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换好了朝服,缓步走到门廊下,隆科多带着一队侍卫不远不近地等在石子路旁。 “殿下,”胖小初子捧着狐皮斗篷走到太子身后,“天气凉,箭厅离咱们这儿远,殿下还是披着点吧。” 太子微微弯了弯嘴角,深沉的目略过了垂首以待的隆科多等人,一直飘向了层层峦峦的山水之间,“这个时节,农人应该冬闲了吧?” 胖小初子眨了眨眼,拢了拢怀里的斗篷接话道,“还没到腊八呢,奴才在家时,这个时候都要跟着父母下地,收拾秸秆、捡麦穗、存冬货。若是一年的收成好了,进了年关就能好好歇着了。” 太子轻笑了一声,温言道,“原是如此,出而作、落而息,百姓的子也是不易。不过,苦虽苦了些,但总还是有盼头的。比起呆在这没有一丝活气儿的碧瓦朱甍中,不知要快活多少倍?只可惜,我这一辈子,是注定要困死在这四四方方的囚笼里了……” “殿下——”小初子还想说什么,却被隆科多上前打断。 “太子殿下,时候不早了,咱们也该往箭厅去了。” “知道了,”太子敛去一脸怅惘,转身对小初子道,“今儿你就不用去了,替本殿好好打扫打扫卧房,我这儿让小魏子跟着伺候就行了。” “是,”胖小初子行了礼,站在廊下,目送着太子愈加瘦削的背影越走越远。 “郑公公,”太监安怀小心翼翼地走到胖小初子背后,低声音道,“这今天殿下上朝议事,万岁爷怎么还特意派人来接啊?是不是跟昨晚侍卫统领被抓的事儿有关?小的听说,京中的大臣一大早就都赶来畅园了。万岁爷还特意下旨,今儿在大西门箭厅议事。” 小初子沉默了半晌,没有回答安怀的话,转身往屋里边走边吩咐道,“我要带小武子出去一趟,你去把殿下的卧房好好收拾收拾。” 安怀暗暗翻了个白眼,是敷衍地应了一声“是”。 辰时,大西门箭厅 被急召至畅园的诸位大臣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处,各种猜测甚嚣尘上。而被护军一路遣送到畅园的六部尚书,此时更是坐立难安。 耿鄂与齐世武几人都眉头紧蹙,额角渗出层层冷汗。 “因病休沐”的托合齐今天依然没有面,耿鄂狠狠地敲了两下拳头,低声音道,“是咱们太大意了,昨天听说托合齐大人突然告病,咱们就应该有所警觉!” “有警觉又有什么用?”齐世武一脸沉,“皇上本早就盯上了咱们,连托合齐都栽了跟头,咱们就算反应过来,也逃不出去!眼下,府里的家眷都被护军圈,西北、江南都没了消息,咱们除了束手就擒,还能怎样?” “齐大人的话不要说绝了,”都统鄂善下嗓音道,“正所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就算到了最差的关节,两位大人别忘了,咱们还有太子呢。只要太子一天还在,咱们就有死灰复燃的机会。所以,两位大人切记,一会儿就算赔上一家老小,也千万别把太子拉进沟里。那是咱们最后一救命稻草了!” “都统大人说的没错,”耿鄂抿紧角,“咱们见机行事,一会儿不管怎样,以保住太子为先。” 齐世武缓缓地点了点头,鸷的眼神随着一伙朝臣的移动,狠狠地瞪向了台阶旁的几人,“就是那个老匹夫,借着咱们在安郡王丧期间饮宴的油头上折弹劾。原本已经被大理寺下的折子,这几天又被他翻了出来。若不是这厮咄咄人,皇上也不会这么急着办咱们。” “镇国公身后是八贝勒,”鄂善叹了口气,“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咱们到底成了人家的手下败将。” “太子到——”外头一声唱喏,太子与隆科多一先一后地进了箭厅。 朝臣有的弯行礼,有的头接耳,太子一路目不斜视地走到最前方,再往上就是观武台的龙椅了。 “皇阿玛今天会怪责二哥吗?”胤祥站在四阿哥身边小声道,“我听说,镇国公这几又接连上了好几本奏折。” 四阿哥抿了抿角,轻叹了口气,“大厦已呈倾颓之势,正所谓树倒猴狲散,落井下石的人也都该蹦出来了。你瞧着吧,有得热闹呢。” “辰正——”司礼太监走进箭厅,朝臣们立马列队站好。 “鸣鞭,跪!” 三声鞭响,群臣俯首。 “再跪!” 众呼万岁,康熙爷一路走到观武台上。 “三跪!” 最后一次叩首,康熙爷抬手叫起,“众卿家平身!” 四阿哥抬头看了看太子的背影,竟一时恍惚起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需要仰望才能碰触的东之主竟变得如此单薄、瘦削。从背后看去,正黄的盘龙带几乎了两圈,垂在脑后的辫子透着银灰,远远望去,竟没有一点光泽。 “皇上,”镇国公景熙跪地启奏,“臣请圣上裁撤托合齐、鄂善、齐世武等朝臣宗亲在安郡王丧期饮宴结之事。臣已搜集多方证据,还请圣上秉公直断!” “此事,朕已明了,”康熙爷一手握在龙头上,“今外患未平,内忧尚存,竟有国家大臣为皇太子而援结朋,朕心实痛!” 胤礽垂首以跪,康熙爷直直望向殿外,没有看太子一眼,“诸大臣皆朕擢用之人,受恩五十年矣。其附皇太子者,如都统鄂善、尚书耿鄂、齐世武之人,意将何为也?” 鄂善、耿鄂、齐世武皆慌张出列而跪,高喊冤枉。 鄂善低头道,“请皇上明鉴,臣等蒙皇上豢养擢用之厚恩,若果知此,岂敢隐讳?”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