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一苇叹口气,咕哝道:“哪个王八蛋,调教得居然城门守卫都不收贿赂了!” 此时城内已经 了起来,城门在缓缓关闭,狄一苇只得从怀中掏出哨子吹响。 片刻后,有人带人疾驰而至,却是之前就已经进城布防的田武,他现在在狄一苇麾下做个参将。 他看见狄一苇和铁慈的 狈样儿就笑了,咧着大嘴道:“陛下,大帅,就知道你们到哪都 飞狗跳。” 狄一苇没好气地把令牌扔给他,道:“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尽快让城中恢复秩序,城门大开,不要影响大家玩乐。” 田武领命而去,临走时还 了一包牛 干给铁慈:“新口味,陛下尝尝!” 狄一苇不忿:“为什么我没有?我是你顶头上司!” 田武做了个口型,笑嘻嘻地策马而去,狄一苇揣摩半晌,茫然地看铁慈:“他为什么说,您是爸爸,要孝敬爸爸?您有这么大私生子吗?” …… 没过多久,城门重新打开,百姓恢复了秩序,一切如常。 破镜城有一个调度司,调度司由大乾和大奉两方官员组成,设置正副管理和主事等职务,负责管理破镜城内的一切事务。至于大奉大乾谁正谁副,当初也没少费嘴皮子,最后说好了,轮 当老大,每期半年,在这半年期间内,如果谁犯了错误,就自动下台。 大家互相监督,因此都兢兢业业,再加上之前慕容翊来整过一回贪贿者,现在城门士兵谁给他 钱谁就是仇人。 不过今天仇人是抓不着了,调度司派人来说是误会,和百姓解释说不过是进去两个不懂规矩的人,不是 贼,大家尽可以放心游玩,破镜城一定会保证大家安全云云。 如此热闹如初,而此时,铁慈和狄一苇,已经戴着面具,站在了一处封闭的围墙之前。 狄一苇打量着那围墙,嗤笑道:“这便是大奉神秘兮兮不给人看的秘密建筑吧?我猜啊,肯定是青楼,您也是,哪都不去逛,直奔这儿来。先说好了,这儿我可没法子带您进去,上次我想带人进去逛逛,大奉方面愣是拦了我里三层外三层,死也不肯给我踏足一步,可气得我。” 她又指向对面,道:“夜市灯市都上了,那边多热闹,听说还有望仙殿,奈何桥,阎罗殿,孟婆汤,咱们去那边吧。” 铁慈回头看看,那边果然 光溢彩,游人如织,灯火渐次明灭于长街,远远望去像星河降临人间,而人群香风扰扰,彩衣济济,如在天河游。 一幅盛世繁华图,不弱于任何大乾名城的气象。 而这里,黑沉沉的,无人踏足。 铁慈却收回目光,笑道:“上次?莫不是带夏侯来的?进展不错啊,都相约游城了,回头让夏侯请我客。” 狄一苇撇嘴一笑, 一口烟,含糊不清地道:“哪啊,想多了。” 夏侯淳去年来“探亲”,今年铁慈来永平,他赶紧也跟了来,奈何铁慈今晚过来,只带了狄一苇,其余任何人都不带,夏侯淳自然是要亲身在后面跟着的,只是没有机会正大光明地和狄一苇 马路,难免有些悻悻。 铁慈道:“你两人年纪也不小了,若瞅着还行,不妨将就些。” 狄一苇道:“将就几年,然后黑发人送黑发人吗?” 铁慈皱眉回身看她,狄一苇却岔开话题,指着奔来的一队士兵道:“看看,人家来赶我们了,要我说,我们还是赶紧走吧,不然等到被人家赶,传出去不大好听……” 她还没说完,那群人已经到了面前,狄一苇赶紧去拉铁慈:“好了,走……” “……您来了,等您很久了。”对面,站在暗影里的领头人对铁慈躬身。 狄一苇:“……了。” 第535章 旧地 铁慈看着对面掀开面具的朝三,三年不见,昔 有点青涩气的小伙,现在已经是个面容坚毅的青年了。 朝三目光隐晦地在她身后扫了一圈,垂下头去。 铁慈想起自动留在 中,破例不肯跟来的赤雪,心中叹了口气。 “你来信说请朕一定要亲自来看看这里。”铁慈道,“朕来了。” 朝三躬身让路,“建造两年,终于完工。我家陛下 代,若您来破镜城,一定不能错过。” 铁慈负手跟着他向内走,背后衣袖内的手指微微一攥。 落后一步的狄一苇看着,低头 了口抱在怀里的烟杆,漫不经心地道:“此处是大奉督造,既如此,此地主人呢?” 朝三沉默一会,回身道:“我家陛下还在汝州。” 狄一苇眉头一挑,道:“好大架子。” 朝三轻声道:“当初,陛下即位前,曾被迫于先帝驾前发誓。” 这事儿狄一苇听过,没和铁慈说,所有知道这事的官员,都尽量避免将这话传到皇帝耳中。 铁慈的脚步微微一顿,似乎出了一个短暂的神,随即她点点头,继续前行。 没问什么誓,也没有好奇之心,像个事不关己的局外人。 朝三还想说什么,见状也歇了心思,默默叹息一声,继续带路。 此时众人走到一片空地,依旧是黑黝黝的毫无灯火,只能 觉到前后左右都有建筑。 