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母亲……”副校长终于提起了她,洛芙并开心不起来。她轻声念道,叹了口气。 “你愿意叫她母亲吗?”欧尼贝尔问道,棕的眼睛里是全然包容的笑意,“我以为你前世有自己的家庭,才能在王那种地方长成这种子。那时候你年纪太小,受限于身体,恐怕对她没有什么印象才对。” 洛芙惊讶了一瞬间,没想到欧尼贝尔会提起这茬。这么多年过去,那么多超凡对她态度平常,她早就当自己是带有前世记忆的洛芙丽达公主,却第一次意识到,以她成年人的连贯意识,本来是应该对一些血缘上而非情上的联系受稀薄的。 如果洛芙丽达公主没有母亲,那么从未谋面的米兰达对她当然万分重要。但洛芙有自己的妈妈,她的心更多地不应当留在米兰达这里才对。 这是一个问题,洛芙认真想了想。 “艾塔女士,抚养我长大的贴身侍女曾经跟我说过一件事。”她对副校长说道,“她说我母亲是我的,是带着希望和意,期盼着我出生的。那时候我在王无助地长大,父亲的态度捉摸不透,她对看起来孤单落寞的我说了这样的话,想要安我。因为她觉得一个孩子,哪怕母亲已经不在了,但知道自己是被的,相信自己是被期待而出生,这对她非常重要。” 她垂下视线,笑了起来:“我妈妈,我是说米兰达王后,或许并没有和我建立过真正双方都有意识的情。但她我,期待我的存在,我想这对我来说仍然是一份宝贵的情。” 欧尼贝尔看着她,过了很久,也笑了起来。和洛芙不同,她的眼神非常复杂而慨:“你啊……” 如果你是这样的孩子,那么米兰达死前的愿望中多少有些不那么绝望,而带有希望和企盼的部分成了真。她期待和的孩子是她的孩子,这让这一切显得不那么悲哀了起来。 “她要是知道这些,应该会欣吧。”她对洛芙说道。 洛芙眨眨眼。 “是我傻瓜了,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死而复生的魔法。”欧尼贝尔笑起来,低头扶额,“……即使如此,死亡会是真正的终结,你也坚持要去吗?” 洛芙不知道欧尼贝尔对她身上的秘密知道到了哪里,她是和诸神统一立场的秩序超凡没错,但并不像紫芫和桓琴那样和某一位大家长有紧密的效忠联系。但作为米兰达的老师,她仍然像五十年前一样,劝阻年轻的姑娘不要投身进去东方十五国的泥潭之中。 “……我如果不回去,就不再是辉耀的王储。国内的局势会大的。”洛芙叹了口气,“这些年我作为公主享受了很多好处,很多人忠诚于我父亲于是忠诚于我,民众戴,还有王储才能有的父亲的特别关照。这个时候掉链子,是对这一切的背叛。” “尽管你明知道前方等待你的是什么?” “……或许吧。其实我有前世的记忆,但我也是洛芙丽达公主。我没法说自己对这一切毫无情。” 金棕长发的女士凝视了洛芙一会,又或许是很久:“好,你去吧。” 这次轮到洛芙惊了:“您不阻止我?” “我阻止过米兰达,她不肯听。”欧尼贝尔答道,眼神有些久远的哀伤,“这些年来,我送走了许多学生。有些我规劝过,有些没有。只是这毕竟是你们自己的人生,我不能越代苞替你们决定。” 洛芙沉默片刻,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对副校长笑了起来:“谢谢您。” “也说不定我会后悔。”欧尼贝尔冲她摆手,“你妈妈,唉。是我不好,不该提,你去吧。” 她要是不提起米兰达,洛芙几乎就要起身了。她一说你妈妈,洛芙抬起的股又坐了回去。 她坐在那里,沉默片刻,问出了某个对于她那躺在辉耀卧室上的亲爹来说或许很重要的问题。 “您后悔让我妈妈跟我父亲走吗?” 欧尼贝尔还真的想了想。 “放在现在,那必须悔痛万分。但在当时,我不知道。”她答道,“我们看事情,是有时代的局限的。那时候,她和你父亲在一起很幸福,之后的二十多年也是如此。年轻人相的时候怎么都好,谁也不会去想出了意外,有了这种情联系的另一方该多么伤心。