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俩都沉默了一阵。铁俨想起铁慈小时候,静妃受人蛊惑,瞒着他把孩子送到太后 里,后来铁慈也不知道在太后 里遭遇了什么,大病一场,险些丢了 命。之后他便将静妃 了足,说是惩罚,其实也是保护,如此太后便不好招惹静妃。后来铁慈年岁见涨,静妃也不能总 着,为免她中了太后和那些居心叵测妃子们的招,又说她体弱多病,需要静养,不常出来,铁慈也不亲近,渐渐的也便被大家给忘记了。 父女两人很注重静妃的安全,没少派亲信暗中护卫,身边人也会隔段 子便筛查一遍,但终究两人都太忙, 常往来少,这些年那边又一直无事,也便懈怠了。 谁曾想,一直胆小安分的静妃,今 忽然窜出来坏了事。 储君的身份太重要,她这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母亲,不出来也罢了,一出来,只会叫人看得忧心,担心她会给太女带来不良影响,平白惹出很多事来。 铁俨叹气,又道:“杂学是不成的。父皇再想办法,让” “不必了。”铁慈道,“出 不是坏事,杂学深入民生也 好。” 太后既然铁了心,一计不成总还有另一计,铁慈倒宁愿把战场引得更远一些。 再说,出 在野,大隐于市,焉知于她不是挣 束缚,另有一番天地呢? 铁俨看看铁慈,知道她向来大气清朗,不钻牛角尖,于他自然觉得安 ,但也不免惆怅。 这么好的孩子,却生在这波谲云诡帝王家,一生不得安枕。 铁俨终于停了脚步,道:“既如此,爹就缓缓再去。但你也不能再纵了她,总要她知道教训才好。” “那是自然。” 铁慈带着丹霜和小虫儿走近静妃的点芳殿的时候,看见殿内一片喜气洋洋。 天 已晚,微有凉意,点芳殿的院子里花树开得葳蕤,每棵树下都垂了绢布 灯, 灯下别致地垂着水晶琉璃珠儿,风一过便琳琅作响,时不时花瓣飘落灯上,便映出些山长水远的景致来。 静妃和着一众 人正在灯下忙碌,有人量布有人裁剪,静妃拿了个鞋垫亲自刺绣。铁慈不许人通报,悄然进门,看灯下众人和乐融融,便站定在了 影中。 她静静看母亲绣花的神情,平静底掩藏着淡淡的悲悯。 丹霜脸 很不好看。 坑了皇太女,还在这里沾沾自喜吗? 她上前一步,被铁慈拉住。 静妃却在此时抬头,看见了铁慈,一瞬间眼神惊喜。急忙站起 了过来,一边笑道:“慈儿你怎么来了?快,碧罗,快去给皇太女端 盘来。” 那伶伶俐俐的 女便起身,先给铁慈行礼,又去端了一盘五 各异的 致点心来,并五 巧玉壶。 女笑道:“殿下,这是娘娘夜来不睡,想出来的新鲜法儿。这 粉的是桃花点,配翠离酒;这白 的萝卜糕,配醉湘妃;这紫 的是紫藤酥,配天涯缃” 她语速快,口齿却极清楚,说话时神采飞扬,显然是个极其聪明的丫头。铁慈垂首看那点心,极其讲究地配着各 甜酒,搭配得当, 泽赏心悦目,便拈了一块点心,问那 女:“你做的?” 那 女抿嘴笑道:“奴婢手艺不 ,殿下恕罪。”嘴上说得谦虚,神 却很是自信。 铁慈又道:“娘娘今 衣裳 戴也颇别致,你的建议?” 碧罗又笑,道:“娘娘和殿下喜 ,便是奴婢的福分。” 她接连被夸了两次,神态便飞扬起来,也不理会旁边神情 喜又局促却 不上话的静妃,自顾自拿了静妃方才做的绣花,道:“娘娘给殿下绣的这鞋垫儿,这万字连绵花样儿边缘还绣了小花,最是 心不过。”接着竟然又带着笑意道:“这样的衣裳鞋物娘娘准备了许多呢,倒是终于见到殿下亲自来看。” 她在这叽叽呱呱,丹霜脸已经气青了。 喧宾夺主自卖自夸也罢了,这是把主子也教训上了? 