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力竭，呼
都有点困难，他无论如何没想到夏槐竟然在他最不想听的时候说了真话。手背突兀地一凉，方斐抬起手，摸了一脸的水痕。
敲门到第三次，杨远意失去了耐心。
二十分钟前刘珊妮给他发了一个视频，问他“这是不是方斐的前男友”。杨远意其实记不得那个人姓夏还是姓冬，耐着
子中断工作看完，告诉刘珊妮：“你处理下。”刘珊妮拿出方案：“让唐澳沟通删博？”
“把影响降到最低。”杨远意发语音时停了停，又说，“电影拍摄正在关键阶段，我不希望届时还要解释这些
七八糟的东西。”刘珊妮回答“明白”，叫醒唐澳去开紧急会议准备公关方案了。
本该就此结束，但杨远意坐着看了一会儿，横竖被莫名的不安占据注意力无法集中。他看了眼时间，只在t恤外披了件外套，出门前往方斐的住所。
拍摄渐入佳境后杨远意就不怎么在方斐那边留宿了，这次深夜前往，他也无法形容为什么着急——明明方斐不是那么脆弱的人。
但敲门无人应答，杨远意眉心紧锁
到不对，还是从外套兜里取出了钥匙。防盗门被打开时声音不大，内中黑暗很快
噬了他的影子。杨远意想先喊一句方斐，又停下，轻手轻脚地往卧室走。门虚掩着，没有透出一丝光，杨远意忽地有点松了口气。
随即自嘲地笑笑：他仿佛成了一个半夜担心小孩做噩梦跑来看一眼才安心的老父亲。
正要转身走，
格里固执的
锐在这时品出一点不对，杨远意脚步停下，静静站了好一会儿分辨空气中一丝微堵的气声。方斐没有
冒。所以还是看见了吗……？
谁发给他的？
杨远意蓦地又恼又气，分不出对电影和对方斐哪个的担心更多，但肯定兼而有之。
他背过身遮住手机的光，给景城发了一条消息。
“明天停工。”
景城立即回了一大串：？？？？？
杨远意却不管他了，伸出手，推开了那扇门。
木门摩擦地面时拖长声音仿佛难听的哭声呕哑嘲哳，眼睛适应了黑暗，杨远意看见方斐将自己裹成了茧，寄希望把羽绒被变成坚硬的保护壳，并不抬头。
“阿斐。”他唤一声，“睡了吗？”
方斐不作声，掖紧被角，假装不知道他来，可酸楚的
觉却一刻不停地持续上涌。身边的
垫陷下去，接着有只手从隆起被面抚过，找他的肩膀似的好一会儿才选中位置，随即轻轻地、有节奏地拍起来。第二九章
他清醒而盲目一个拍着，一个躺着，方斐不动杨远意就不停，这么僵持了好一会儿。
他呼
不畅，稍鼻子就是响亮的声音。听着丢人，方斐忍不住狠狠
了下鼻子，在被窝里犹豫要不要擦时，听见外面那个人笑出来了。“要不要纸巾啊？”杨远意隔被子使劲儿
了两把方斐。被子掀开了一条
，方斐的手伸出来。杨远意这回是真忍不住了，他打开台灯，笑着，从外套的兜里摸出纸巾
进去——还贴心地撕开包装拿了一片——然后摊开手：“用完了给我，千万别气坏了吃纸玩。”被窝里的人瓮声瓮气答：“有病啊我！”
“可不是么，大半夜因为一个视频就在这生闷气。”
又被撑开，这次方斐钻出来了，头发糟糟，眼睛微红，捏着一团皱了的纸。头放了盏造型复古的铜黄
台灯，暖光范围有限，只照亮方斐下半张脸。他眼中泪光荧荧地装着两团不安的火苗，鼻尖也有点泛红，下巴发着抖，像气坏了，但更像受了天大的委屈，是一只刚从深水被捞上岸、急需安
的小动物。杨远意帮他扔了垃圾，擦干手心，握住了方斐。
一套一套的词失去了力量，说什么都没用，他看着方斐，只想：“眼睛真好看。”
不知道他是哭过了，还是忍着不要继续，可无论怎样方斐现在的样子都有种复杂的美。脆弱而坚强，仿佛一只修复完毕的琉璃瓶，裂痕凹凸，内里依旧闪烁光华。
“所以你都看到了。”方斐开口，声音也低低的。
杨远意“嗯”了一句。
方斐垂眼，水光在睫
摇摇
坠地挂着：“我给他打了个电话，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杨远意其实并不
听方斐提起那个前男友——他某种程度上对夏槐抱有恶意——但好不容易方斐有倾诉，就默默地听了。“我……你也看到，他暗示我抢了他的试镜。确实，演《荒唐故事》我没有去试镜，也没有主动争取，可我从其中得到什么好处了？拍戏开始他就要跟我分手，说剧组人太喜
我让他有了危机，说我不理他，冷暴力。我解释过了我太忙，第一次演电影我希望能够尽量做好所以才会把私事往后放，他不信，要来剧组看，我从没拦着。到现在我也不懂怎么就成了我在冷暴力？……”看来真是憋坏了，杨远意见他越说越上气不接下气，到嘴边的“好了好了”拐了个弯儿：“没事，哭一下吧，骂也行。”
