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良臣也闻到了,可是他也没办法,只好将夹衣撕破点口子,掏出棉花 进鼻子了,如此终于能勉强忍受。 第一场考完,谢良臣在坐了一会后拉响铃铛出去休息了一下,等傍晚天黑吃过晚饭,他便早早躺下休息,等明天的第二场考试。 第二场考的墨义和经义,而相比于县试,府试的墨义题不再仅限于句子,而是既有句子,又有段落,也就是说考察学生理解能力的难度又上升了。 不过万变不离其宗,只要将这几本经书都学透了,句子也好,段落也罢,其实都是一种考法。 至于经义,这次谢良臣比县试时谨慎了很多。 因为据说这位知府大人欣赏有才之人,所以文章只求稳肯定不行,至少得出彩才能有把握被其高看一眼。 因此,谢良臣在写这篇经义的时候花了很多心思,不仅认真构思了文章结构,还使用了骈句,让整篇文读起来不仅对仗工整,而且具有音韵美,像前世苏轼作诗“水光潋滟晴方好,山 空蒙雨亦奇”便是骈句中“正对”的一种。 只不过谢良臣不是写诗,所以他没有用“正对”或“反对”,而是用了“串对”,也就是文意递进的手法来写。 因为要斟酌词句,这次她花的时间比昨天多,再加上空气里仍然弥漫着淡淡的臭味,他鼻子被堵,脑子供氧受限,等写完,难得有点头晕。 不过再是头晕也总算是写完了,而早上随着卷子发下来的那跟蜡烛显然也用不上,谢良臣便将它收了起来,准备明天看情况再说。 再次拉响铃铛,收卷的人将糊好名的卷子放进匣子里带走,谢良臣刚拿起馒头咬下一口,准备吃过后早早休息养 蓄锐,隔壁却响起一道幽怨的声音。 “这位兄台,这么臭你也能吃下去饭吗?” 进场两天,第一次有人开口跟自己说话,虽然对方声音很小,还是把谢良臣惊了一跳。 此刻正值黄昏时刻,拉铃起来活动的人不少,所以场内也不是绝对的安静,再加上他们这边的环境实在“恶劣”,不止巡考官,便是考场的衙役也是能避免过来就避免过来,所以他这一声倒没因为什么注意。 谢良臣见无人,便小声回了一句:“那你这四天都打算当神仙吗?” 闻言,隔壁的邻居默了,谢良臣便继续吃他的馒头。 等吃完,本以为对方不会再开口,哪知墙边又隐约的传来一道低语:“兄台,你能不能不要 卷这么快?” 这是什么要求?谢良臣直接无视他,等用清水漱过了口,他干脆直接展开被子,准备睡觉了。 隔壁的人侧耳倾听许久也没听到回答的声音,等再过了会,谢良臣呼 均匀起来,他更气了,这人还直接睡上了! “哼!有什么了不起,等我写完我也直接睡觉!”愤愤甩下一句,谢良臣偏头,便见旁边有微弱烛光现出,看来对方是准备挑灯夜战了。 又扣了点棉花将耳朵也堵上,谢良臣终于安心的睡了过去,等待第三天的考试。 因为睡得足且作息规律,谢良臣仍旧早早的就醒了,只不过因着睡了两天号房,号房狭窄自己睡得不甚舒服,所以他觉得肩背有些僵硬,便站着活动了下筋骨。 等 觉手脚没那么僵硬了,谢良臣继续开始吃馒头,而且几乎是硬 着自己吃下去。 这三天来,他们每顿都吃馒头,都快吃吐了,可是不吃也不行,因为不吃就没力气写字。 等他吃完,隔壁也起 了,好像也是在吃早饭,因为他听见了对方一拳一拳捶着 口的声音,似乎是被噎得不轻。 又过了会,天 放亮,最后一场考试的考题下发,考的是时务题。 关于政见时务,其实自府试起便会开始考,因为只要过了府试,便有正式功名在身,所以难度和考试严格程度也逐渐加强。 只是虽都考政见时务,但考试难度却有很大的不同,且一般为递进关系。 比如到最后会试或者殿试,一般考的就是国策,而像现在的府试,则考得基础得多,考试内容多与百姓生活息息相关,还比较接地气。 举例来说的话就是生产或者教化一类。 就像这次府试考的实务题,问的就是生产。 题目是文言文,大体意思翻译过来就是:《周礼》说农事和政事是最多也最详细的,除此之外,诸子百家里说农事,讲农学的也不少,可是有这么多人著书立说,农业发展却仍与千百年前未有太大改变,依旧是靠天吃饭。那么研究了这么多农学,写了这么多著作又有什么用呢?若是有,那么又该如何改善这种情况? 