再看一眼静妃,竟然丝毫不觉得这婢子僭越,还急忙点头,道:“碧罗很灵巧的,很多都是她的心思” “所以,教唆主子去太后面前代孤邀宠,也是你的主意咯?” “殿下也该”碧罗说到一半霍然住口,脸上血 刹那尽失。 铁慈也不看她,指指糕点盘子:“奇巧 技。” 指指绣花鞋垫:“作践绫罗。” 指指旁边所有惨白着脸 ,已经退着跪到一边的 人们:“冷眼旁观,不知护主。” 指指碧罗:“妖言惑主,不知尊卑,挑唆生事,居心叵测。” “殿下” 碧罗的伶俐早已不见,抖着声音刚喊了一句,铁慈已经道:“拖出去,杖毙。” 话音一落,便有跟来的护卫上前,三两下将碧罗 了嘴往外拖,碧罗连求饶都来不及发出就被拖出了殿外,她不肯走,双手死死抠着地面,泪 面地瞅着静妃,眼神里俱是哀求。 静妃那核桃大的脑袋仁,哪里经得起这般突然变故,早就呆在那里,脸上一片受惊后的空白。 碧罗平 里最喜她的呆,此刻却心中生出无限惊恐和后悔,她抠在砖 里的指甲已经翻起,护卫猛地一脚踢来,那手便血淋淋地 了开去,在惊惶的 人们眼底划出一条无力的弧影。 人终于被拖了出去,地面上一道长长的擦痕,随即外头杖击声砰砰响起,没有惨呼,众人的想象力却越发鲜明惨烈,所有人哆嗦着低下头去, 手是汗地握紧了衣襟。 谁也想不到,平 里对点芳殿不闻不问,但看起来脾气很好的皇太女,忽然来了这里,就是一阵霹雳雷霆。 杖声里,铁慈缓缓走了几步,皇太女身姿颀长秀拔,宝蓝 海水江牙纹袍角静静垂落地面。她停在谁面前,谁就猛地一抖,更深地俯下身去。 铁慈第一个停的是王嬷嬷面前,她先前坐在离静妃最近的地方,被 人们簇拥着,显然也是一个得脸的角 。 此刻她浑身发抖,眼见着后颈的碎发便慢慢地 了。 铁慈看了一眼她 出来的几层衣领,笑了一声,道:“今年 江南府刚刚进贡的上造松江绫,每 只分了两匹,只给各 主子做里衣用,如今倒穿在了你身上。” “殿下饶命” 没等她喊完,铁慈便道:“什么命不命,我是那种草菅人命的人吗?衣裳剥了,点芳殿里走一圈。王嬷嬷如此尊贵,没了好衣裳,一样有风范。” 丹霜道:“松江绫穿在哪一层,便剥到哪一层。殿下宽厚,只取你不该穿的衣裳。你还不谢恩?” 便有护卫上来,王嬷嬷挣扎着半转身,拼命向静妃方向磕头,大声嚎哭,“娘娘!奴婢没了脸!求您赐奴婢一死吧!” 丹霜脸 铁青。 这点芳殿已经烂了!这一个个的,拿主子当什么?皇太女下的命令,她冲静妃威胁,这是看准了静妃心慈手软要挟她吗! “慈殿下!”静妃直到此时才反应过来,急急冲上来,拦在那嬷嬷面前,哀声道,“剥了王嬷嬷衣裳,以后她在这 里就没法服众了啊!” “那就不服呗。”铁慈淡淡地道,“这 里需要被人服的,只有你。” 第11章 教训 “可是可是”静妃转头看着已经被扒了大衣裳的王嬷嬷,急红了眼睛,“母妃就这么几个得力的人,如今都殿下您看在母妃的面上” 铁慈转头看那些停手的护卫,丹霜立即冷声道:“还愣着做什么?” 护卫们立即三下两下就扒了王嬷嬷的衣裳,只留了最后一件松江绫的里衣。他们本就是铁俨 心选了,跟随在铁慈身边多年的亲卫,向来只听铁慈命令,见铁慈不理会静妃,自然也没什么顾忌。 王嬷嬷还在嚎哭着求静妃赐死,丹霜呵呵一声道:“老货,你若真觉得羞 ,从此无脸见人,你便自己自尽了呗。尽扯着主子要赐死做什么?你这不是置主子于难堪不义境地?你安的是什么心?” 王嬷嬷的哭声猛低,抬眼见静妃一脸无措,心知无望,只得跌跌撞撞爬起,被侍卫押着顺着抄手游廊游 。一路走一路发抖,跪了一地的 人内侍们头也不敢抬。 