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层楼上其实还有一个小小的阁楼,好似被托举着乘风而去,听阿飞说那是这艘花船上的头牌住处。 大体来说,燕班就是金水河上很寻常的一艘画舫,燕班的头牌放到整条金水河上更是排不上名号,至于伺候头牌的小丫鬟就更不起眼了。 姜似寻思着这些往厅内走,很快一名三十左右的女子了上来。 女子体态丰盈,神轻佻,这个时节还香肩半,令人忍不住顺着那深深的沟儿往下探寻。 姜似琢磨着这应该就是花船上的鸨儿了。 她所料不错,女子确实是花船上的鸨儿。 这样不大不小的花船当然比不得那些顶级画舫,连招待客人们的子都分了数等,有鸨儿一人应付足矣,其他稍有姿的花娘要陪着恩客寻赚钱的。 鸨儿见了姜似的样貌穿戴眼睛一亮,声音比之寻常热情几分:“哟,这是哪来的俊俏公子,快快里边请。” 姜似微微颔首,控制着打嚏的冲动。 鸨儿身上传来的脂粉香对她来说太浓郁了些。 可很快原本热情的鸨儿面一沉,狐疑盯着姜似不走了。 姜似倒也不怕,干脆停下脚步,对鸨儿微微一笑。 鸨儿的脸更沉了,上前一步靠近了姜似,放低的声音含着愠怒:“小娘子要是来闹事的,那就休怪老娘不客气了!” 常在河上混,什么稀奇事没见过,像眼前小娘子一样混上花船的不是没有过,十之八九都是来捉的。 这是什么地方?供男人们风自在的逍遥窝,要是时不时传出家里婆娘打上船来的笑话,她们燕班还混不混了? 金水河上花船成百上千,竞争力可大呢。 鸨儿因着这个发现火气直往上冒,又不好立时闹大。 别的不说,这小娘子要是个烈的,寻短见太方便了啊,转身就能从花船上跳下去…… 鸨儿暗道一声晦气。 姜似从袖口掏出一个小小的荷包放到了鸨儿手上。 鸨儿一愣,受着手中沉甸甸的荷包小小摇摆了一下,很快坚定了立场:“这也不行,燕班不是你放肆的地方!” 她是眼皮子这么浅的人嘛,为了几块银子毁了燕班的前程? 姜似轻笑一声,声音清清淡淡,因为放得低,竟一时辨不出是少年郎还是小姑娘:“妈妈误会了,我来燕班可不是闹事的,而是找人。” 鸨儿老脸一绷,本来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成了母夜叉,冷笑着道:“找人就是闹事!” “不呀,我要找的人是你。”姜似再笑,一扬手又是一个荷包进鸨儿手里。 鸨儿顿时愣住。 找她? 左思右想她很久没有下场了啊,这细皮的小娘子不可能来找她打架的吧? 若真是那样……鸨儿暗暗冷笑。 燕班养的那些打手又不是摆设! 不是来找男人的就好,这钱可以收。 鸨儿当即把两个荷包往怀里一,脸上重新挂上笑容:“既如此,公子随奴家来吧。” 才走了两步又停下来,扭头问:“公子对地方没有特别的要求吧?” “没有。”姜似回得痛快。 鸨儿干脆把姜似领到了自己的落脚处。 鸨儿的落脚处在大厅一隅,算得上宽敞的房间以屏风隔成两部分,外边是小厅,里边帷帐重重,是供人休憩之处。 小厅靠窗的一侧摆着桌几,窗外便是泼墨一样的夜幕与灯火摇曳好似缀了星辰的金水河。 凉风徐徐从敞开的窗子吹进来,吹得人神清气。 鸨儿却倾身把窗子关拢了,皮笑不笑道:“小娘子可以说说找奴家何事了。” 哪怕有那两个荷包,鸨儿也无法畅快,在她看来一个良家女子来花船上,这就是不识趣、不知羞、不懂事儿。 世间女子要都这样没规矩,这不是砸她们饭碗嘛。这种歪风气是绝对不能纵容的! “找妈妈打听一件事。” 姜似往椅背上一靠,神自得,若不是鸨儿识人颇准,还以为是哪家画舫上的花娘来串门的。 这也太自在了,现在的良家女子都这么彪悍了? “妈妈听说过雨儿这个名字吧?” 鸨儿眼睛一眯,看向姜似的眼神警惕起来。 先前说了,燕班摊子小,就算是给伺候花娘的小丫鬟赎身都要经她的手,“雨儿”这个名字她当然知道的。 可她拿不准姜似的来意,自然就不会多说一个字。 姜似淡淡一笑:“我想知道给雨儿赎身之人的讯息,但凡妈妈知道的,我都想知道。” “这不合规矩。”