人本来就不是该带着那么悲哀的思路活下去的。” 洛芙不敢接这个话。但想想紫芫,确实,人总是无法想象一些没有经历过的情况。 “……我以为您很怨恨我父亲。” “切斯特么……”米兰达回想了片刻,似乎在脑海里勾勒着年轻的上神几十年前的样貌,“不,我不怨恨他。” “切斯特比我年轻,境界比我低,能力比我弱。我判断出来情况不妙,却自己都没有阻止,怎么好责怪别人。”欧尼贝尔叹了口气,“切斯特是这件事的活人里最大的受害者,虽然他不无辜,但也是可怜人。” “我以为您在辉耀一直避免和他见面。” “……米兰达是我的得意弟子。”欧尼贝尔望着洛芙,眼神却不知道跑到了哪个久远的地方,伸手撑住脸侧,“对于我们超凡来说,能够迈过神门槛的弟子是传承和了不得的成就。我一共也没有几个学生,米兰达是其中很优秀我很喜的。我不是故意不见你父亲,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看着他我总是会想起伤心的事情,我想他也是同样不想面对我。这给他带来困扰了吗?” “我也不知道有没有困扰。我父亲那个人,神经有时候很糙。” “想来是有的,切斯特的思路,在另一些事情上细腻的出奇。”欧尼贝尔看着洛芙,眼神里没有一点高兴的神情,“我听说他昏睡不醒,这固然可能有人作祟,但他心里的那些旧事,尘封起来却无法随着时间变淡的回忆应该也起了很大作用。唤醒他恐怕不容易,这种程度的神伤害,只能靠自己。如果你试图这样做,可以把我的这些话告诉他,但愿这能解开他的一点心结,多少帮些忙。” “您说无法唤醒?!”洛芙一惊。 ……她以为切斯特的情况传奇或者诸神出手可以解决来着,只是他们不愿意。 “应该说,能不能醒取决于他自己愿不愿意。”欧尼贝尔对她说道,到了这时候,她又是那个博览全书学识渊博高达传奇阶的机械院副校长,主修元素魔法的教育家了,“辉耀王室情况特殊,王都浮空城部长碧藤萝蔓是一位通了解各种偏门魔法的上位神。如果她给不出解决办法,那么现有的能力路径里只有那一种了。只有用自己才可以真正困住一个人。” “你回去以后,如果有这方面的尝试可以打住了。那种魔法是一次的,现在已经消失,是他自己困住了自己。你不能打破一种不存在的东西,试试用点别的办法和他沟通,让这个沉睡的人自己愿意醒来才行。” 洛芙低头思考了片刻。 情况比她想的要复杂一点,但往好了看,至少不是诅咒。就像塔尔维亚说的那样,切斯特就这样睡着,自己至少不会出什么问题。 “……那要是他在睡梦中把自己搞死了怎么办?”她问副校长。 欧尼贝尔出了某种她第一次在洛芙面前表现的,无迹神殿和紫芫他们在谈论无可救药的菜凡人时候才会出的眼神。 “国家和女儿都不管,在梦里把自己搞死的家伙还好意思自称超凡阶。”她说道,表情十分嫌弃,“这么菜都家伙活下来也是醉生梦死,没有用处,还是死了算了” 洛芙低头扶额,苦笑出声。 …… 大陆西南方向,巫师帝国西南边境和远古之森接的夏尔顿山脉,冬天的风拂过山中平原上的高高青草和树木,一队冒险者小队正在这里扎营。 再往前,跨过山脉范围,就是远古之森南段的幽林地带。这一片遍布沼泽,人烟稀少,除了少数古老的魔兽部族过着狩猎采集生活以外文明很少过来,有许多七八糟的危险魔法生物徘徊。这些魔法生物在无人区域胡繁衍,杂出了一堆见鬼的玩意,时常爬上山脉袭击人畜。 这一队冒险者就是按照常例接受了政府的委托,在这方圆几百里驻扎,探查当地的魔法环境,魔兽活动情况。如果有越界的魔兽就记录然后打死,产物卖钱,报告给委托方的巫师帝国东南行省总督,以判断什么时候适合按照惯例派出骑士团和超凡联合远古之森去杀一顿魔法生物。 此刻,在起伏的上端覆盖了皑皑白雪的山脉之间,四季常青的牧草和野草在风中摇摆。安妮掀开其中一个帐篷,从中走出来,来到了营地外围牵着马,跟着两个随从的高尔文面前。 “你又来做什么?”她注视着青年的眼中只有厌烦和无可奈何。