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周太医从后厨回来却道不曾在残羹冷炙中发现异样。 楚景玄挑眉:“那便再检查茶水、用过的碗具、茶具之类的东西。” 他话说得十分顺畅自然,不假思索。 虞瑶不由去看他,楚景玄觉察到虞瑶的目光,也看过来,同她四目相对,漫不经心的语气下藏着点小心思:“多经历几次被人谋害之事,便也有经验了。” 虞瑶抿别开眼。 她又去看周太医,螓首低垂客客气气说:“有劳周大夫。” 第55章 尽心 虞瑶让萤带着周太医去检查茶水、用过的碗具和茶具之类的东西。 周太医跟着萤去, 她也转身要走。 连个眼神都没能等来的楚景玄两步拦下虞瑶。 他心下不无黯然却不愿,只是问:“去做什么?” 虞瑶终于抬眸看楚景玄一眼:“厨娘和小二们仍在酒楼,但今的生意显然做不成了, 他们这般干等着必定烦躁不安。我先去与他们分说几句。” 楚景玄问:“有何打算?” 见他恢复正经之, 虞瑶便正经与他商量道:“崔大夫怀疑食客中毒,而周大夫尚在查探, 我想让他们留下来。若有必要, 今夜恐怕也得委屈他们在酒楼过。” 楚景玄听过虞瑶的想法,帮她补上两句:“倘若客人中毒为真, 多半乃是酒楼里的人所为。哪怕周大夫什么也没有查出来,一样可以讹那个人一讹。不过是寻常百姓而已, 家中又有子女长辈,做出这等事, 若得知被发现有人故意使坏, 容易心慌害怕,自然出马脚。” 在酒楼里帮工的无不是灵河县本地人士, 也确为寻常百姓。 若得知会被扭送官府, 心慌害怕, 在所难免。 虞瑶想一想问:“你觉得那人心慌之下会想要逃跑?” 楚景玄道:“不见得给他机会。” “你忙碌过一天, 且坐下歇一歇。”在虞瑶又开口之前,楚景玄摁着她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这唱白脸的事,我去做效果大约更好。他们与你相处非一两,知晓你子良善好说话。况且那些重话, 你也难对他们说出口。” 让虞瑶坐下歇息, 楚景玄独自去后院倒座房。 他去见酒楼的厨娘小二们, 所谓重话不过拿出几分威, 提及崔方旭怀疑食客中毒,恐有内。 将话说到这个程度便足够。 在这种前提下,有些事自没得商量,也不可能允他们随便离开酒楼。 一刻钟后,楚景玄回到酒楼大堂。 而这个时候周太医也和萤一道回来了,两个人面凝重。 原是萤带周太医去检查茶水、碗碟与茶具后,在铜壶的茶水中不曾发现异样,又连同今客人用过的碗碟与茶具皆已被清洗过,未能发现被下药的证据。 如此一来,要么崔方旭的诊断有误要么证据已被销毁。 虞瑶不由得蹙眉。 与崔方旭认识也有些子,单论医术,崔方旭的医术确实过人。 但是另一方面,她同样相信这位周大夫不是寻常大夫,对这些手段想来不止见过一次两次。 虞瑶沉中问:“周大夫怎么看?” “茶水。”在周太医回答之前,楚景玄已然出声抛出一种推测。 虞瑶看向他。 楚景玄道:“下在茶水中最容易销毁痕迹。” 按照酒楼招呼客人的习惯,待客人入座以后,首先便是给客人上茶。 而在等待饭食期间,客人也多半会用茶。 客人喝的茶水乃用大铜壶冲泡。 想销毁证据,茶具若是留有茶水只消倒进泥里便无影无踪,铜壶换新茶时清洗两遍,也可以不留下痕迹。 除此之外,饭食一律是从后厨处理。 厨娘们做事时在一处,想不招眼点儿小动作不容易。 又倘若在上菜途中动手脚,因每个食客点的菜式或各有不同,想动手脚也是个费劲的活计。 比较起来,皆不如那一杯茶水来得容易得手。 “茶叶的残渣可检查过?”虞瑶问萤。 萤恍然:“没有……”随即反应过来,“方才似乎不曾见茶叶渣呢。” 按理那茶叶渣该倒在泔水桶中。 不曾见,或许意味着被人给偷偷摸摸处理了。 坐在虞瑶身侧的楚景玄睨向她,慢条斯理站起身:“负责茶水的是那群伙计,我带周大夫、祁寒川去给他们搜个身。”见虞瑶看过来,又说,“搜不搜得出东西不要紧,搜得出来最好,搜不出来,也指不定要吓破他们半个胆。” 