即所谓,试陈教农之策也。 谢良臣觉得这题目倒是很务实,确实,写了这么多农书,可是农业发展却没什么长进,的确有点纸上谈兵的意思。 不过在他看来,要解决这个问题也很简单,完全可以依照现代农业发达国家的思路来破题。 一说天气,农民们之所以会欠收,很多时候便是由于无法预测天气并 据气候调整作物种植,因此很容易便会遇到颗粒无收的情况。 二则是因为投入不够,这方面主要就在于灌溉的水利工程太少,水渠规划不够有效,以及生产的农作物无法运往太远的地方,导致很多只能本地消化。市场单一也不大,价格就低,价格一低那么大家也就种的少了,收入也就随之减少。 三则是生产效率的问题,简单来说就是单靠人力太过时,无法将生产成倍的放大,导致粮食出产不丰。 这是指出了问题。 接下来他便要针对这三个问题,一一提出自己的解决办法。 首先是天气,要古人现在跟前世一样观测到季风洋 肯定是不现实的,所以他并未着重讲这里,只道可以由国内 通天文气候的人专门注意这方面的事,要是发现哪年有干旱的前兆,可以提前发出预警,大家要么改种一些耐旱的作物,要么尽早储备水源以备灌溉。 至于第二项投入不够,则需朝廷按农业出产来具体调拨财政,多修水利,确保农民生产时尽量少遇到问题,而要将农作物尽量运得更远,则要继续扩充、平整官道,让货物贸易往来更加通畅。 至于第三条,虽然知道现在一时半会可能提了也没用,但是谢良臣还是想先提出个思路来,便继续往下写道。 朝廷可以命工部组织工匠改进农具,比如农家常用到的风车、石磨、舂米用的石臼等等。 这些目前都要人力来完成,而且效率不高,那么有没有可能对其进行改进,使之用比现在少得多的人力来完成以前数倍的工作量? 这都是具体到点的办法,要完成这些,绝非一 之功,而要做到这些,则要朝廷真正重视农业、农民,而不是只为了他们手中的粮食。 所以,谢良臣写完这些,最后提笔写道:如孟子之言,后稷教民稼穑,树艺五谷;五谷 ,而民人育。 故要彻改农事,则必专之,若要专之,则必设专学,此方为教农事久昌且盛之道。 等理清思路将初稿写完时,天 已经全黑,谢良臣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连午饭和晚饭都忘了吃,旁边还放着2个馒头和一碗清水。 因为实在隔得太久,原本作为午饭的馒头不仅早就凉透,而且还有点发干,谢良臣咬了一口,觉得实在吃不下去了,便干脆拿笔将馒头串起,靠近蜡烛慢慢烤热。 就这么烤了一会,那些靠近火焰的馒头皮被烤得有些焦了,谢良臣却没发现,还是等看见黑烟才反应过来。 把 着鼻孔的棉花取下,谢良臣把馒头上焦黑的地方剥掉,这才重新开始烤。烤了大概十分钟,终于有淡淡的麦香味传出,谢良臣 了 鼻子,觉得差不多了,开始就着清水吃晚饭。 他这里过得惬意,隔壁却恨得咬牙,这题如此难,可他隔壁竟还有心思烤馒头吃,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关键是,他也好饿,而烤馒头好香...... “兄台,可否给个馒头给我?”一道极低的声音传来,谢良臣眉头皱起,这人实在是话多了些,考场上也不注意。 “兄台?兄台?”等了半天也没声音,那人便又连叫了好几声。 谢良臣是不可能递馒头给他的,不说自己都不够吃,要是被人抓住,以为他俩作弊,那可真完了,他还得被判 放。 所以,见这人没眼 ,谢良臣直接小声威胁:“你要是再说话,我就叫人来了,说你扰 考场。” 果然,他这话一出,对方不吭声了。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结果 果然, 他这话一出,对方不吭声了。 吃完晚饭,天已经全黑, 蜡烛也燃去了一半,谢良臣没有再继续改卷子,因为明天还有一整天的时间可以斟酌修改,而他要保持头脑清醒,所以熬夜完全没必要。 他这边睡下了,考场内却是一片烛火通明, 甚至半夜还有人不小心将试卷烧着了了,引起一片混 。 