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绪等人大喜过望,立刻下令全军加速,前往斥候发现的地点。 郅玄的战车行在队伍中段,遇到斥候奔驰而过,立即叫住对方,询问营地的详细情形。 “禀公子,营地内有帐数百,木栏甚大,应为大部,人数过千。”斥候言简意赅,告知郅玄探查的情况。 “千人部落?” 郅玄靠在车上,紧了紧身上的斗篷,猜测该部仓促迁移的因由。想起之前那场怪风,心中隐隐有了答案。 几名斥候在前引路,队伍很快找到营地所在。 如斥候所言,营地中散落大量的帐篷,还有部分生活器具。木搭的兽栏被风雪 倒,里外均散落牛羊的尸体。 营地附近有死去的马匹,倒塌的帐篷和兽栏边有被雪 住的戎人。 这些人以老人和孩童为主,身上裹着兽皮,个别脚上竟没有穿鞋。由于长时间埋在雪下,身体青紫,拨开纠结的头发,五官相貌和西原国人有不小的区别。 “有砸死的,也有受伤后冻死的。”几名甲士上前查看,发现死者脑袋和身上的伤口。 郅玄命驾车者驱车向前,停在范绪车旁,看到被挖出来的戎人,对照营地状况,更加肯定之前的猜测。 这支部落应该不是主动迁走,而是遭遇怪风,受到不小的损失。害怕怪风再次袭来,不得不仓促离开。 甲士探查过整座营地,扩散开搜寻雪下的痕迹,很快发现部落迁移的方向。 范绪当即下令追袭。 “追!” 命令从一辆辆战车上下达,包括郅玄在内,军中氏族均竖起战旗,将旗杆牢牢 在车上,并用绳索捆绑。 甲士们一扫之前沮丧,纷纷振作起 神,跟随战车向前奔袭。 斥候策马奔驰在最前方,遇到袭来的狂风,他们迅速 低身体,双手握牢缰绳,上半身近乎贴在马背上,口中不断发出唿哨,驱策战马向前飞奔。 与此同时,一支由千余人组成的戎人部落正在休息。 冰天雪地中,他们没有搭建帐篷,而是采用堆雪的方式,在周围砌起一片雪墙,专门用来防风。 部落中大部分是强壮的男人和女人,老人和孩童不见踪迹,连半大的少年都很少见。 雪墙立起来,男人们挥舞着鞭子将牛群和羊群驱赶到一起。几乎就在羊群聚集的同时,数百个冻得脸 发青的戎人冲过去,试图挤到羊群中取暖。 “滚开!” 一个男人用力挥舞鞭子,企图将人赶走。 鞭子不断落下,被打的人却像没有痛觉,蜷缩起身体躲到羊群里,只要不被冻死, 几鞭子又算得了什么。 这些人大都是羊奴,地位比西原国中的奴隶还要低下。 他们干最累最脏的活,却长年累月吃不 饭。偶尔能得到一块骨头都是不得了的事情,甚至会引发一场争抢。 偏偏是这样一群人,在部落南下时表现得最为凶狠。 在他们的观念里,只有杀死南边的人,抢到他们的粮食,自己才有可能吃上一顿 饭。他们没有善恶观念,一切遵从本能,几乎同野兽无异。 挥鞭的男人见赶不开,又骂了两句就转身离开。 另外几个男人正围坐在一起,用刀切割一头死去的羊,将带血的羊 送进嘴里大嚼。见到同伴怒气冲冲走过来,看他握在手里的鞭子,都清楚是怎么回事,也没取笑他,切下一大块 抛过去。 “等 天南下,多抢些粮食和女人回来!” 男人没说话,凶狠地撕扯羊 。血水沿着他的嘴角 淌,没等滴落就冻结成冰,被他一把抹去,仍在脸上留下一道清晰的痕迹。 待到风雪略小,部落头领下令继续出发,赶在天黑前去往能避风的丘陵地带。 “起来!” 吃 的部落勇士们用力挥鞭,将躲在兽群中的羊奴驱赶出来。 在之前的天灾中,他们丢失大量帐篷、牲畜和一部分人口。好在强壮的勇士们都在。头领有信心带领部落再次壮大。 没有帐篷和兽皮,他们可以去抢劫别的部落。至于被抢的部落是死是活,那就不关他们的事了。 戎人们推倒雪墙, 糟糟走在一起。 马蹄声、斥骂声、哀叫声和牲畜的嘶鸣混杂在一起,一度 过凛冽的北风。 行进中,队伍逐渐拉成一道长线,后面的人踩着前面留下的足迹,穿过深度超过小腿肚的积雪,艰难向前跋涉。 突然,最后面的羊奴发出惨叫,声音中充 惊惧和恐慌。 由于队伍拖得太长,耳边充斥呼呼风声,前方的部落成员没能第一时间发现状况。直至 悉的号角声从身后传来,他们才骤然变了脸 ,匆匆调转马头,向队伍末端望去,只见黑 的军队正奔过雪原,向自己碾 而来。 队伍最前方是排成一行的战车,范绪居中作为锋头,郅玄和其他氏族落后他半个车身,充为两翼。 每辆车上的驾车者都在用力挥动缰绳,驱使战马不断加速。 车上戎右擎起盾牌,居左的卿大夫手持长剑,个别拉开强弓。响箭穿云,落入戎人队伍中,战车两侧的骑兵在马上开弓,不需要多么 准,只需给戎人造成混 ,将庞大的队伍从中截断。 苍凉的号角声撕开狂风,战车咬住戎人队尾,撞上后方的羊奴。 惨叫声不绝于耳,驾车者没有减速,而是驱使战马继续狂奔,彻底撕碎戎人的队伍。 步卒紧随而至,他们五人一伍,十人一火,在攻击时自行聚合,对目标展开一场碾 式的杀戮。 车轮滚滚向前,戎人的惨叫声不断响起,很快又被长戟和刀剑粉碎。 