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起初并没有 出什么震怒的表情。 待惠世扬话音落地,朱由校才是面无表情道: “惠卿家想多了,朕今 召你们来,是宣读封爵诏书,不是商讨该不该封爵,应该封什么爵的。” “你先退下吧。” 朱由校不想怎么样,已经很给文臣面子了,毕竟这次封爵主要是向忠勇武将表达 惜之意,以振奋军心,提升威望。 文臣们有些微词,朱由校实际上很能理解。 “陛下——!” 惠世扬这次不知是受了谁的授意,还是自己突然间脑子短路了,似乎是打算和朱由校杠上了。 多年未见在朝会上发言的这位大理寺少卿,今 却像是换了个人一样,开始侃侃而谈,连朱由校的警告都视作不见。 “自古以来,武将死战,文臣死谏,我大明自嘉靖以后,罕有封爵者,陛下如今滥封爵位,臣担心重现昔 正德之患!” “臣为国忧心,实在是心急如焚!” 他昂头 继续说,全然没有注意到朱由校已经逐渐 沉的脸 ,以及内阁首辅魏广微频频的眼 示意。 见惠世扬又张了嘴,魏广微连忙转头回去,垂头望着阶下。 “景泰时,朝廷曾经发布如能杀死伯颜帖木儿或太监喜宁就可以封爵,后来杨俊擒获喜宁,挽封爵却只字不提。” “正德十四年,宁王作 ,武宗发布皇榜,称如能平叛者可封伯侯,王守仁带兵平叛,一样没有得到封赏。” “戚继光率领戚家军, 清海波、备御俺答,堪称有大功于朝,世宗也未封爵,只有太子少保之勋荣。” “敢问陛下,熊廷弼、张万邦、 文龙三人之功,比杨俊、王守仁、戚少保何如?” “陛下如若不信,臣还能举出更多典例,以证实臣所言非虚,陛下滥封爵位,早晚必使大明陷入灾祸!” 朱由校将手狠狠抓在御座上正在咆哮的苍龙头上, 然怒道:“够了,你住嘴!” 惠世扬也被天启皇帝这在朝会上罕见的龙颜震怒吓了一跳,但还是继续说道:“臣不能住嘴!” “陛下年幼继位,并没有受过体统的皇家训导,那就让臣来教教陛下我皇明的祖训!” “陛下,大明的爵位不是那么容易得的!” “祖训有言,非开疆辟土,挽国危难之大功者不能封爵。” “熊廷弼,守成之功而已,封个柱国已经是天恩。张万邦所领大同军,不过是趁虚掠后,连西虏的主力都未遇见,这就算作功劳了?” “ 文龙的功劳又算什么?要臣说,他非但没有功劳,还有大罪于国!” “臣还要参奏 文龙所率东江军罔顾王法,杀良充功、截杀商旅等十条重罪,条条罪无可赦!” “陛下不责罚便就罢了,给这样的 臣贼子封爵,是何道理?” 惠世扬说了这样一大堆, 本没有给朱由校这个当皇帝的任何还口的机会,说完,还在大口 气,正视上方。 他的最后一句话,就像一 重物,猛然间坠落到了皇极殿的大殿之上。 此刻,这里静悄悄的,余的群臣,听了这样一番惊天 昂之言,竟没有一人附和的。 倒是朱由校嘴角一勾,冷冷说道: “惠卿家,你很勇啊。” 第七百七十九章:后世隐患 纵观整个历史,似乎只有大明朝的君臣之间,是这样一种几近病态的不可调和。 朱由校组建了专为宣旨的军机房,以魏忠贤司礼监掌印,六部尚书、内阁辅臣,几乎全都有魏 的人。 余下的,也都是势单力孤,不敢多话。 可即便如此,在这种几乎 朝文武早就心照不宣的事情上,也还是会有人为了反对而反对! 大理寺少卿惠世扬,着实把朱由校气得不轻。 但是朱由校知道,越是这种时候,就越是要心平气和,他的目的就是要气你,就是要让你这个做皇帝的当众动怒,失了分寸。 朱由校紧蹙双眉,无语地看着阶下这位臣子折腾,少倾,口气平淡的说道:“卿所图者,谏名也,退下吧。” 这句话,相当于响亮的打了惠世扬一个耳光。 尽管朱由校说到了点子上,但这依旧不能阻止已经近乎疯狂的惠世扬了,他妒忌,他饮恨。 天启一朝,大理寺衙门毫无实权,由于皇帝不重视,几乎成了清水衙门,他坐在这个位子上,六年,如坐针毡! 在这六年里,他看着东林同僚在昏庸皇帝的宠信之下,一步步惨败于阉 ,而他却只能毫无作为。 他恨阉 ,更恨自己,今 对封爵这四人的妒忌,则是最终的导火索。 即便皇帝已经看穿了自己,可惠世扬依旧能恬不知 、冠冕堂皇的站在皇极殿之上,一番话,赫然将自己摆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 “禀陛下,臣所图非名!”言罢,他“噗通”一声,猛地跪在御阶之下,猛然间一个响头磕在大殿之上。 “若陛下不信,臣敢以死证身,以辨清白!” 眨眼之间,血 如注。 “陛下请收回成命,封爵如此儿戏,天家威严何在?” “臣只是因正德之时,主上国政不修,朝纲不理,滥封爵位所致前辙,劝陛下 参省己,正心修德!” 六部尚书,内阁辅臣,朝堂各部公卿,全都是在官场混迹了大半辈子的老狐狸,察言观 都是最基本的本领。 他们就算有什么想法,也 本不会写在脸上。 大殿上依旧无人吭声,因为朝臣们分明能嗅得到,空气中传出来那淡淡的肃杀之气! 天启皇帝,真正的动怒了。 只不过,现在的皇帝已然和七年前继位时大为不同,真龙就是真龙,就算年幼继位,也能拨 反正。 真龙可藏于深渊之下,隐忍不拔,也可转瞬跃于九天之上,呼风唤雨。 天启年的中兴之主,是那样简单的么? 此刻,朱由校 心的滔天怒火,全都化作一口口呼出的恶气,隐藏于平静的面容之下。 旋即,向这边淡淡瞥了一眼:“卿家深得朝政用人之道,要不要让你来做这个皇帝?” “臣不敢。” 朱由校忍不住发出冷笑:“你不敢…” “说出这话的时候,卿家难道自己一点儿都不觉得可笑么?” 惠世扬深 一口气,执意要与天启皇帝一站到底,稽首拜道:“今臣敢当陛下斧钺之诛,冒犯天威,直言进谏,非为沽直,实是忧心祖宗三百年社稷,危在旦夕…” 说着这话,他的眼中竟泛起泪光。 “熊廷弼、张万邦、 文龙三人,一无开疆拓土之业,二无挽国倾颓之功,何以能封爵?” 朱由校抬起头,冷冷端详他,脸 已然是有些绷不住了。 惠世扬不为所动,他等的就是这一天,这一刻! “常言道,君子, 也,故君子登庸中国之盛。而今建州作 尚未平息,国土沦丧,乃陛下多年任用阉人之故。” “此番王恭厂灾,天下震动,黎民惶惶,皆言道天变示警,如要重整河山,必要以 制 , 者,正是我朝阉宦之祸!” 朱由校张口结舌数次,终是没有忍住,怒极而笑。 说过来绕回去,终究还是东林余孽为扳倒阉 的一番赤条条的冠冕堂皇正义之言罢了。 在他们看来,敢于当众反驳皇帝的人,都是真正的正义人士,都会赢来 朝文武和民间士子的一片赞扬。 而似今 这种极其正式的场合,正是他们表演的绝佳舞台。 惠世扬仿佛化身成为不惧龙兴震怒,仗义执言的使者,成为多年来第一个敢于为先前受阉 迫害的东林人士发声的人。 在他看来,这一次,无论如何他是赚的。 若能惹得天启皇帝龙颜大怒,当庭出丑,打上几 廷杖,这对他来说,便是可比武将们封 居胥的天功! 伤得越重,他越高兴,就算是死了,也能名留青史,成为大明天启一朝有名的铮臣。 不仅是东林 ,整个明朝,每一朝的文臣,无论何 何派,都是这副模样,他们总会将自己放在道德的制高点上,仗义执言。 文人们在朝政上无所作为,可一旦出现某位有所作为的人,他们便会疯狂的嫉妒,嫉妒那个人的能力,嫉妒那个人的成就。 然后一波接着一波,前仆后继地向那个人发起攻击,直到将那个人彻底变得人人唾弃和麻木。 朱由校继位之初,被 朝文武争先攻讦的熊廷弼,就是最好的例子。 如果这个人是执掌天下权柄的皇帝,那么不好意思,大明朝的文臣们不仅不会退缩,反而会更加兴奋。 这种近乎病态的心理,到如今的东林 文官中,甚至已经变得扭曲。 就和后世的传销组织一样,一旦深入进去,整个人的心态就会发生变化,他们永远是对的,是清正的。 阉 、魏 ,还是帝 ,其余所有的人,统统是错的。 朱由校看着眼前面 涨红,头皮磕破的大理寺少卿,心中觉得一阵恶心,看来这大明朝的文官们,是不可能在天启一朝就会有 本 改变的。 自己皇权鼎盛时,可以杀,可以 放,甚至可以一波接着一波的兴大案,将他们抄家灭门。 可你毕竟不能杀光全天下的文人,朝廷还需要有人做官,朱由校也是人,总有死的那天。 后继之君可能还是个明君,可再下一个呢,谁能保证代代都是明君? 文臣们不一样,他们都可以等十年,等百年,一旦皇权稍微出现衰弱的迹象,便会蜂拥而上,撕碎一道口子。 看着眼前的惠世扬,朱由校升腾起的怒意愈发深重。 而惠世扬听见了他的冷笑,却颤抖着胡须,质问道:“事关宗庙社稷,陛下身为皇帝,如何能笑得出来?” “莫非陛下不知昔 正德滥封,引发了何等后果?这些,还要为臣的来教陛下吗?” 第七百八十章:天启的时代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