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毕生的表白功力传授给大力之后,长长拍了拍在杂草堆中沾染的泥土,像个在山村长大的野孩子似的,嘴里叼了狗尾巴草,一点都不顾及形象地往祖屋后门走去。 只要没有下雨,长长就会在一睡午觉的时候,到这个离后门差不多有十五米的杂草堆这边放风。 他没来由地喜这堆在光下疯狂生长的杂草,那么自由,那么有生命力。 也就十几分钟的放风,就能让长长充一整天的生活动力。 今天,和过去一个月的每一个晴天,并没有什么不同。 直到长长进门。 看到狭小的前厅。 站了一个人。 长长下意识地吐掉了叼在嘴里的狗尾巴草,“葛妈,你怎么来了?” 生活老师出生的葛功明最见不得的,就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小孩”有不良生活习惯。 长长以前从来不管这些。 他属于葛功明越管,就越要对着干的。 要不然也不会有脚架教务主任办公桌的习惯。 今天是破天荒头一次,一见葛功明,就迅速站直,摒弃了刚刚形成的不良习惯。 意外的。高兴的。 长长第一次在面对葛功明的时候,有些不知所措。 葛功明给了手有点不知道往哪里放的长长一个拥抱。 很短暂,也很温暖。 松开之后,葛功明才开口:“老师找到学生家里,当然是来家访的。” “家访?”长长有点留恋这个亦师亦友的拥抱,但他还是用最快的速度,隐藏了自己所有的情绪,“你这跨越六百公里还没有机场的家访,是不是访得有那么一点远。” “我葛功明的学生,就算跑火星上定居了,该家访的时候,我还是要访的。”葛功明这话,说的很是有些大侠的风范。 “厉害了,我的葛妈。”长长笑了笑,他想要让这个笑容和以前一样的痞帅,但是他没有做到,再怎么努力,嘴角也上扬不了。 强挤笑容,挤得有点想要崩溃。 果然还欠缺点真正成年人的火候吗? 表情不到位,原本想要轻描淡写地带过在这个山村遇到故人的慨,竟是怎么也隐藏不起来。 长长没办法调动自己低落的情绪,最后只能咬牙忍住想哭的冲动,“我还以为,能让葛妈天涯海角攀山越岭来家访的,就只有我一个,原来也不过是其中一个啊。” 如果不是不把这个世界放在眼里已经习惯了,长长这会儿,可能真的又关不住自己的眼泪开关了。 十八岁的少年很是有些讶异,葛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成为泪腺的催化剂的? 明明他现在一切都很好,有吃有喝,爸爸的身体逐渐康复,妈妈的情绪也比之前好了很多。 生活明明就向着美好和光明的方向在发展,怎么来了一个葛功明,之前这一个月的心灵宁静和内心平和,就这么被打破了。 退学那会儿,在葛功明的办公室情绪崩溃,已经把从八岁积攒到十八岁的脸面都丢尽了,长长不允许自己像个小姑娘似的,一天天的,没事就在那儿梨花带雨。 “刚刚那个学生是特指,【我葛功明的学生】特指长长,其他的人,别说离开地球,就是离开市区,你看我会不会去看一眼。”葛功明拍了拍长长不知道有没有残留几杂草的肩膀,上下打量了一下,“瘦得都快成竹竿了。” “葛妈,你这么对着一个男学生表白合适吗?万一一个不小心,上你,怎么办?”长长习惯了和葛功明没大没小地开玩笑。 “好办啊!上我就跟我回去。我每一个课间,都去教室找你。”葛功明也一样的习惯。 “那画面太美,我不敢看……”长长摸了摸身上的皮疙瘩,又把话题给扯了回去,“你见过八块腹肌的竹竿吗?我这叫没有一丝赘。” “我和你说认真的,你什么时候回去?”葛功明切换话题的速度,一点都不比长长慢。 向来反应灵的长长接不下去话了。 “葛妈农村出生,英文向来不太好,没办法自己帮你,就给你找了个中介。葛妈把你的成绩啊、获奖啊、还有这些年组织的活动资料全给中介了。”葛功明不无自豪地说,“你的那份申请材料,真是完美地无懈可击,要成绩有成绩,要能力有能力,还世界组建学生志愿者组织。” 葛功明用手机点出来一封录取邮件,又拿出来一张平平无奇的a4纸,“牛津的无条件offer现在已经下来了,剑桥可能也就最多再过个一两个礼拜的事情。” 