那话不是他说的,直接带着一个莫须有的“那人”,和吴姐组成了对敌联盟。 他没有问过贵姓,也没有叫过,不知道他对面这位中年女,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哈哈哈。”被叫吴姐的人,一点都不掩饰自己内心的喜悦:“主管有特地代让我今天早上去叫你过来吃饭。你看看,这都不用我叫。你可比那些每天不睡到七点半就不肯起来的老油条好太多了。有什么忌口的没有?” “我啊?不吃葱白,不吃姜末。不吃会飞的动物的内脏,不吃四只脚着地的下半身。不吃空心菜的梗子,不吃白菜的叶子……” 吴姐停下手中的活计,叉着手,等着长长把嫌自己命长的话给说完,没多久,就发现长长是在和她开玩笑。 看着长长脸上的笑意,吴姐还没来得及生起来的气,就噗嗤一声,直接笑到破功:“小伙子说话真有意思。” “嗯,吴姐您给口饭吃就行,我很好养活,煮了的都吃。就着清水煮白菜都能吃下三碗饭。” 长长说的忌口,每一个都是实话。 当然,那是以前。 他现在说的,也是实话。 他一天没吃饭,这会儿就算让他吃白米饭配白米饭,他也确实是能吃得下的。 忌口这件事情,只要不是一吃就会过致死的,就都是给惯出来了。 长长都没有发现,自己的忌口,是什么时候没有了的。 是在医院虎咽地有什么吃什么好腾出更多的时间照顾一的时候。 还是在山村不管村民们给做了什么都一点不剩给吃完了的时候。 反正就是连个过渡都没有。 原本贵到吃得再细也经常引起不适的肠胃,在被生活无情地蹂躏了两个月之后,就坚强得本就不像是在他身体里面揣了十八年的。 “吴姐,咱们这些个仓库,是放什么的?”长长从侧面打听。 云朝朝什么都没有说,就让他过来,这会儿绝对是两眼一抹黑。 “就前面工厂生产的东西啊。”吴姐非常随意地伸手指了一个方向。 顺着吴姐指的方向,长长没能看到任何可以被称为建筑的东西。 “原来这边,只有四号和五号是仓库,一二三就是工厂。这不现在规模扩大了嘛。工厂搬到两公里那边的新厂房去了。咱这边的仓库,以后应该也会有些别的用途吧。我们嘛反正跟着仓库走,在哪也都无所谓。我们这些看仓库的,至少也都十年了,也不知道为啥,忽然搞你这么个粉雕玉琢的小伙子来。六号仓库,估计是要搞什么我们搞不懂的新鲜玩意儿。” 吴姐很健谈,巴拉巴拉的,长长才问一个问题,吴姐直接给回答了十个。 除了没有一个回答在点子上,倒也让长长对这些仓库,有了一个大致的认识。 一辆挂着集装箱的大卡车从闸门进来,停在了三号车库的门口。 司机下车,一边打电话,一边敲仓库的门。 过了差不多一分钟的时间,仓库的卷门被打开。 一个库管模样的人,伸着懒从仓库里面出来,紧接着又出来了四个差不多装扮的人。 司机和五个半睡不醒的库管一起,一箱一箱地从仓库往卡车后面的集装箱里面搬东西。 非常原始、非常体力。 这个堆得当当的三号仓库,和长长看守的那个带点科技的,可以给机器人编程的仓库,怎么看都不像是同一个年代的。 放下手里吃了一半的早饭,长长站起身和吴姐打了声招呼:“我去帮忙。” 这才是长长之前想象过的库管生活。 “你去帮什么忙?好好吃你的早饭!管好自己的仓库就行。”吴姐拦住了第一天做库管的少年的热情:“这边的仓库都是库管负责制,你住哪个仓库,就负责哪个仓库里面的东西。一周也就轮到一次这帮老油条早起,有什么好帮忙的?” “他们五个人,都住这个仓库?”孤独库管长长有点意外,库管宿舍不是小到只能住下一个人吗? “不然呢,这么大一个仓库,一个人搬,搬得过来吗?”吴姐完全不给长长过去帮忙的机会。 初入职场的菜鸟库管不免有些心慌:“这些仓库里面装的是什么啊?” 长长在心里面想着,他这是一不小心,被人骗到了一个倒卖非法商品的地方? “仓库能装什么。当然是工厂里面生产的东西啊。”吴姐的语焉不详,加剧了长长心里的不安。 “那工厂生产什么?” 吴姐像看个问题少年似的看着长长,没好气地说:“你连工厂生产什么都不知道,就脑子一热来看仓库?” 这一刻,长长觉得自己破案了。 他好像知道云朝朝为什么要他来看仓库了。 这还真不是没有把柄在她手上的人,能随随便便看的仓库。 是传销,还是比传销更恶劣的? 他要怎么自救? 长长摸了摸上衣口袋,葛功明给他的手机还没有被收走,现在应该可以找人求救吧? 是找葛功明还是找卢境硕? 还是硕哥比较好吧? 怎么样都是全国散打冠军出身,还做了一这么多年的保镖,处理解救人质一类的事情,肯定比葛功明这个教育口的人要强。 长长环顾四周,开始在心里计算逃跑的最佳路径。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