第二天主要就是对初稿进行修改了,因为第三场考试主要就考了这篇策问, 因此谢良臣看得也很重,想必最后府试评分, 今天这卷子应该也是占大头,所以他倒没有提前 卷,而是修改了许久。 除了昨天提到的对策,谢良臣后来又加了很多改善办法, 比如每个地方可以 据气候条件种植适合当地的作物, 派人出海寻找其他易种也产量大的粮种, 还有种植更多附加值高的产物,并可以试着朝外发展农业贸易等等。 一不小心就写多了, 谢良臣便又开始删减词句,尤其注意里头有没有重复表达或者赘述, 而核心的引证类比, 则着重关注有没有围绕核心来写, 是否构成论证关系。 本以为改这文会很轻松, 哪知等最后成稿时也差不多快要到 卷的时候了。 所幸几百字的文字誊写起来并不算多,再说自己写字的速度早就练出来了,因此最后倒也不算仓促。 再三检查过全文没有错漏以及犯讳之处,谢良臣拉响了铃铛。 今天他不再是他们这排第一个 卷的了,甚至排得较后,想来对方应该也是 有成竹。 也是,来参考的人这么多,比自己有才的更是更多得是,他只希望能过府试就行。 卷出来时,外头天 一片昏黄暗淡,与四天前他进考场天没亮有点类似,所以谢良臣总有种恍然如梦的 觉。 谢石头见儿子出来,立刻上前想要扶他,谢良臣却摆摆手,表示自己还撑得住。 “大哥、祝师兄和唐师兄他们出来了吗?”谢良臣问他。 “还没,我就等到你了。” 既然他们都还没出来,时间又还早,谢良臣便也没有与他爹先回去,而是一起在场外等他们。 又过了半个时辰,在陆续有人 卷出来后,贡院也终于通告了考试时间截止,所有考生必须现在立刻 卷。 大批大批的人从里头出来,谢良臣放眼瞧过去,这些人中很多看起来都十分的邋遢,尤其是脸,不少都沾了墨迹,而绝大多数更是胡子拉碴,看起来就像街头的 浪汉。 不过他们也顾不得自己的仪容了,因为好些人考完出来连站都站不稳,还得靠人搀扶,衣着面貌什么的就更是小节了。 谢良臣跟他爹一起在人群里搜寻谢明文他们的身影,等终于瞧见,二人便赶紧上前去扶人,最后总算是把三个人都接到了。 问过情况,三人都道只是坐得太久不太习惯,一时身子发虚,等歇过一阵后,他们恢复了些力气, 神也没那么紧张了,大家这才又一起结伴回客栈。 因着府试刚考完,所以此刻街上到处都是前来应考的学子,且全都在讨论考试的内容。 谢良臣听在耳中,他们讨论最多还真就是今天最后一场的考试,都在说自己写的策问。 有的说教农需愚民的,因为只有老百姓什么都不懂,只知每天埋头干活,不想着偷懒,最后产出的粮食才够多,而人一 就只知利己。 还有人说教农桑乃国之大事,而商人常常会低价收购百姓的产物然后高价卖出,经常囤积居奇,甚至他们买卖土地来也不是为了耕种,不过是佃给农户而收重租,应该加大力度打击商人,不许他们买田,朝廷要加大力度抑商重农。 除了这两种意见,还有许多人都说了各自的意见,不过谁都说服不了谁,到了最后,竟直接吵了起来。 其实他们的做法也很好理解,毕竟要是大家都赞同自己的想法,那么说不定舆论风口一传出,府台大人觉得这是士人的普遍看法,也觉得该尊重呢? 要是认可了他们提的对策,那接下来就是看写文章的水平了,这在无形之中就把另一些人淘汰掉了,所以大家才会争得这么 烈。 说到底,他们也不过是为了自己能出头罢了。 晋身是普通人最首要思考的问题,包括谢良臣现在也是,只是古代晋身通道实在狭窄了些,除了科举,几乎其他路都堵得差不多了,实在是缺乏活力。 他在这边思考科举的利弊,那边唐于成也开口了,问他道:“良臣,以为呢?什么才是教农之道?” 见几个人都看字自己,谢良臣轻笑一声,反问他们:“你们觉得要是自己是农户,最想要的是什么?” “粮食丰产。”唐于成回答得不假思索。 “那么丰产之后呢?”谢良臣又问。 “这......”唐于成卡壳了。 既然是农户,自然所求就是能吃 饭,既然吃 饭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自然是该 谢皇恩,效忠朝廷了,哪里还有什么之后?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