方斐没骂，低着头，柔和的光照出他后颈弯曲时优雅的弧度。
“就算都是我的错……他要分手，我必须像个舔狗丢下一切事去挽回他，凭什么？”他说得有些急了，声音也大，夹杂难过的哭腔，“我做错什么了，到底、他妈的、我做错什么了？！我就是跟你……就是那段时间遇到你了而已！”
近在咫尺的男人眼中倒影摇晃，他愣怔了。
方斐毫无察觉，只顾着继续：“我跟你上
不对吗，我就是喜跟你做，那时候就想跟你在一起！他说完分手凭什么对我指指点点，凭什么要求我去猜他到底什么意思是不是真心？干什么干什么去……行，如果这也算做错我已经付出代价了不是吗！他就是不肯放过我，好几年了！我喜别人不可以吗！——”不受控的眼泪，没有逻辑的混
话语，全部终结于突如其来的温暖怀抱。杨远意亲亲他通红滚烫的耳朵：“嘘，不要说了。”
方斐依旧剧烈呼
着，心跳飞快。四肢的力气不足以支撑他回以拥抱，他
本没印象刚才每一个字，只觉拥抱带着晚风的冷冽，可热度却一刻不停地如
汐涌向他，包裹他，容纳他所有的悲哀。杨远意低声：“你先冷静点儿。”
有的话彻底控制不住，方斐呢喃：“冷静什么，我就是喜
你……”“阿斐，你看着我。”
他
茫地抬起头，泪涔涔的。“我们差很多，你以前也说保持现在的状态就很好了，为什么反悔？因为受了夏槐的刺
吗？”杨远意握着他的肩膀，直视那双深黑的眼，“一时冲动，还是深思
虑，你想过没有？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每一句话就有一次骨骼深处的振动与他共鸣。
方斐突然问：“杨老师，我不能喜
你吗？”听上去那么绝望，好像他已经豁出去了，抛下一切了，却得不到任何奖励。
“不是要给你时间吗？”杨远意还冷静地跟他分析着，“现在看来你受了前男友刺
，还没到那个程度，你清醒了会反悔。”他们紧贴彼此，在某个瞬间却又变得遥远，直到方斐看见杨远意的表情。
他是有点难过的。
不知为何，方斐忽然无比轻松。
什么叫“反悔”，又为什么说“不喜
”。他自欺欺人太久，终于骗不下去了。
起先他积
在心里的情并不想被杨远意知，可这个夜晚太混，他在某个瞬间突然决定：从今天开始不再逃避隐藏了，哪怕只有十分之一的希望杨远意回应他。方斐能从杨远意对曹歆然的态度里发觉对方或许不愿意坦诚地表达
意，可自我洗脑良久，他还是当不了合格的宠物情人。那没有结果也无所谓了，人活着不一定所有问题都要找到答案。
就在进组的那一刻，或者更早，他就已经偏离了跟夏槐继续在一起的可能
。方斐清晰地知道无法长久，没有杨远意也有其他人。等遇到杨远意，就注定不会有其他人了。
给他点时间。
“可是时间不等我。”方斐说。
杨远意拍打他肩膀的指尖停了半拍。
方斐：“你也不等我，再不说，拍完电影你会不会又喜
别人去？”杨远意安静的凝视中，灰蓝
冬天正一点点融化。握着他的手有些松动了。
方斐反手抓紧杨远意，他捧出年轻的炽热的心。
“我很清醒，也很盲目，我就是
你。不想听就把我踢出剧组吧，或者也再不理我，都可以，但是你别管我会不会反悔。”卧室很窄，他却像在对全世界宣告。
时间似乎变得极慢，方斐听见杨远意呼
越来越长，
在外的皮肤觉到了冷。他想往回缩，但死扛着，一定要先等来是或否的答案。杨远意目光闪了闪：“万一你发现不值得，又要怎么办？”
他总想得很多，方斐噎住了，诚实地摇头：“那也比一直躲着强。”
“有时候坦诚太多不一定是好事。”
“我知道。”
杨远意又沉默了会儿，自言自语地
叹：“……年轻真好。”方斐没听清，疑惑地发出一声鼻音。
“睡吧。”杨远意笑了，把他往被窝里按，“小心着凉。”
悬空的心情突然失重，沉甸甸地往下坠。
方斐几乎在一瞬间明白了杨远意的暗示，喉间带血似的刀割
让他再发不出任何声音，全身发凉，只能顺着对方推的力度躺下。铺成了沼泽，他好像躺进一片泥。然后杨远意站起身，可能要走了，他的身影遮住台灯。
方斐缓缓闭上眼，这个晚上的确是个笑话，他什么也没得到，却什么都失去了。他应该先考虑明天该怎么办了，要不主动退出吧，只是对不起刘珊妮和唐澳的用心，他还是不能抱有太多希望。
那句话说得很老套，但没有希望确实不会失望，期待是个很残忍的东西。
结果意料之中的，可他又想哭了。
身侧的
垫往下沉沉地陷，方斐一愣，睁开眼，看见一片漆黑。cＯmic5.ｃ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