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九年 七月二十,西配院 苏伟带着七喜儿给两位格格送内务府新供上来的绸缎,刚从大格格院里出来,就碰上了相携而来的钮祜禄氏和武氏诗玥。 “奴才给两位小主请安。” “苏公公今儿怎么闲着?” 钮祜禄氏轻摇小扇,语中带笑地停下脚步,视线却蓦地一凝,“哟,这小太监就是苏公公新收的徒弟吧?这小模样长的,可是把路旁新开的杜鹃都比下去了。” 七喜儿脸上一白,慌忙垂下头去。 “不就是个小太监嘛,年纪小,长的俊俏些罢了,”诗玥不动声地拽了一下钮祜禄氏的衣袖,抬起头微笑着冲苏伟道,“苏公公是给两位格格送东西来的吧?我们还要去东花园逛逛,就不耽误苏公公办差了。” “奴才恭送两位小主,”苏伟倒也没多做解释,借坡下驴,躬身行礼。 钮钴禄氏意义不明地笑了一声,转身跟诗玥出了西配院的偏门。 “你怎么回事啊?” 离的西配院远了些,诗玥先开了口,言语间有些不大高兴,“咱们不是都说好了,不参合苏公公的事吗?” “姐姐干什么生气啊?”钮钴禄氏倒是坦然,“我只不过是一时没忍住罢了。他苏培盛伺候王爷二十几年,厥功至伟,只要王爷没说话,这府里的人不也就只能发发牢嘛。” “这话是什么意思?”诗玥闻言,眉头一蹙,“苏公公是什么样的人,妹妹心里不清楚吗?难不成你也跟那些碎嘴的奴才一样,认为苏公公是想在王爷身边安排第二个‘万祥’了?” “我可没有这样说,”钮钴禄氏转过头,注意到了诗玥的神,立马转了一个态度,亲切地拉住诗玥的手道,“姐姐别往心里去啊,妹妹又不是刚进府的人,能不知道苏公公是什么样的人吗?刚才就是一时没忍住,嘴跟苏公公开了个玩笑,你看苏公公不也一直乐呵呵的吗?再说,万祥和七喜儿都是个什么东西啊,我就是不信苏公公,还能不信王爷吗?” 诗玥直觉心里沉闷,但也多少被钮钴禄氏说服了些,就算她对苏培盛收七喜儿为徒这件事有些什么想法,但府里到底还有王爷呢。 二格格院里,伊尔哈带着兰桃一蹦一跳地从堂屋里出来,见着苏伟就笑嘻嘻地上前道,“苏公公给我送什么好东西来了?我可好一阵没见到苏公公了。” 苏伟也笑着见礼,让小太监们把几箱东西放下,挨个打开,“内务府新送来的绸缎,具是颜鲜亮的,王爷说了,都先可两位格格用。奴才特意给您挑来的,都是您平素最喜的花样。” “我看看,我看看,”伊尔哈赶紧凑到几口箱子前,看了几匹,果然都是她喜的样式,“苏公公才是真真的理解我,前阵子额娘给我做衣裳,挑的都是闷沉沉的颜,还总说我是大姑娘了,穿着都要端庄,可我一点儿都不喜。” “侧福晋也是关心格格,不过格格年纪还小呢,王爷都跟奴才说过,可要多留格格几年呢。” “苏公公……”伊尔哈娇气地叫了一声,也多了些小女孩的娇羞样子,绕着几口木箱又转了几圈,视线落到了七喜儿身上。 只不过,引伊尔哈的倒不是七喜儿的长相,而是他手里抱着的盒子,“那盒子里是什么?” “喔,这是王爷这次驾受赏,特意给二格格留下的,”苏伟把盒子捧到伊尔哈跟前,小巧的木盒一打开,只见一只白生生的玉兔,瞪着红润的眼珠,在午后的光芒下闪着莹润的光泽,乍一看去竟真像活着似的。 伊尔哈喜出望外,小心地捧出玉兔,上好的玉料微微发凉,浑然天成,仔细看去,那一双红眼竟是玉质中自然形成的,可见天工造化,鬼斧神工。 苏伟见伊尔哈是真心喜,心里也十分高兴,“王爷平时都不好这些金银玉石,只是见蒙古王公进献的这只玉兔,自然而然地想起了二格格,这才特意向万岁爷讨来的。” “还是阿玛惦记我……”伊尔哈低头捧着兔子,这话一出口,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 苏伟倒是暗暗松了口气,只当没看见二格格委屈的模样,笑地道,“王爷就这么两个掌上明珠,能不惦记着吗?就是这玉兔没有第二只了,要不两位格格一人一只,还能多凑个趣儿。” 伊尔哈听了扑哧一乐,随手抹去眼角的泪珠,抬起头道,“长姐才不喜这些小孩子玩意儿呢,我一会儿捧去给长姐看,她肯定又说我孩子气。” 苏伟也跟着笑,又陪着伊尔哈说了会儿话,才带着人退出了西配院。 秋欣隔着半晌追上了苏伟,七喜儿倒是会看眼,跟苏伟告了礼,往排房去了。 苏秋欣进王府也有大半年了,苏伟没有看错她,苏家小妹着实是个聪明、识大体的人,规矩学的也快。到了二格格身边,虽说因为年纪大些,不算二格格最近身的奴婢,但也一直很得二格格倚重。如今,苏秋欣担着二格格院里的掌事姑姑,就是明如李氏那样的人,也从来挑不出她的错处。 “二哥,”秋欣挽住苏伟的手臂,有些担忧的目光还落在七喜儿的背影上,“你怎么好好的收他为徒了?最近府里有些传闲话的,传的可难听了。”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苏伟闲闲地砸吧砸吧嘴,“这府里又到时候归置归置了,不过也好,赶巧着敬事房送了新人来,正好杀给猴看。” 秋欣还是有些不放心,但想了想却也没有再多问,“你刚刚才走,二格格就兴冲冲地带着玉兔跑去大格格那儿了。我看这一下,二格格心里的委屈才算完全放下。之前,我真是有些担心,二格格子虽开朗,但也到了多思多想的年纪了。” “你担心的对,”苏伟轻吐了口气,“以后有这种事儿,还得及时告诉我。这王府里不比普通人家,本来就人情凉薄,好不容易有几个亲近的兄弟姐妹,没道理因为这些芝麻谷子的小事儿闹得生了隔阂。” “小妹明白,”秋欣应了,又抬头仔细端详了苏伟一阵,突然一笑道,“我现在总算明白二哥为什么能这么多年来都独得王爷恩宠了,这阖府里恐怕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会像二哥这样全心全意地为王爷着想了。” 苏伟愣了愣,低头浅浅一笑。 东小院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