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天岳便继续道:“神君可是在为凡间事烦忧?” “……本君虽成了仙,可凡间还有亲人朋友尚在。如今,”须臾,容钰才开了口,她望着关州府所在的方向,声音有些飘渺,“凡间又在打仗了吧。” 她以战神之名闻名天下,可少有人知,她最恨的却也是战争。 她成了仙,挣 了凡人生老病死的 锢,跳出了凡间的束缚,可正如她所说,她是仙,可她的故人们却还在人世间。 “树老,你说,我的尘缘真的断了吗?” 树天岳没有回答,只悠悠叹息了一声。 他们一个是仙,一个是妖,地位分明,尊卑有别。可这仙,却不过二十来岁,连一世也未渡过;而这妖,却足有数千岁了,不知看过了多少朝代更替、生离死别。 于他,已是平常;于她,却是刚刚开始。 “人间 世,不过是必然,皆是因人的贪 而来。分分合合、起起落落,皆是命数而已。”半晌,树天岳如此回道。 “命数?”容钰低低重复了这两个字,“可本君不想信命。” 恰在此时,有金光落在苍泽山上。 很快鼠一跑了进来,禀报道:“神君,外面有个自称是四海龙王旗下的鱼妖求见。他说,龙王万岁生辰将至,他是来送请帖的。” “龙王邀您,参加寿宴。” ** 人间又打仗了。 靖王亲自带领靖军与大周军队在梧州府打了起来,这场仗已经打了三 有余,地上早已 是尸身,鼻间似乎只能嗅到了血腥之味。 “殿下,您已经打了一天一夜了,还是去休息一下吧。” 人群中,一个身着红甲的男人极是显眼,正是那位短短两年内声名传遍天下的靖王。男人的脸上早已染 了血,甚至已经看不清五官,身上也有不少伤口。 在大周那边,他早已成了杀人不眨眼的修罗。 而在靖军这边,他也是在战场上身先士卒、浴血奋战的将军。战场上的他似乎与那些兵将无甚不同,不怕死不怕痛的朝敌人攻击,是修罗可也是他们的主公。 也正因为如此,这位靖王才能迅速收拢军心。 起初,他们是因为他身上 着司马皇室的血,是因他乃先帝亲子的身份,才勉强追随他。可如今,却也是心悦诚服的跟着这位殿下了。 自然也更加重视他的安危。 只是这位殿下打起仗来总是不要命一般,仿佛 本没有听到身边亲卫的劝说。他举起手中刀,面无表情的砍下了一个敌军的头颅。 鲜血霎时 洒在了他的脸上身上。 他的双手早已染 了血腥,便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死在他手中的人有多少了。战场上的他,冷酷无情,仿佛是一个真的没有任何 情的修罗。 容钰隐身在兵将之中,看见了那 脸是血的男人,脑中闪现的却是当年那个会傻乎乎笑的小和尚。 可经年过去。 如今,已经很少有人再提到,这位靖王原做了十七年的和尚了。 容钰也曾是这其中的一员,也曾身染鲜红,陷于这杀戮之中。战争是不可避免的,她是将军,她很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她不会让自己因此伤心,她只会更用力的裹住自己的心,让它变得更加坚硬。 可那个小和尚会吗? 直到第四天,这场战役才以靖军的胜利宣告结束。 在与大周的对战中,双方都有输有赢。 但大胜却也不多。 这一次,便是靖军这三月以来最大的一次胜利,他们因此拿下了两个县城。 所有人都很高兴。 可容钰却在半夜时分,看到了一个孤单的人影——他独自躲在墙后,弯着 ,用力的呕吐,似是痛苦至极。 第34章 “你是谁?” 庆功宴上, 容钰也曾看见他与将士们举杯共饮,看见他与其畅怀大笑,他是真的为这场胜利庆祝。 但是, 庆祝与开心有时候是不会共存的。 容钰看着他,张着嘴大 着气, 面 苍白, 仿佛想要把喉咙里、肚子里所有的东西都吐出来。 既然是庆功宴,席上自是不能少了酒 。 可偏偏这两样都是佛门之人不能食用的。 身为主公, 他自然不能扫了大家的兴。不但要喝酒吃 ,还要喝得更多, 吃得更香,不能表现出丝毫的不喜和不适。 他早已不是当初的和尚了,而是一军统帅,更是身后万千百姓和将士们寄予厚望的主上。 他们每一个都期望他能带领他们攻破大周皇城, 改朝换代, 建立新朝,不再挨饿受冻、不再四处飘零, 过上与现在截然不同的好 子。 青年像是用尽了力气。 他 力般的靠在墙上,脸 已然没有了丝毫血 , 便连 也淡得犹如白纸,越发衬出他眼尾的绯红。 