铁慈又走了几步,点出一个穿金戴银打扮得分外不同的,让小虫子去搜她的箱子,小虫子对太女殿下的命令一向执行得彻底,箱子里翻不到,撅起 股爬 底,最后愣是从那 女的月事带里搜出静妃的名贵首饰。 丹霜一脸冷漠。这位娘娘的 里,就和筛子一样。再不整顿一下,迟早牵累殿下。 可恨静妃耳 子软还刚愎自用,陛下和殿下当初为她 心选了身边伺候的奴婢,个个忠厚可靠,她却都不用,反倒悄悄抬举这些不知上下的货 ! 那偷首饰的 女叫翠环,不知是被静妃惯坏了,还是天生胆大泼辣,小虫子将那些首饰砸了她一脸,她愣了一下,便大呼冤枉,“殿下,这都是娘娘赐的!翠环忠心为主,怎敢做这下作事儿!” 铁慈垂眼看了看那些首饰,脚尖拨了拨其中一只白玉珠儿,那珠子拇指大,里头嵌了一块活动的金丝琥珀,折 着温润的金光,十分别致 美。珠子用细细的金链栓着,看式样便知道是上贡的外洋饰品。 “这也是娘娘赐给你的?” “是!”翠环眼底 出喜 ,答得理直气壮。 铁慈笑一声,转眼看静妃。 “母妃,这是你三十岁生辰时,孤令人送来的生辰礼。是外洋的一个叫里黎加的小国的国礼,你确定你将它赐给 人了?” 静妃原本 着翠环哀求的目光,神情有点犹豫,听见这一句,急忙摇头:“不不不,殿下您的贺礼,我怎么会赐给下人” 翠环脸 大变,哀声道:“娘娘,这个真的是您赐给奴婢的啊!” 静妃手松,在她身边的得脸 人常有赏赐,翠环这些名贵首饰,一部分是偷偷拿的,还有一部分确实是静妃赏的,所以她才敢喊冤。 此刻听静妃否认,她一脸愕然。 周围 女内侍也微微变 。 大家也多有得了赏赐,却没想到这位主子这么经不住事,竟不是个能靠得住的主子。 铁慈抬抬下巴,便有人将翠环也拖了出去。等人出去了,铁慈又看看那珠子,才恍然道:“哎呀,看错了!这个不是孤送给娘娘的寿礼啊!” 静妃瞠目结舌。 小虫子一脸崇拜看铁慈,殿下永远都是对的,如果殿下错了,请参看第一条。 丹霜眼底 出笑意。 如果说前两个是殿下为静妃整顿 务清理不安分的身边人,那这一次,就是殿下要让点芳殿的 人们,明白静妃是个什么样的主子了。 这种立不住也靠不住的主子,就少来勾引挑唆了,否则出了事,也不要指望她能护住谁。 一连发落了好几个,还都是静妃面前最得脸的,  人连呼 都屏住了。 铁慈停步在一个跪在角落的老妇人面前。 “孤记得,你是母妃的 娘秦氏。” 老妇人深深磕头,口称殿下。 铁慈看她姿态端正,神情从容,点点头,心里叹了口气。 有种人不辨贤愚,总把鱼目当珍珠,珍珠当石砾。 这位秦氏 娘,当初她特意找来放在静妃身边,是静妃那个破落家族里唯一跟随她从小到大的仆人,忠心耿耿自不必说。 只可惜 情耿介忠直,换句话说就是情商低了一点。不仅不会邀宠卖好,还往往教导静妃管束下人严厉,时 久了,静妃嫌烦, 人私下攻击,渐渐便被排挤到了边缘,如今在这点芳殿,也就管个厨房柴火。 “你是娘娘家里的老人,自家也没人了,本该就在娘娘身边伺候一辈子。”铁慈道,“今 便回娘娘身边去吧,好生提点着娘娘。” 秦氏不卑不亢,磕头领命。 铁慈又点了几个被黜落的 人回来伺候,便挥挥手, 人们如蒙大赦散了,一个个轻抬步屏气息,点芳殿从未这般肃穆过。 静妃直 站在原地,一张脸白得和纸糊一样。 铁慈看她一眼,没打算打一 子再给颗枣儿,也没指望这么一招就能打醒她,直接转身。 静妃忽然扑了过来,拽住了她的衣角。 铁慈立即转头去扶她,毕竟这当娘的半跪着的姿势给人看见,她又要被朝堂上那群老夫子教训。 静妃却挥开了她搀扶的手,盯着她哀声道:“殿下,您是不是对娘有什么不 ?”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