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晚了。 她密而长的眼睫在眼下留下一小片的 影,席云素柔和了语气,说道:“政务要紧,我是去祭拜以前母妃身边的嬷嬷,小事一件,不要紧的,你用不着因小失大。” 即为可惜,那她对聂怀嵘而言,最好一如前世,无甚要紧。 她轻轻软软的声音,隔得远,听力尚佳的聂怀嵘一字一句都听了进去,“臣是鸿胪寺卿,臣也是驸马,殿下与公事,没有孰大孰小,孰轻孰重之分,鸿胪寺除了臣,尚有其他官员能代行公务,公主只有臣一个驸马,驸马之责,无人可替。” 驸马之责,无人可替。 多么动听的话,却没有说在它最应该出现的时候。 席云素捂眼,声音都是颤抖的。 “聂怀嵘,你来晚了,太晚了,真的太晚了。” 说完,席云素背过身去,踉跄着, 狈着爬上了马车。 紧闭的车帘里,无法控制的泪,无法 抑的情绪,在她方才听到的聂怀嵘左一声“驸马”,右一声“驸马”里,奔涌而出。 * 公主出行,随行人数自是不少的,聂怀嵘骑马跟在她的车辇之后。 京城很热闹,京城的街道人声鼎沸。 在这样嘈杂的环境里,聂怀嵘总觉得自己听到了哭声,不是幻听,是真真切切的哭声。 他不是没怀疑过那是小公主的哭声,可马车无异常举动,车夫和马车两边的护卫神 都未见异常。 聂怀嵘也很不解小公主说的那句,他来晚了,是什么意思,是说他误了时辰,让耽误了她出门的时间吗? 他就这样怀着不解和疑问跟在云素公主的车辇之后,等出了城,到了安静的环境里,隐隐约约的哭声已经听不到了。 他稍稍安心,想着这应该不是小公主的哭声。 随后,便和梦境一般,小公主选了小路,来到了那一小片的栀子花丛林里,小公主下了车,天际亦如梦中,有飞虹横跨。 聂怀嵘下了马,亦步亦趋地跟在席云素的身后。 “殿下喜 栀子花?” 席云素脸上神情放松,看着栀子花时,好似在怀念着一样。 小公主看起来很喜 栀子花,但聂怀嵘不知为何,觉得她该是会喜 更 丽的花才是。 席云素微微摇了摇头,很是温柔地说:“我喜 桃花,是我母妃喜 栀子花。” 聂怀嵘被栀子花香包围,有些不自在地道:“臣有所耳闻,皇上的紫宸殿和卫贵妃娘娘的寝 ,都种了大片的栀子花林,有一年回京述职,正逢夏时,皇 里全是栀子花的香味。” “那是因为我母妃 极了栀子花,母妃所 便是父皇所 ,母妃说这花白得浓郁,香得彻底,开在夏季,颜 如霜雪一般,孤姿妍外净,幽馥暑中寒, 美与素雅结合,酷暑中送来寒意,矛盾又纯粹。” 她的母妃也和这栀子花一样,生在酷暑,依旧洁白馥郁。 席云素的母妃卫贵妃卫洛如庶女出身,因其兄卫谧在 军中当差,结识了当时还是皇子元章帝,卫洛如和元章帝因卫谧相识,后又相知相 。 元章帝原本是非卫洛如不娶的,可元章帝的母族强大,他母亲又强势,不允许有如此动摇元章帝的存在,元章帝之母不管元章帝的哀求和反抗,死活不准元章帝娶卫洛如。 有情人不忍分别,便许下承诺,一个争,一个等。 而卫洛如这一等,就是十年。 十年,她等到了,在元章帝登上九五之位的那一天,她从一个小散官家二十六未嫁的庶女一跃成为了风光无限的皇贵妃。 自卫洛如入 起,元章帝除了她的寝 ,就只去过皇后的寝 ,也是自她入 起,除了她,后 女子再无一人有孕。 席云素一直都是元章帝最小的孩子,也是最疼 的孩子。 席云素轻轻抚摸着一朵栀子花,是无限的怀念。 她曾经问过她的母妃,苦等的十年里,有没有一瞬间是后悔的。 她母妃柔柔地笑着,眼睛里全是极美极美的光彩,母妃说她从不后悔,她相信她夫君炽烈的 意,也相信她对她夫君纯粹的 ,她要等的人给了她能够相信的安心,她没有后悔的必要。 席云素被那样的光彩所 引,于是她自认为找了一个最好的最令人安心的人,想要用她的炽烈去换取他的纯粹。 结果显而易见,她后悔了,她赔尽一切,什么都没有换到。 不过,那些都过去了,上天恩赐了她一个机会。 这一世,她要重新选,她会慎之又慎,选一个提及她时,眼中也会有母妃谈及她父皇时那样美丽的光彩的人。 她不要再后悔了,今世,当她两鬓斑白,被儿女簇拥时,她也能说出她母妃说过的话,不后悔,一瞬间的后悔都没有。 一想到那样的场景,席云素对着手中的栀子花笑了,笑得很幸福。 而她身侧一直关注着她的聂怀嵘见到这样的笑,整个人都已经懵住了。 浓烈的香,绮丽的人,醉人的笑。 梦境与现实 织重合,万物褪 ,天地只余她。 砰……砰……砰…… 声大灌耳。 