既已还俗, 自然不应该在遵守清规戒律。 可无人知道,当他看着那些散发着浓香的 时,眼前出现的却是那只 身血迹斑斑的大黑狗。更无人知,当那些于别人是美味的 入口后,他有多么的恶心。 于他,酒 竟都成了毒药。 比之四年前, 他长高了很多,但脸上却显得越发瘦削了一些。 “师傅,小黑……”青年疲软的身子倚在墙壁之上,他半闭着眼睛,没有了半点在战场之上的煞气,气息紊 且微弱。 容钰的手指不由自主的收紧,心脏像是被敲了一下似的。 不疼,却滞闷难受。 “殿下!” 正这时,有脚步声传来,靠墙的青年陡然睁开了眼睛,然后迅速站直了身体。除了面上的微白,竟是再也看不到方才的半丝脆弱。 很快,一个小将就跑了过来。 见到酆无咎,忙行了军礼道:“殿下,这么晚了,您该就寝了。可莫要熬坏了身子。”小将的眼里装着敬仰与担忧。 “本王这便去歇息了。”酆无咎对小将轻点了头,“只是方才瞧见今夜月 正好,便忍不住出来赏了一会儿月。” 小将闻言,抬头朝天上看。 今夜的月 确实很美。 圆月当空,天上还洒 了繁星,是一个非常圆 的夜。 “确实好看!”小将忍不住笑了,“想来是老天爷也知道咱们今天打了胜仗,所以也在为我们庆祝吧!” 说到此,小将的语气更是充 了骄傲,对未来也充 了憧憬。 “大周皇帝昏庸无道,听说,现在还沉 丹道, 里养了一群和尚道士,奢靡至极。于民生上,却半点不上心。”小将话里 是鄙夷和愤慨,“这种昏君, 本不配坐在那个位置上!” 酆无咎抿紧了 。 “据说,那司马承还专门建了捉妖卫,想方设法的要去捉妖。” 一旁容钰闻言,眉头瞬间紧紧蹙了起来。 司马承为何要这般做? 人间 世,自是最易滋生妖 的。这些年来,各地都有传出妖怪作 的消息,在民间引起了不小的恐慌。 小将可不觉得那司马承建立捉妖卫是真的为了除妖,分明只是一收买人心的工具罢了。 “南地的百姓们不知,还真以为那捉妖卫是为百姓除害,殊不知,分明是为了 足司马承自己的私 罢了。”他们也有探子潜入了皇 中,自能知道一些隐秘的消息。 说到此,小将的面上有厌恶还有一丝恐惧,“那些妖 本不是被那些和尚道士灭了,明明……明明都被那司马承给吃了!” 话落,酆无咎与容钰的脸 齐齐沉了下来。 这些事,小将都知,身为主上的酆无咎自然也知。甚至他比其他人更清楚,因为,他便是从那黑暗的 殿中逃出来的。 这些年来,他其实组织过不少次暗杀。 但是司马承却极其警惕,身边的守卫更加森严。 不但如此,或许是因为那些被他吃掉的妖,司马承自己的武力值似乎也变得越来越强大了。 无咎在武道上也算天赋异禀,且极其刻苦,又悍不畏死,虽只短短几年,可却已经跻身高手之列。 可即便如此,他依旧伤不到司马承分毫。 最接近的一次,他分明已经把剑刺进了司马承的 膛,可最后,司马承非但没死,甚至还反手伤了他。 无咎看得很清楚。 当时的司马承手上竟然凭空生出了利刺,指甲更像是野兽一般,又长又利,若不是他及时躲开,怕是已经被那利刺割破了喉咙。 自那次后,东方立等人便再也不许他亲自参与刺杀了。 他不仅是一个身负血海深仇的人,更是靖王。于靖王来说,身上背负的责任比他心里的仇恨更加重要。 他当初既然选择走上了这条路,便没有任何回头的机会。 要么大获全胜,要么死无全尸。 于他来说,再无其他选择了。 青年眼里的杀意浓烈的惊人,可眼底深处却也是深深的痛苦。挥退了小将,无咎大步走回了帅营。 夜 已深,军营里也变得越来越安静了。 除了巡逻守卫的脚步声,便只剩下了轻柔和煦的风声与偶尔的蝉鸣,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极其清晰。 酆无咎躺在 上,却是没有半点睡意。 肚腹里仿佛被烈火灼烧了一般,呕吐之意越来越浓,他终是再也忍不住,趴在 边干呕了起来。其实平时,他是不会沾酒 的,可是庆功宴不同。 为了不惊动守卫,他甚至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努力不发出声音。 然而,就在酆无咎用力 抑的时候,却觉鼻间飘来了一阵清香。那香味极是独特,只让人心旷神怡。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