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追了。” 胤禵掀开那马车的帘子,事先被抓进去的老人,被捆的结结实实,还在那里呜呜咽咽的。 “把人扶下来,带到驿馆里,再找个大夫来。” “是,”有侍卫应声去了。 老人被扶下来,全身都在发抖。 “老丈别怕,那些人不会来了。” 胤禵虽然到了四川,却一直没有去拜访年羹尧,年羹尧必然也知道他来了,但也没来过他。 老人身上的绳子被吕瑞解了下来,堵嘴的东西也被拿走了。 “走吧,咱们进里面去看看伤。” 老人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胤禵看,被吕瑞拉了一下,也没动弹。 “老丈?你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恩公,恩公……” 老人摸索着抓住胤禵的袖子,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求恩公为我伸冤,为郃八百无辜惨死的老百姓伸冤啊!” 胤禵着实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赶紧扶起老人,“老丈,咱们进去说吧。” 一行人进了驿馆,吕瑞长了个心眼,让侍卫都别休息,守好门户。 胤禵扶着老丈进了屋子,让人给老丈上了点心,又倒了茶。 那老人简单收拾了一下,胤禵才发现,这不是个穷苦百姓家的老人,衣着虽然脏,但料子也不差。 “老朽姓范,名光宗,是郃当地的一名乡绅,家有薄田几亩,米店一个。” “原来如此,”胤禵轻轻点头,“那老丈怎会落得如此?” 范光宗深了一口气,勉强下了心绪,“恩公,老朽家乡郃,吃盐不易,官盐不好运进来,平时多有贩卖私盐的。但也就挑个扁担,都是小本生意,大家也就是救个急。” 胤禵点了点头,“各地多有如此,尤其西南一带。” “是啊,”范光宗又叹得一声,“我们郃其实不算个穷苦的地方,大家能吃官盐的时候,也不会买私盐,平时也没听说有什么盐枭一类的人物。可不知怎的,去年八九月份,突然来了一伙官兵,说要搜查盐枭,搅得家家不安,犬不宁。” “我们也不敢说什么,想着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可谁知,”范光宗好不容易红润起来的脸又白了回去,“老朽永远记得那一天,刚过完八月十五,家家都是喜庆洋洋的。夜里的月亮还很大,却有一伙官兵,突然围住了我们的村堡!” 胤禵眉头一皱,范光宗声音都发着抖,“那些官兵各个带着刀,说要搜查盐枭,可是进了堡后,却见人就砍,砍死了还不算,各个都把头割了下来!” 吕瑞在旁边听着都跟着倒了口冷气。 “我们堡里将近千人,老弱妇孺过半,哪里打得过官兵?偶然有反抗的,他们立刻呼朋唤友,刀砍死,还大声叫着,找到盐枭了!” 胤禵搭在扶椅上的手,紧紧攥了攥。 “整整一个晚上,被刀砍死的,胡奔跑被踩死的,掉下河沟摔死的,八百余人!” “天啊,”吕瑞虽然跟着胤禵来边关打仗,可实打实地连尸体还没见到过呢。 “他们杀人,砍头,”胤禵缓缓吐了口气,“是为了领功?” “是,”范光宗点了点头,“我后来打听了,他们追查的那个盐枭,在夏一带就不见了。他们找了好一阵子没找到,不敢就那么空手回去,就把眼睛盯上了我们村子。” “你们没报官吗?”吕瑞忍不住问道。 “报了,”范光宗眼眶充血,“可那些地方官本不理会我们,被我们急了,还说我们村就是盐枭窝子,再四处捣,就把我们全抓了!” “我们村里剩下的人,一路从县官告到知府,从知府告到巡抚衙门,可没一人肯为我们伸冤!” “老朽认识的人多些,觉得实在不对劲,就四处打听,后来才有人告诉我们。那伙被派来清剿盐枭的士兵,是四川总督年羹尧指派的。那领兵的河东盐运使金启勋是年羹尧的亲信,年羹尧在四川一手遮天,又深得皇上信重。所以,没人敢管,没人敢问。我们郃八百多条命,就这样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没人敢管,没人敢问?” 胤禵眯起一双眼睛,“行啊,反正我这错也犯了,今天就再加一条,谁又能耐我何?” 入夜,养心殿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