朝三忽然轻轻拍掌。 灯火渐次亮起。 一座塔首先扑面而来。 高七层,飞檐勾角,檐角垂挂铜铃无数,塔下一片桃树林,桃树林下一簇一簇的绣球花,开得挤挤簇簇,繁盛富丽。 在渐次辉煌的灯光中美得朦胧幽 ,像一幅着 晕染的画。 这时节的北地,不可能有桃花和绣球花,铁慈原以为是假花,正想着这花做的很真,待走至近前才发现,眼前是一座透明的棚子,将花树都笼罩其中,所以夜 灯光下看来如 熏染,朦胧绰约,竟然是用珍贵绡纱做的暖棚。 铁慈蹲下身摸了摸泥土,果然微热。 竟然是将当初苍生塔下炼铁的勾当复刻了过来,造就了这一番不合节气的花开盛景。 当初铁慈就是因为苍生塔下花开得不当时,才推断出了底下的猫腻,此时看着这些花树,她不 有些怔怔的。 头顶清脆铃声不绝,铁慈抬头,恍惚里风声急响,夜 下星空中,绽开一朵紫 的蓬 的花。 那是当初他飞舞的衣,那是当初从塔顶落下的他。 恍惚里铁慈仿佛看见自己冲前数步,双手抬起,气贯双臂。 下一瞬那朵紫 的花砰然落在她怀抱。 她看见自己,狂冲数丈,险些抱着他撞在墙上。 她看见她低下脸,而怀中人隔着幂离相望,目光 转,四周氤氲开淡淡紫檀广霍香气。 而四周缓缓升起无数的深红孔明灯…… 铁慈忽然一怔,转头。 四面真的升起了孔明灯,红灯里浅黄 的光芒一闪一闪,垂缨飘扬,似天幕之下,忽然闪现星光无数。 而她就立在星海之中。 远处隐约有百姓 喜的惊呼,应该是看见了这一片放灯的景象。 铁慈立在孔明灯海之中,四面灯光耀得她脸 温润如暖玉。 她只是沉默,眼眸里倒映万千明灯。 忽然她似有 应,霍然回首看向苍生塔。 高高塔顶之上,原本一片漆黑,此刻却有一盏灯正好掠过塔尖,微光扫过一片晕黄,隐约映出一条颀长黑影。 狄一苇也看见了,眼眸一凝,武将本能让她立即认识到这角度极易偷袭,下意识要提醒铁慈,却看见皇帝陛下忽然掠起。 像一片因风而起的枯叶,瞬间便飘落塔上,几个转折,金铃急响,孔明灯转侧倒映几个翻转如蝶的光影,灯光浮沉之间,那一条纤细人影转眼便到了塔尖。 她孤零零落在塔尖之上。 星光俯仰,孔明浮沉,衣带在风中脉脉散飞。 天地空茫,苍穹之下,唯她一人。 风中似乎还有方才最后一霎,悠长的一声叹息。 却不可捉摸追寻,令人 茫恍惚,如堕梦境。 漫天的星光和孔明灯融为一体,在一 青空中遥遥远去。 铁慈立在那窄而高之处,看那万家灯火,街衢 光,远处隐约有百姓喧闹,不知谁家小儿女笑指亮起灯光的苍生塔和飘散的孔明灯,再 笑追逐着跑远。 铁慈慢慢拢起了衣袖。 韶华如驶,星离雨散,只有她,还留在原地。 …… 永平城内,简奚留在军营中,面对着一大堆加急送来的奏章。 皇帝去逛吃逛吃了,她就是那个留下来加班的。 皇帝在北巡,走之前已经将一般事务的处置权 给了内阁,内阁全体通过决议便可以直接施行,难以协同的便快马驰送,一些重大军国要务和人事任命,则由内阁书写节略之后再票拟呈递。 三年下来,铁慈的脾 和理政风格,内阁已经很 悉,简奚则更 悉,堆成山高的奏章在她手下很快就便矮了下去。 通过的折子在左边,堆成一大堆。 留中的和不能通过的在右边,大约有十几本。 简奚的工作告一段落,她凝视着右边,眼神中有微微的忧虑。 这些折子,多半来自太师和她派系的臣子。 有些是人员调动,有些是弹劾朝臣,更多的是施政建议。 但是无论是哪一种,都没有通过。 这和简奚自己的意思无关,这自然是陛下的旨意,也是这一年来太师派系的折子经常获得的不能明言的待遇。 就好比铁慈这次北巡,也事先和她说过,关于太师方面上呈的折子,送过来一律留中,等她北巡回去再说。 就简奚自己来看,她觉得陛下这么做没什么不对。前两年还好,这两年,太师大乾学院培养出的学生越来越 进,而随着他们越来越多进入朝廷,这种 进的风气也渐渐影响裹挟了很多年轻臣子。他们针砭时弊,慷慨 昂,不断在朝议廷议中痛斥朝廷和陛下之过,提出种种改革要求。 简奚哗啦啦翻着折子,皱眉看着这群被称为“学院派”的臣子,竟然已经把苗头指向了贺太傅,说他把持朝政,勾连内阁,有不臣之心。说他出身不纯,和唐王余孽有勾结,未来必将不利于朝廷云云。 这简直是 加之罪。 但简奚觉得,真正让陛下最为抗拒的,应该是学院派对军队也多有指摘,这两年不断有人弹劾狄一苇好大喜功,虚耗国力,现今大乾和大奉两国议和,战事已平,永平军还在不断扩军,狄一苇有不臣之心。 又说九边大将驻边多年,应该和京中换防。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