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丝。 折枝的病反复了几,终是在一个晴里见好。 谢钰寸步不离地守了她这几,终是放下心来,将积多的奏章与公文整理好后,便入述职。 别业中清净,即便是白里亦无人叨扰,折枝便随意着了件衫,往长窗畔就着光拿炭笔描着花样子。 还未描上几笔,紧闭的槅扇便被人叩响。 槅扇外传来泠崖悉的声音:“姑娘,属下遵大人吩咐,给您送人过来。” 送人过来? 折枝轻轻一愣,继而杏花眸微亮。 她忙放下手里的话本子快步走上前去,将槅扇打开。 两名悉的身影正立在槅扇外,一见到折枝,俱是动得眼含泪,一同唤道:“姑娘!” “半夏,紫珠。”折枝亦是动容,忙一左一右执起两人的手,将两人带到房里去,这才敢低声问她们:“哥哥可为难你们了?” 两人齐齐摇头。 半夏先一步答道:“奴婢们与萧先生一同被送出城后,谢大人随即便遣了暗卫过来截人。万幸萧先生被过路的侠客救走,奴婢们便被带了回去,关在一座客栈里。” “一三餐都有人送来,亦不必做什么活计。只是不让离开客栈,有些憋闷。”半夏说着似是回过神来,小声问折枝:“姑娘可收到萧先生的来信了?他如今可被谢大人拿住了?萧先生与奴婢们不同,若是他被拿住了,谢大人必不会轻纵——” 她说着,见折枝低垂下羽睫,眸底似有水意淡淡而起,也是一愣,忙追问道:“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折枝忍下泪意,对她们轻声道:“先生的事,就这样过去。往后都不要再提。” 半夏与紫珠对视一眼,也都轻声答应了,绝口不再提此事,只是转而与折枝说起这段时一些发生的趣事。 橘子也不知何时从前院里跑回来,身姿轻盈地自窗楣上跃入房中,对着折枝‘喵喵’叫唤。 “这怕是饿了。”折枝弯眉笑起来,对半夏道:“你去小厨房里给它拿些新鲜的小鱼便好。” 半夏‘嗳’了一声,顺手将橘子抱起,有些讶然道:“这么沉?一段时不见,这么就胖成了这样?” 折枝也抬眼看着橘子被抱起后出的肥白肚皮,讶然道:“应当是这些时喂得多了。那便少喂些,你去小厨房拿鲜鱼的时候,和他们说,按往常的一半给便好。” 半夏笑应了一声,抱着还不知发生了什么的橘子往游廊上走去。 槅扇一启又一阖,上房内便只余下折枝与紫珠二人。 紫珠脸忧地低声问折枝:“谢大人可为难姑娘了?” “中途发生了许多事,一时倒不知道该如何说起。”折枝莲脸微红,移开视线拿起方才描到一半的帕子给她看:“不说这些了,你替我瞧瞧,帕子上的花样描得可还好?” 紫珠接过去,视线却停留在折枝眼下淡淡的青影上,有些担忧道:“奴婢听闻姑娘前病了几。怎么身子方好,便急着绣帕子?” 折枝却只是弯眉笑了笑:“可过几便是哥哥的生辰了。若是再不着紧,便要耽搁了。” 她说着,又笑着催促道:“你快看看这花样可还合适?” 紫珠垂眼看了看,双手将帕子递了回去,笑着道:“姑娘绣的帕子,谢大人定会喜。” “这才多少时不见,你怎么也变得和半夏一般贫嘴了?” 折枝莲脸微烫,忙接过帕子,掩饰似地低下头继续去描花样子。 绣帕子素来是细致活计,从炭笔描花样到走针锁边,每一样都颇耗时辰。 待一方帕子绣罢,转眼便又是数过去。 到了折枝的生辰。 这一,折枝从晨起时便换好了衣裳等着,可直至等到天边晚云渐收,也不见谢钰回来,这才忍不住对身旁的半夏与紫珠抱怨道:“哥哥近里总是早出晚归的,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只是话还未说完,便听游廊上橘子‘喵’地一声,忙收住了话茬,笑着小声道:“正说着,人就回来了。” 随着她的语声落下,槅扇自外开启。 谢钰抱着正喵喵叫着挣扎的橘子步入上房,薄轻抬,唤了她一声:“穗穗。” 折枝站起身来,接过橘子放在地上,也弯眉笑道:“折枝还以为哥哥将折枝的生辰忘了呢。” “怎会?”谢钰抬眉,执起她的素手,带她顺着游廊往外行去。 两人一同穿过海棠初开的庭院,走过蜿蜒曲折的玉清桥。 桥上夜幕初降,倒映着漫天繁星,想来明又是一个晴好的天气。 折枝轻攥了攥谢钰的袖缘,轻声问他:“哥哥要带折枝去哪?” “去过生辰。”