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怀疑?”他看上去有些生气。 桃桃问:“那我再问,你为什么喜 我?在你破开十方炼狱带我离开之前,我们只在阿修罗海见过一面,你没理由承受一百零八道天雷为我逆天改命,不要说什么不可说之类的话,我要知道原因。” 南 尘没有说话。 桃桃等了很久都没有等来回答,几乎笑了:“你宁愿我像个傻子一样什么都不明白,宁愿我讨厌你,都不能说?” 南 尘静默:“对不起。” 都到这个时候,他依然不说。 除了桃桃所认为的那个理由,还有什么他不能说出口的原因? 他曾经说,一旦将原因说出口会打散因果,桃桃无法理解这其间到底有什么因果。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在骗她。 “我明白了。”桃桃眼睛从他身上挪开,强迫自己望向海面,“那天在闽城的天台我喝了酒,你问过我同样的问题,我现在回答你。” “从没有。”她面 很静,叫人看不出波澜,“我从没有喜 过你。” 断风崖的风声在这一刻停息了。 南 尘没有说话,云从海面缓缓飘来,遮住了混沌界的月亮。 “那天晚上在这里吻你是我头晕不清醒,不过你还回来了,我们也算两不相欠,你把它忘了吧。” 桃桃说:“混沌界明天会来很多灵师,你一个鬼魂待在这里像什么样子?” “师祖想让我做下一任鸣钟人,我很长一段时间内无法离开混沌界了,当初留你在身边是怕你去人间兴风作浪,但我后来想了想,你在阿修罗海待了那么多年,要是到了人间还不能去别的地方看看风景,对你而言不公平。” “所以……”她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破绽,“你可以走了。” 南 尘沉默了很久,问她:“这是你的心里话?” “当然了。”桃桃故作轻松,“你不是也说过想要去游历人间,看看现在的人间变了什么样吗?你要去可得抓紧时间,不然等我成为了厉害的灵师补齐炼狱之后你可能就没机会了。” “不是这一句。”南 尘问,“从没有,喜 过我吗?” 他的眼眸漆黑而深邃,犹如一汪幽深的寒潭。 桃桃没有看他,垂着眼点头:“是啊,但你确实是个很好的朋友,这半年来谢谢你救我,我已经到了混沌冢,在这里我很安全,接下来的时间,去做你想做的事吧,去见你想见的人吧。” “桃桃……” “走吧——”桃桃突然有些失控。 她眼圈红了,可她泪腺早就坏掉了,是 不出眼泪的。 “我说过,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不会恨你,但你留在这里让我很为难啊。” 她也不知道自己今晚是怎么了,声音竟然忍不住带了一丝哭腔:“我以后或许会成为鸣钟人,我也知道是你击碎了炼狱之门,你那么大一只 祟在我面前晃来晃去,作为未来的鸣钟人,我该拿你怎么办?收伏你,我做不到,不收,可我是鸣钟人啊——” 她其实想将原因全部说给他听。 但少女的心思弯弯绕绕,出于自尊,她又不想在他面前提起寂静之主这四个字。 当初行香子说完便让他情绪失控至今。 只要一想到他的不开心、他的自责是因为另外一个女人,她心里就好像沤了酸的泥沼有一只黢黑的虫在撕咬。 太讨厌了。 桃桃心想,早知道就不下山了。 她在山上过了十八年都从未体会过这样的 觉,怎么下山就变成了这样? 她的发松散地披在肩上,被崖上风断后的微弱风翼轻轻拂起。 南 尘伸出那只完好的手,想替她将头发别在耳后。 她侧身躲开:“走吧。” 当她第三次说出这两个字时,南 尘停手了。 疏离的星光洒在他的衣袍,他静了很久:“我明白了。” “让你为难的事我不会再做,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会走,别难过了。” 就连这个时候,他都这么温柔,如果这温柔真是对她就好了。 桃桃只要一想起帝钟记忆里看到的画面就觉得心里泛酸。 还好泪腺坏掉了,她想,否则也不知道会不会丢人地哭出来。 