鸨儿扬手指向门口,“小娘子要是问这个,那就请回吧。” “妈妈别动,我只是想了解那人讯息而已,既不会杀人放火,更不会给燕班惹来任何麻烦。”姜似把手探入袖中,白的手指夹着一张银票推至鸨儿面前。 鸨儿瞥一眼,扯扯嘴角。 才十两的面额,当她没见过钱吗? 姜似看鸨儿一眼,又把一张相同面额的银票推了过去。 一张、两张、三张……她一言不发,转眼银票就高高一叠占了鸨儿眼。 鸨儿眼神闪了闪。 十两面额虽小,可这么一叠就不算小数目了。来金水河一掷千金的豪客固然不少,但不会到燕班来。 姜似继续往上加银票。 一张,两张……鸨儿下意识默数着。 作男装打扮的少女好似拿出来的是废纸,漫不经心的样子让鸨儿有种莫名的力。 不行,不行,数了! 鸨儿焦急起来,恨不得对方重新放一遍,可眼前的银票依然增加着高度。 她终于忍不住双手往银票上一按:“等等!” 第288章 想与头牌喝杯茶 姜似手一顿,似笑非笑看鸨儿一眼。 鸨儿捂着高高一摞银票,脸有种动的红。 她们这样的人赚的就不是干净钱,只要钱给够,有什么规矩不能打破的? 这些银票加起来足有几百两了,让她一个人陪俩儿都行,何况只是说说给一个小丫头赎身的恩客。 “咱们先说好了,出了这个门,小娘子与给雨儿赎身的恩客之间有什么纠葛一概与燕班无关。” 姜似一手托腮,轻轻点头:“这是自然。” “那行,小娘子问吧。”鸨儿把银票往怀中收拢。 一只素手伸出,轻轻按住了那摞银票。 鸨儿好似被人割了一块,警惕看着对面的人。 姜似笑笑:“先不慌,妈妈总要说些我需要的东西才好伸手不是?” 鸨儿讪笑。 “妈妈知道给雨儿赎身之人的身份吗?” “小娘子这话问的,您去市集上买子,难道还问下蛋的母是什么花吗?” 姜似俏脸一绷:“我去市集买子,也不会出买牛的钱。” 这鸨儿若打量她是个姑娘家什么都不好意思说,那就错了。 来都来了,钱都花了,她害羞给谁看?若问不到想要的,她就不走了! 鸨儿被噎得翻了个白眼,不由腹诽:小丫头瞧着这么秀气,脸皮咋这厚呢? “妈妈不知道给雨儿赎身的恩客是什么人也无妨,那他的年纪、样貌这些总该知道吧?或者一切你知道的,都可以说给我听。” 鸨儿回忆了一下,道:“那人三十多岁,京城口音,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模样也普通,要说起来遇到这种人转头就忘了,不过——” 鸨儿拉长语调,卖了一下关子。 姜似并不催促。 鸨儿这样的人最是明,显然知道说了这些废话不可能把钱拿走,那么必然有有价值的消息。 鸨儿嘿嘿一笑:“奴家这双眼见过的人太多了,那人虽然穿得还算体面,可奴家一眼就瞧出来那应该是个常在街头厮混的。这种人突然有了钱给相好儿赎身不稀奇,可给一个小丫头赎身就有点意思了。不过一手钱一手货,不该好奇不该问的,奴家是一个字都不会问……” 姜似用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声音微微带着失望:“这么说妈妈只看出来那人是街头混混,别的一概不知,这么一个处处平凡无奇的人就是下次瞧见都不见得认出来了?” 鸨儿得意甩了甩帕子:“小娘子小看奴家了吧,再普通的人只要与奴家打过道,奴家都能记得。不过呢,这么一个人离开了金水河,往京城这条浑水江里一钻,小娘子想把人找出来可太难了。” “看来我这些钱花得有点不划算。”姜似不冷不热道。 她看得出来,这鸨儿还有话没倒出来。 “嘿嘿,那人虽然生得普通,其实有个特征。”鸨儿见姜似不是好糊的,不再卖关子,抬手指了指右耳,“那人的右耳垂上有个好大的痦子。” 姜似暗暗把这个特征记下来,再问:“还有么?比如那人与雨儿之前是否就认识。” 鸨儿连连摇头:“不会。” “妈妈何以肯定?” 鸨儿笑了:“奴家命人把雨儿领过来时他还问了一句这就是雨儿?要是早就认识,肯定不会这么问。”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