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爹来寿安办事,我帮他找了些旧书,”七喜儿低头摸了摸身上料子要比旁人好很多的蓝袍,“干爹说我跟他有缘,就收了我做干儿子……” 苏伟抿住嘴角,几个猜测在脑中逐一划过,七喜儿在一旁站了半天,终是忍不住微微抬头,小声问道,“您就是苏培盛,苏公公吗?” 苏伟转身看向他,点了点头,“你认识我?” “我听干爹提起过您,在寿安,几位老公公也经常说起您的,”七喜儿把两只手攥在一起,用力咽了口唾沫,“七喜儿天生脑子笨,也没学过什么规矩,以后要是犯了错……” “放心吧,”苏伟轻笑一声,抬手放到七喜儿的肩膀上,“梁公公的面子京城里有几个敢不买啊,咱家自然会对你多加看顾的。” 七喜儿的身体陡然一僵,肩上微微用力的手还没有拿掉,背后突然响起人声! “这时候才回来,怎么还站在这儿?” 低沉的嗓音听不出任何明显的情绪,七喜儿的心脏却开始狂跳,低下头只能看到印在脚边的黑影,膝盖就蓦地一软。 苏伟被七喜儿的扑通一跪吓了一跳,转身上刚从东小院里出来的四阿哥,稍稍一躬身道,“给主子请安,敬事房送了新人来,奴才正带着人在院子里悉悉。” 四阿哥微微皱眉,扫了跪伏在地上的人一眼,语气略有不,“这种事儿给别人去做就是了,跟爷回屋!” “是是是,”苏伟浅笑着答应,几步走到四阿哥身边。 四阿哥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临要转身时才想起地上还跪着一个,“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七喜儿,”七喜儿的气息都开始急促,身体僵成一团。 “抬起头来,”四阿哥的语气很淡。 伏在地上的七喜儿慢慢攥紧拳头,身体稍直,傍晚的最后一点霞光映在那张逐渐扬起的脸上。 苏伟清楚地听到,一直跟在四阿哥身边的傅鼐蓦地倒了口气。 四阿哥却是什么都没说,连叫起都没叫,竟径直转身走了。 ………… 傍晚的余晖散去,东小院的正屋内堂里烛火爆开,发出啪地一声响。 四阿哥靠坐在榻子里侧,手里捏着书卷,看得似乎很投入。 苏伟坐在榻子边,百无聊赖地磕了一盘葵花籽儿,最后实在忍不住,拿脚在四阿哥腿上蹭了蹭,“你觉得那个七喜儿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四阿哥的视线仍然停在手里的书页上。 苏伟不耐烦,上前一把抢过书,“别跟我装糊涂,我就不信你一点儿想法都没有!” “要什么想法?”四阿哥抬起头,“某人大晚上的不回自己屋,领着人家园子逛,回头还来问我有什么想法?” 苏伟瞪着眼睛愣了半天,竟莫名有点儿心虚,“我,我那是有话要问,再说——” 苏大公公想到什么蓦地一停,顿时不忿起来,“诶,不对啊,人那是摆明冲着你来的。再说我一个太监,我能有什么想法?” “你是在这儿故意给我声东击西是不是?”苏伟两手环,扬了扬下巴,“今儿可连傅鼐都差点没把持住,不是我夸张,七喜儿那张漂亮脸蛋说是折煞众人也不为过吧?” “漂亮?” 四阿哥皱起眉,把面前的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个遍,又沉思了良久,最后默默摇了摇头,“我没看出来。” “怎么可能?” 苏伟嘴角一歪,脸不以为然地挥手,然挥到了一半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真不觉得他长得很好看啊?” 四阿哥冷静摇头。 苏大公公慌了,他咬着手指死命回忆过去这几十年,他家王爷从小豆丁长到人高马大,似乎除了他,真的没有再对任何美好的人或事物表现出欣赏的态度。 他还记得当初宋氏、李氏、福晋先后嫁进正三所时,四阿哥跟他讨论的也永远都是这些人为人处世的态度,背后的心思望,从来没有美丑一说。 完蛋了,一直自诩是一个出培养者的苏大公公在这一刻深切地认识到,他辛辛苦苦陪伴长大的四阿哥,很可能患有严重的审美缺陷! “恐怕是因为爷之前跟万祥传的那些谣言,”四阿哥从苏伟手里拽回书,对于苏大公公莫名其妙的悲痛眼神视若无睹,“爷现在没有时间应付那些,明天你就把人送回去。” “好歹也是梁公公的干儿子啊,”苏伟了两下鼻子,语气有些蔫蔫的。 “爷还用不着买一个太监的帐,”四阿哥重新翻开书,“念在他曾经帮过咱们,这次的事儿爷也不跟他计较。你告诉他,让他把心思都用到正地方去!”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