谢钰答得很简短,语声里有淡淡的笑音。 折枝轻应了一声,随着谢钰出了别业,踏上府门外等候着的轩车。 此刻已至宵,轩车便也未曾往盛京城里去。 折枝挑着车帘往外望去,看见挂在车辕上的风灯一路摇曳,顺着并不平坦的山道盘旋而上,渐渐停留在一座山庄跟前。 “城外什么时候建了座山庄?”折枝有些讶然。 “一直都有。”谢钰自轩车上步下,将掌心递至折枝跟前:“这座山庄是京城里一位官员所有,素里不接待外客,故而妹妹才并未听说过。” 折枝将素手搭上谢钰的掌心,就着他的手徐徐步下车辇,轻声问他:“那怎么便接待哥哥?” 她顿了顿,有些讶异地抬眉:“这座山庄也是哥哥所有?” 谢钰以长指点在她的上,薄轻抬:“不过是近置办。” “若是旁人听见了,大抵又要传出我受贿的传言。” 近置办? 折枝轻瞬了瞬目,一壁随着谢钰迈过山门,一壁有些好奇地问道:“别业里已经这般宽敞,许多院落都还空置着,哥哥怎么突然想起购置山庄了?” 谢钰轻笑了一笑,却并未立时作答,只是接过来侍女手中的风灯,带着折枝顺抄手游廊往后山处行去。 一轮明月悬在中天,四面夜深浓。 山间的夜晚比之盛京城里的要寒凉上一些。折枝方抬手拢紧了衣衫,才转过一座廊角,便觉似有热气铺面而来。 她轻轻一愣,下意识地抬眼望去。 庭院中海棠掩映处,坐落着一方汤泉。 比之荆县里的还要宽敞许多,足有几丈见宽。 边缘由汉白玉环砌,其上云纹连绵环绕,拥住那一方白雾蒸腾的清泉。 有如仙境。 谢钰的低醇的语声拂过白雾落于耳畔:“这是盛京城方圆百里内,唯一带有汤泉的山庄。” 折枝许久没有回过神来。 谢钰轻笑,微寒的长指落在她的领口上,耐心地替她解开领口系着的玉扣。 衫坠地,被叠放在一旁干净的青石上,旋即又上一件银红的罗裙。 折枝拿足尖试了试汤泉的温度,见并不十分烫热,便缓缓将整个身子都沉入水中,只出一张柔白的小脸。 她伏在边缘的汉白玉上,抬眼去看谢钰,雪腮微红:“哥哥不打算洗沐吗?” 谢钰俯下身来,轻抚了抚她柔软的雪腮。 “在子时之前,还是应当先将生辰礼给妹妹。” 他想起身,折枝却轻轻攥住了他的袖缘。 “哥哥等等。” 折枝说着将叠好的衫重新展开,从袖袋里取出一方帕子来,双手递给谢钰,轻声道:“这是折枝给哥哥准备的生辰礼。” “祝哥哥生辰吉乐。” 她似有些局促,复又小声道:“准备得仓促,还望哥哥不要嫌弃。” 她原本应该准备的更多些的,只是她病了数,待好转的时候,彼此的生辰已在近前,即便是昼夜追赶,也只来得及绣出这方帕子。 谢钰接过,垂眼望去。 掌心中是一方绣帕,素白的鲛绡上以五丝线描绘出雪中寒梅盛景。 背面以银线绣有一行小字,与鲛绡同,寻常使用时难以发觉,唯有放到眼前时,方能看清是一句诗词。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光相皎洁。’ 谢钰眸底有笑意淡淡而起。 他将帕子拢入掌心,起身行至海棠树后,取出一方锦盒,放在折枝手畔。 这只锦盒有些奇怪,明明只有双手合拢大小的宽窄,却足足有半人多高。 折枝不得不绯红着莲脸从汤泉里站起身来,这才够到了盒面,将锦盒打开。 这锦盒里头却做了许多层,像是屉子般可以一一取下。 折枝取下第一层,却见里头是一只金镶玉的长命锁。 与谢钰一样的制式,只是上头没写姓氏,刻得是‘穗穗’两字。 折枝有些讶异,旋即弯眉笑起来,将这一层放在一旁,继续往下看去。 第二层里装得是一只玛瑙项圈,垂下的苏上缀有璀璨明珠,很是致琳琅。 同样是稚童用的物件。 折枝轻瞬了瞬目,似是明白过来什么,讶异地仰头看向谢钰:“哥哥不会是将折枝从出生至今,所有的生辰礼都在今补上了罢?” 谢钰‘嗯’了一声。 “从今往后,每年陪妹妹过生辰的皆是我。” “别再想着旁人。” “折枝没想过旁人……”折枝低声:“先前说的话,是在气头上,说出来气哥哥的。” 她说着,不敢去看谢钰面上的神情,忙垂眼继续往锦盒里看了下去。 她陆续见到了带着金铃铛的羊脂玉镯子,琉璃雕的憨态可掬的兔儿爷,白玉制的猫儿镇纸等等物件。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