郅玄站在车上,几乎没有动手的机会。 随着战车加速,前方的戎人都被撞飞,扑上来的也被戎右解决。百名甲士紧跟在他车后,不断击杀攻击范围内的目标,一直跟随郅玄的战车冲到队伍最前方,对上数名佩戴骨饰的戎人。 突然遭遇袭击,戎人很快陷入混 ,长长的队伍断成几截。这种情况下,氏族们只能各自为战,率领甲士分不同方向追杀。 郅玄初上战场,没有任何经验,没有和他人一样中途收割战功,而是任由战车继续向前飞驰。 郅玄不下令,驾车者和戎右也不好出声。 战车持续狂飙,甲士只能跟着向前跑。跑到最后,连范绪都被隔开,只有郅玄一辆战车冲了上去。 望见前方的数十人,郅玄本能察觉到不对,正准备让驾车者减慢速度,后者却误会了他的意思,以为郅玄嫌弃速度太慢,用力一挥缰绳,锁定前方目标,凶狠地撞了上去。 战马撒开四蹄,车速快得惊人。 郅玄握住车栏,试图稳住自己时,一道黑影突然朝他扑了过来。 来不及多想,郅玄本能握紧长剑用力向上一挥,鲜红的血如雨洒落,一颗獠牙凸起的野兽头骨滚落在他脚下。 就在上一刻,这个头骨还戴在一名戎人头上,而今滚落车板,其主人也被长剑划开 膛,大睁着双眼向后栽倒,当场气绝身亡。 在他手边,一把野兽腿骨制成的武器断成两截,断口处十分整齐,显然是被一剑切断。 郅玄大口 着气,一股刺鼻的气味袭来,几乎要堵住他的鼻子。 戎人貌似被吓住,看向倒在车旁的男人,一时间竟忘记攻击。直至有一个戎人大吼出声:“头领!” 伴随着这声吼叫,周围的戎人如梦初醒,他们不顾一切地冲上来,试图抢回男人的尸体。更有数人冲向战车,目标是掉落的野兽头骨。 郅玄听不懂戎人的语言,仅能从对方的表现推断,他貌似干掉了一个大人物? 驾车者和戎右 脸兴奋,很快帮他解惑:“公子斩酋首,彩!” 戎右和驾车者之后,甲士也随之高喝, 脸兴奋扑向余下的戎人。西原国律,阵斩大部酋首为大功,他们唯有更加尽力拼杀方才配为公子玄甲士。 相比甲士们的兴奋,郅玄神情木然,不知该如何评价自己的运气。 这算好还是不好? 偏偏他的面无表情又让人误会。 甲士们见他这般镇定自若,初战即斩酋首也不见骄狂喜 ,不由得心生敬佩。即使是国君赠与郅玄的甲士,此刻也不由得叹服。 误会就这样产生,迅速在众人心中扎 ,不给郅玄半点解释的机会。 第十五章 为夺回头领的尸体和象征地位的兽骨,戎人们前仆后继,不断冲向郅玄的战车。 于是乎,战场中出现了这样一幅奇怪的画面:其他氏族追在戎人身后,在战场中跑个不停。郅玄站在原地不动,却像磁石一样 引戎人,大多还是地位较高的勇士。 相比双眼放光 脸兴奋的甲士,郅玄自始至终面无表情。 看着飞蛾扑火的戎人,仿佛有大量金 的数字在眼前飞蹿,他当真很想吼一声:老子不要人头,你们不要过来啊! 可惜没用。 戎人冲上来的实在太多,杀都杀不完。 终于有氏族反应过来,开始朝郅玄身边聚集。靠近他就能轻松收割战功,何乐而不为。 范绪也不能免俗。 郅玄的战车成为暴风眼,戎人扑向他,甲士包围戎人,一层套一层。等戎人终于意识到,他们不可能抢回头领的尸体和象征地位的兽骨时,甲士已经完成合围。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打又打不过,杀也杀不出去,戎人彻底陷入绝境。杀到后来,除少数羊奴匍匐在地留得 命,其余全部死在刀剑之下。 战斗结束后,卿大夫们收拢军队,十分有默契地各领一片区域,抓紧清理战场。 天寒地冻,滴水成冰。 甲士们不敢耽搁,利落割下戎人左耳,用麻布和兽皮包裹好,方便佐官统计杀敌数量。 这场战斗中,郅玄斩杀酋首,麾下表现同样亮眼。两甲人斩敌超过三百,且有三分之一都是部落勇士。西原侯估计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儿子会表现得如此出 。 看到统计的结果,范绪看向郅玄的目光透出审视。 莫非他看错了这位嫡公子? 身上的目光如同针刺,暂时没想好如何应对,郅玄索 一言不发,继续维持冷漠脸。这种方法对密武羊皓未必有用,范绪则不然。 范氏虽然有女在国君府,却始终不得宠 。迄今为止,国君诸子女中无一有范氏血脉。如此一来,范氏和密氏羊氏的关系就变得十分微妙。 密氏一门双卿,公子康身为国君长子,天然占据优势。羊夫人宠 过密夫人,公子鸣聪慧且得国君宠 。 两者各占优势,有诸多不同。 唯独一点,无论 后谁成为世子,都会大力提携母族。 郅玄身为国君嫡子,母亲是东梁侯女,即使登上世子位,也不会危及到范绪在朝中的地位。为了 制密氏和羊氏,或许还会设法拉拢他。类似的手段并不鲜见,西原侯就用得炉火纯青。 如果范绪运作得当,未必不能借由郅玄获取更大权势。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