那是他心跳的声音,他一直疑惑的问题,有了答案了。 聂怀嵘情不自 地拉近了他和席云素的距离,他凝视着她,目光灼灼。 “素素,臣,我可以这样称呼殿下吗?” “不行。” 回应他的是拒绝和消失的笑容。 第二十七章 一句“素素”, 她拒绝了他,席云素也没了赏花的兴致了,不合时宜的称呼, 于谁都没有好处的。 她猜想聂怀嵘应该是上次从文英口中听过文英这么叫她,就以为她是允许别人这么称呼她的, 那怎么可能呢。 她和聂怀嵘连朋友都是算不上的,她不想听他这么称呼她, 她只允许她亲近之人这么叫她。 林间花已赏,天际飞虹已散, 逗留已久, 该要继续赶路了。 席云素很是留恋地折了一只栀子花,将其别在发间,如此就好, 再舍不得,也要分开了。 “聂将军,请吧,我们该走了。” 席云素对她身后的聂怀嵘说完这句话后, 就朝马车走去, 擦身经过聂怀嵘时, 被他拉住了手腕。 聂怀嵘低头看着她, 她发髻上的栀子花不稳,摇摇 坠, 他抬手重新帮她别上了花,眼前的她, 一如梦境, 花不及她, 万物不及她。 只是她的笑不是对着他的, 她对着他的时候,还有一种他看不透的东西存在。 他低沉着声音问她:“殿下看着臣时,眼里是仅有臣一人吗?” 席云素略显慌张地挣开聂怀嵘,躲避着他的视线,支吾回道:“我,本公主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臣的错觉,殿下看着臣时,好似还在看着另一个人。” 之前也有过这样的 受,那时的聂怀嵘并不在意,而现在对席云素有了不一样的 情的他,靠得近了,变得在乎了,有些东西就明显了起来。 席云素没有答话,匆匆而走,登上马车时,她回首一望,聂怀嵘还在原来的地方,一动未动。 他就那么呆呆地望着她,看起来还有些委屈。 席云素犹豫着, 起的车帘被放下,花香在鼻尖萦绕。 她闷闷地道:“聂怀嵘,要动身了,你不跟着来吗?” 他是聂怀嵘,跟前世的聂怀嵘比,有更好的地方,也有更坏的地方,她不清楚这种变化是否跟她提出和离有关。 但是他陪着她来的,是他的一番好意,她该要记下这份心意的,不是一家人,欠下的人情,将来是要还的。 她说完,他就跟着来了,席云素见他上了马,才重新掀开车帘,进了马车。 马车继续前行,聂怀嵘含着委屈的身影和略带悲伤的语气,席云素有些在意。 她掀起马车窗帘的一角,入眼就是聂怀嵘和他那匹威风的黑马,他不是跟在马车后面的吗,什么时候跟上来的。 聂怀嵘也注意到了她的举动,“殿下有何事吩咐?” 小路不宽,聂怀嵘跟马车并列而行,路旁绿枝被细雨浸润过还有雨珠残留,枝叶划过他右侧的衣袖,留下裂痕和水渍。 “衣服都划破了,你就不觉得这么走很挤吗?” 就这么糟蹋这身藏青 的长袍,她 心疼那衣服的。 要 制一身 美的藏青 带暗纹的长袍很难的,在针线活上没有天赋的席云素为那身长袍可惜。 她曾经跟着王嬷嬷学了一年多的针线活,才勉强做成了一件看的上眼的藏青 长袍。 聂怀嵘真不 惜东西。 “要不本公主让车夫给你让路,你在前头走吧,不然你这身衣服都没法要了。” 糟蹋别的也就算了,不要在她眼前糟蹋藏青 的衣裳,她前世给聂怀嵘做过不少的,她看着就不自觉地联想到了她曾经送过的,前世的聂怀嵘是不是也是如此糟蹋她送的东西的? 她心口都疼了,为她送的那些好东西心疼,她还不如全卖了,至少能得到银子。 聂怀嵘没有听从她的建议,而是回道:“无碍,路右侧树丛茂密,如有刺客,防不胜防,臣如此前行,能率先抵挡暗处的刺客。” 青天白 的,能有什么刺客,席云素抓着车窗帘子,没能放下来。 一而再再而三地担心她会有危险,聂怀嵘是听到什么风声了,有人要对她下手吗? 她紧揪着手里的帘子,犹豫不决,他的右衣袖已经被雨珠沾 一大半了,她忍了忍,没忍住,“你要不要直接坐到马车里来?” “好。” 他立马应下了,驱马到前面,将他的黑马 给牵头的护卫牵着,自己很快上了马车。 坐在她身边的聂怀嵘没有多话,一直戒备着,马车内并不空旷,他把他的震天银戟留在了黑马上,手里紧握着一柄长剑。 席云素被他的架势都 得紧张起来了,声音更是不自觉地 低了,“你是不是得了信,有人要刺杀本公主?” “嗯。” 她放不下心,又问:“从哪里得知的,是什么人?” 聂怀嵘模棱回答:“偶然得知,尚不知是幕后黑手是谁。”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