南 尘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再触碰她。 他转身擦过她身旁,走向混沌界的山下。 黄昏已彻底落幕,混沌界染上了星月的光辉。 桃桃在冰冷的夜 中站了很久,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追了上去。 南 尘黑袍被风吹得猎猎,他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向桃桃。 桃桃手心摊着九朵玄魂花递到他面前:“这些天太忙了,总是忘记拿给你,就当是这段时间的谢礼吧。” 虽然说过要分给元天空他们,但他们应该也不会介意。 南 尘没有动,桃桃抓起他黑袍袖口,想将玄魂花放到他手里。 可是出乎她的意料——哪怕她的藏灵身,此刻也触碰不到他的手掌。 李鹤骨说过他被帝钟伤了,但桃桃不知道他伤得这么重,灵魂已经孱弱到连她都触碰不到了。 桃桃一瞬间恍惚了,不一会儿反应过来,她轻轻放下他的袖子,抓住他令一只手,将玄魂花放在他的掌心。 这花可以修补灵魂,应该可以治好他的伤吧。 南 尘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脸上,她察觉到了,却不敢和他对视。 怕再看一眼,都无法这样平静地让他离开。 她转身走进山门,没有再回头。 南 尘站在夜晚的风里,时间恍惚着 逝,他拢住了手里的九朵玄魂花,沉默不语。 …… 桃桃走进山门后并没有离开。 她一个人在月下站了很久,直到听见身后有脚步声。 “你让他走了?”关风与问。 桃桃点头。 就算不为寂静之主,南 尘也不能留在这。 她现在不仅是应桃桃,更是鸣钟人的继承人,往后的 子身边免不了被灵师环绕,免不了去收集十方璞的碎片。 但对他而言,她所处的环境,她要做的事恰恰危险。 这半年来在她身边,他不知动用了多少次力量,受过多少伤。 每次他出手,桃桃总是提心吊胆,生怕他下一刻就消散。 如果是孤身一人游历世间,或许灵魂会消散得更晚些吧? 其他一切只是重要却不决定 的附加借口,这才是她必须要他走的原因。 一个不喜 她还总是为她受伤的人,留在她身边做什么呢? 和她一起面对混沌界的清冷和孤独?还是面对山下的危险? 他现在走了,就算有一天她真的补齐了炼狱之门,到时找不到他,就无法让他回到阿修罗海。 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也可以自由。 总之,无论对谁,这都是最好的归宿。 “座间明月清风我,门外红尘紫陌他。” 桃桃轻声呢喃。 在一瞬间,她突然理解了李鹤骨当初让明则慧离开的做法,也理解了他这六十年来一个人清居的孤独。 “桃桃,你真的动情了,是吗?”关风与的声音喑哑,情绪不分明。 “或许吧。”桃桃没有否认,“但不重要了。” 她望向灯火幽明的混沌界,和关风与并肩走回山顶。 这一刻,她绝不会想到,几小时后,她会经历人生中最翻天覆地的一场巨变。 四分之一个闽城被滔天的海啸冲毁,李鹤骨葬身无尽海底,混沌冢在闽城的灵师几乎被屠得一个不剩。 而她,成为了混沌冢历史上最年轻的鸣钟人。 第147章 你的道,也要自己去找。 桃桃回到小院时, 晚课已经开始了。 上晚课的灵师姓王,是个古怪的老头。 他一到晚上就犯困,偏偏还能边闭着眼睡觉边讲课, 学生在下面做了什么他发现不了。 到点上课,上课就睡,虽然不睁眼但也能清晰地把握时间, 时间一到立即下课。 桃桃坐在窗边, 没 打采地看窗外的夜 。 富贵似乎 受到了什么, 从院里盘旋来围着她转,不停地啾啾叫。 桃桃将富贵扇到一边:“吵死了,喜 就去找他啊,你本来就是它的鸟, 赖着我干什么?” 富贵 觉到了她的情绪, 瞬间安静。 它落在她面前的桌上, 懂事地用 茸茸的脑袋去蹭她的手。 桃桃的烦躁一下子消失了大半, 她摸了摸它的头,没有说话。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