如果说早些时候她和高尔文分手,是因为实在没有力揣测他接近自己的目的,也无力于周旋在蒙托洛和辉耀两国关系之间,面对他的时候还有些意和愧疚的话,那么在高尔文一次次的打扰之后,她真的到一种无法摆的厌恶,对他的最后一点喜都要没了。 “安妮,我……”高尔文张了张口,上次他说他想安妮了,这次可不能再说,他转过头,出落寞而沮丧的神情,“抱歉。” “放过我吧克吉。”安妮叹了口气,她永远记得高尔文为了保护她差点死掉的事情,因此哪怕不再了,也总是到愧疚和无法直视,难以干脆冷漠地对待他,“一边是你,一边是我的父亲和姐姐。和你在一起我太累了,这世上总有些人不能在一起,接受我们就是这样的关系有那么难吗?” “安妮,不,我不是来打扰你的。”高尔文低下头,随后抬起视线直视着她,“我只是知道了一个消息,担心你的安危,才来告诉你。” 他掀起斗篷,从包里拿出一个本子。那是个皮面的本子,黑封皮,不厚,书页看起来被人用过了,款式也不很新。 “我从某些渠道得到了这个。”他把本子递给安妮,后者翻开,看到了一大堆自己从没见过也不认识的方块字体,“这是你姐姐写的,在她五六岁还没有开蒙的时候。” 安妮捧着本子,抬头看向他。 “你姐姐洛芙丽达,她是别的人。”高尔文对她说道,“她是从别的世界来的,一开始就不是你们家里人,这是他们世界的文字,你看,这是文字,绝不是什么小孩子随便写的图画。” 安妮凝视着他。 “我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姐姐有前世的记忆,父亲,还有大臣们都知道,在魔法世界,这样的事情不少。”她对高尔文开口,轻声说道,“我比较关注的事情是,这个东西,你是怎么得到的。” “我担心你啊!安妮!”高尔文着急道,“洛芙丽达公主,谁知道她前世有着怎么样的过往,是个什么人?如果她前世活了许多年,足够让她把自己伪装得很好,包藏祸心潜伏在王里,把你们所有人都骗” “高尔文,你让我恶心。”安妮看着她,对他说道,“姐姐之前和我说,你为了战功让军队冲击平民,我还不信。现在这又是什么,你为了和我说我姐姐的坏话,从辉耀的王里偷了东西??” 她把手里的本子给高尔文,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父亲,人神,机械院的诸位导师,紫芫冕下,那么多超凡,都没有识破我姐姐的真面目,就你识破了,你想说明什么?希望我夸你真聪明吗?我从前以为你做那些事说那些话,对我是真心的,有不妥当的地方也是思考不周全,没想到你真的是这样的人。” “从辉耀的王里偷东西,告诉我,好让我怀疑我姐姐,王室的另一位公主?这就是你的真挚的?是不是我放在王里的东西,我的饮食起居常行程,你都派了你的人在监视?” “安妮?”高尔文急了,试图解释,“不是这样,我也是担心你。两国对抗,互相都眼线都是正常的。要不是真的在乎你,我为什么要冒着暴它的风险把它拿给你看呢?” “所以我应该谢你吗?”安妮冷冷问道,“你的这种关真是让人到泪,求之不得。你都能从辉耀王拿东西走了,想必对我的常生活也十分了解。你竟然还愿意把这一切告诉我,我真是太动了。” 高尔文急的直跺脚,又不敢解释。他哪里有那么多眼线,这么多年辉耀王室他就策反了一位高级女官,还是因为辉耀的保守势力暗中勾结,借用了他们的力量才能工搭上线。可这话却不能说,多说多措,说多了怕真被□□。 “安妮,你相信我,你姐姐的秘密很多,她真的不是什么好人。有前世经历可谁也不知道是什么的人不能相信,诸神认命官员还有背景审查,你这可是王储,是亲人,是加冕以后对你做什么都可以的大公主,不可以不防范。就是现在,我最近得到消息,几个月前她就在盘算着对你父亲不利。” 安妮冷冷地看着他,伸手启动了旁边立在栅栏边上的营地防御屏障。 一道幽兰的光墙竖立在了她和高尔文之间,隔着这层稀薄的蓝,她冷冷开口道:“滚。”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