这张a4纸里面的内容,长长有印象,是在他没有考a-level之前,牛津大学之前就给过他的有条件录取邮件的纸质版。 牛津的录取条件是他在a-level的考试中取得至少a*a*a的成绩,并且数学和化学必须达到a*。 长长不靠成绩,单凭履历,就拿到了牛津的有条件录取,a-level成绩出来之后,有条件就变成了无条件录取。 不管是履历还是成绩,长长本就不是达标,而是超标。 原本只要考三门有两门a*就可以,长长却一口气考了五门。 数学、化学、物理、生物、绘画,拿了五个a*。 一对长长的教育,是只要成绩好,就可以给他自由。 当年的【一年级十大神兽】,真正成绩好的,就只有当时入学的时候,完全不受管教的长长。 葛功明把长长奉为考神,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水分。 长长看着葛功明的手机屏幕,无条件录取的电邮发过来之后,很快就会有纸质的信件寄过来。 长长看了两眼,就没办法再平心静气地看下去了:“你不是号称要拿去吹吗?你这么大老远地跑来,就为了给我看张废纸?” “怎么就是废纸了?”葛功明宝贝似的收起了自己的手机和长长的录取信,“老师去找人问过了,你这失信被执行,是担保连带责任,并没有说一定不能出境,只要没有人申请限制你出境,你还是可以出去的。” 葛功明的字典里面,就没有放弃这两个字,尤其是在和长长有关的事情上,“葛妈给你算了算,学校退给你的100万投资款,你省着点用,实在不行再打点工,申请点奖学金什么的,肯定能够念到毕业的。” “一般地产商破产,就算自己跳楼,也会先把子和孩子送出去。我们家现在这情况,那么多的债权人,你觉得会没有人想起来要申请对我实行限制出境吗?”长长语气轻松地和葛功明分享了一下【别人家】的故事,“我爸要是没有坚信自己一定能解决危机,一发现苗头不对就让我出去,我携款五六个亿潜逃,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葛功明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长长反过来安他:“现在知道最后放贷的那几家银行为什么一定要把我的名字,加到担保人名单里面去了吧?” “那现在你不是没钱没房子,什么都没有了吗?”葛功明抓住了现实的重点。 “万一呢,万一还有藏起来的钱呢,那肯定是宁可抓错不能放过啊。你看连学校这儿,不都扣出来一百万吗?” “这么说也有道理,那你就算是给你爸担保,肯定只是最后的某一笔贷款,不可能是整个项目,还有你的布加迪作抵押,车子拍卖了,肯定能还一部分,你再从哪里扣一点出来,这样应该就能先把你从失信名单上面下来吧?” 显而易见的是,葛功明在来“村访”之前,已经做足了很多前期的准备工作。 但葛主任大概还是没办法理解,破产前把家人的保险都退了应急,是什么样的绝望和孤注一掷。 “葛妈,你这是在教唆你的学生,在爸爸跳楼,妈妈割腕的前提之下,把他们统统抛下,自己一个人跑到国外去躲清闲吗?”长长“调侃”起葛功明的师风师德,也是一点都不留情面,“照你这个逻辑,我还得要加上榨干最后一点有可能扣出来的钱,去国外继续做个纨绔子弟?” “唉,你这孩子,怎么说着说着就成我教唆了。”葛功明急了,他明明是有非常高的道德标准的yc葛孔明,“你妈要是不给我打电话,我能知道你在这个地球上的现居地吗?” “我妈?”长长有点意外。 不只是一点,起码有两点、三点、很多点。 到这山村一个月,赢曼而基本上都不怎么开口说话。 长长除了叫她吃饭,也没有更多的常沟通。 长长照顾一吃饭的时候,父子俩还有说有笑的。 老爸跳楼捡回一条命之后,看开了很多,但老妈一直都有点走不出来。 “对啊,你妈妈给我打电话,说她之前就光顾着自己难过,自己没面子,自己不想活了,也没想过你会不会绝望,会不会难过,”葛功明复述了赢曼而的话,“你妈妈不希望你就这么装着和没事一样地在山里面一天天地虚度光。你妈妈还说她不好意思和你道歉,让我帮帮你,带你出去。”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