酒楼的小二们是男子。 对虞瑶和萤而言皆免不了的不方便,给楚景玄去处理会好一些。 因而虞瑶没有反对,她正起身,被立在一旁的楚景玄摁了下肩膀:“说了让你歇一歇。”虞瑶抬眼,楚景玄收回手,又带周太医和祁寒川回后院倒座房。 几个人一离开,大堂倏然变得冷清。 萤走到虞瑶的面前,凑上来,低声音:“小姐……娄公子很尽心呢。” 虞瑶瞥向她。 萤不惧,弯一笑说:“是实话啊。” 这话确实没办法否认。 对酒楼而言,今之事谈不上小事,可在他眼里,会是什么大事吗? 只他认真当作大事来对待,也询问她意见,没有自作主张。 如是种种,虞瑶不能否认。 但无心和萤谈论与楚景玄有关的事情,虞瑶沉默中问:“在陪着宁宁和昭儿?” 萤颔首:“嗯,一直和娘在后院带着宁宁和昭儿呢。” 虞瑶虽然想去看看孩子,但念及楚景玄正在帮忙查酒楼的这一桩事,她按下心思,将瑟缩在柜台上的鸟雀捧过来。也是到得这会儿,萤才注意到这只受伤的鸟雀,随口问:“这鸟儿是哪来的?” “回来的路上遇见的。”虞瑶道。 萤伸出手指轻抚两下那鸟雀的脑袋,心念转动记起一桩旧事,暗叹一气。 只是…… 萤想,总归她得站在自家小姐这一边。 虞瑶却捕捉到萤的叹气声,一时问:“这鸟雀难道有什么问题?” 萤说:“没有问题呀。” 虞瑶却想到了,或许其中藏着与旧事的渊源。 往昔旧事,她不记得,自有人记得,有人记得便注定抹不去发生过的痕迹。 “是牵扯着什么事?” 虞瑶默一默,看着萤问,“同我说一说你方才想起了什么。” 萤微讶问:“小姐想知道?” “算是吧。”虞瑶垂眼,“如今想来,知道也无妨。” 萤收敛面上的惊讶,认真思忖过几息时间,又慢慢说:“是小姐未出阁以前的事情……”随后略去同虞太后有关的部分,与虞瑶说起当初她入,曾在宣执殿外遇上一只受伤的鸟雀,后来央求着楚景玄帮忙救治的那一桩旧事。 “那鸟儿有一阵子养在宣执殿内,小姐也不能时常去探望,再去的时候,那只鸟儿便已伤愈。于是小姐和陛下一起将鸟儿放飞了,没有让它继续困在笼子里。” 虞瑶安静听过萤口中的这一小段故事。 她拧眉问:“我为何会去那儿?”所谓的“那儿”是指宣执殿。 萤但笑不语,双眼有些发亮。 虞瑶隐约触及某种可能,轻咬了下,又听见一阵脚步声,偏头去看,见祁寒川押着个小二跟在楚景玄身后。 “掌柜的,求求你,不要把我送官,我上有老母,下有儿,求求你大人有大量……都是我的错,是我猪油蒙了心,干出这种对不起你的事情。” 那小二一被押到虞瑶的面前便开始求饶。 言语之间,分明招认了今酒楼发生的事情同他有关。 楚景玄冷然道:“从他身上搜出了一小包药粉,周大夫鉴别过是能使人上吐下泻的毒药。” 那小二双腿发软,跪伏在地,颇为害怕,浑身上下颤抖得厉害。 搜出药粉,自己也承认,似乎没什么可说的。 虞瑶低头去看眼前的人:“这药粉从何处来?又为何要做这样的事情?” “你说你上有老母,下有儿,那些来酒楼讨要说法的客人,难道不是上有老下有小吗?你怎能如此糊涂?倘若你生活上有难处,需要银钱使,自可同我说,何必做这等子将自己搭进去的事情?” 那小二便抹着眼泪道自己乃是受百味饭馆掌柜的指使。 对方许诺他二百两银子的好处,他没受住惑,答应对方的要求。 至于为何要做这等子事……依照小二的说辞,是百味饭馆的掌柜的眼馋他们酒楼生意好,兼之此前虞瑶去阙州城、酒楼关门那些时,百味饭馆的生意变好了一些。因而此番虞瑶回来,酒楼重新开门以后,那掌柜的生出计策,想毁了他们酒楼的生意,让客人往后不敢上门吃饭。 这小二平里尚算勤快,做事虽不是一等一的好,但也并不差。 若不是受人指使,确实没有做这种事的动机。 但他提到百味饭馆的那一位掌柜的。 同样在灵河县做生意,互相之间说毫无利益冲突是不大可能的,何况涉及到的是白花花的银子。 乍听起来,处处顺理成章。 只虞瑶心里莫名觉得这种说辞太过顺理成章。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