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珣松开了她,似乎走了出去,片刻后,他走了回来。 他扶起赵蘅玉,让赵蘅玉软软地靠在他的肩上。 他道:“蘅蘅,张嘴。” 赵蘅玉闻到一股苦涩的药香,她蹙着眉睁眼,是赵珣端了一碗漆黑的药汤递到她的边。 赵蘅玉抿,偏头躲过了。 赵珣眸中黯黯,他说道:“是避子汤,”他看着赵蘅玉怔怔的表情,声音发沉,“我知道你不想喝,我同你一样,可是……” 他话没说完,怀里的赵蘅玉陡然生了力气,她抬起手,将瓷碗从赵珣手中端了过来。 药汁苦涩,难以下咽,但赵蘅玉一饮而尽。 赵珣愣愣看着赵蘅玉的举动,这本就是他要赵蘅玉做的,可是看见赵蘅玉不带一丝犹豫地喝下了这碗避子汤,他心里竟然是煎淹地难受。 他说服自己,赵蘅玉这样做,是完全理智的,他们不就不该有孩子。 只是他却忍不住厉声问道:“你怕生下我的孩子?” 赵蘅玉抬眼望他:“你想要生下一个怪胎吗?” 赵珣眉心一跳,他几乎又要忍不住心中的燥郁,他强握住手心,呼起伏几度,终于平静下来。 他将赵蘅玉耳边的发理了理:“没事,我们不需要孩子。” 赵蘅玉恹恹闭眼,不再理会他。 赵珣将赵蘅玉好好放在榻上,赵蘅玉轻微动了一动,咬着忍受浑身的酸软。 赵蘅玉实在狈,浑身快没有一片好肌肤,到处都是赵珣故意出的红.痕,她发了汗,身上还有些粘腻的脏东西了下来。 赵珣望着她,心口又生起了躁动的心思,他住了,往外叫了水进来。 人将水送了进来,赵珣亲自起身,在银盆里拧了帕子,他准备为赵蘅玉擦身。 水珠滴滴落入盆中,赵珣望着水纹波忽然间走了神。 赵蘅玉累极,她快要睡着,忽然到手指上一阵刺痛,她猛地睁开眼睛,看见赵珣手持沾血的匕首幽幽望着她。 赵蘅玉一惊,她几乎以为赵珣在今夜终于疯了彻底。 她怔忪低头,看见自己指头直冒血珠。 赵珣拉着赵蘅玉的手腕,她去看面前的银盆。 赵珣喉咙里漏出嗬嗬的笑声:“赵蘅玉,我们的血没有相融。” 赵蘅玉心都停跳了一拍。 她望着银盆,清澈的水中,两滴血珠之间清楚分明。 她惊恐地望向了赵珣,只见他神奇异,像是欣喜到了极致。 他一刻也坐不住,为了求证他心底的猜测,他放开了赵蘅玉,向外走去。 三更天的夜里,赵珣走出了寝殿。 赵蘅玉心中惴惴,她穿好衣裳坐了起来。 有缇骑和黄嬷嬷的证实,赵蘅玉以为赵珣已经相信了、接受了,可他冷不防地用了滴血验亲这一招。 她正在苦苦思索退路的时候,一阵敲门声起,李德海在门外问道:“公主,可方便见一见奴婢?” 李德海虽是赵珣身边的人,可他不曾得罪过赵蘅玉,赵蘅玉不会对他迁怒,她道:“进来。” 李德海躬身走了进来,赵蘅玉问道:“李公公有事要说?” 李德海走了进来,他寒暄一般道:“公主在斐府可安好?” 赵蘅玉敷衍道:“好。” 李德海笑道:“转眼间,公主已经嫁了人,太子殿下也纳了妾。” 赵蘅玉不知道李德海想说什么,只好静静等着他。 李德海道:“但是公主不知,太子嫔跋扈、张才人一心为家人谋权、李才人汲汲营营,殿下从未到她们的屋里去过。” 赵蘅玉皱眉:“李公公,这是太子的家事,你不必与我细说。” 李德海沉默了一下,他叹了一口气,徐徐说道:“公主,这事本不该由奴婢置喙,但是奴婢想要告诉公主,公主应是错怪了殿下。” 赵蘅玉皱眉:“错怪?”她冷笑,“他做的事,还需要错怪?” 李德海叹了一口气,说道:“当年,殿下领兵去贺兰山,这千人中少不了对皇后效忠的人,这是殿下发家的本部,要除去异心之人,无异于刮骨疗毒。火烧长,是效忠皇后的人做下的,事后,殿下狠心清算,杀了个血成河,自身势力大创,到如今才渐渐将部下安抚下来。” 赵蘅玉没有说声,她明白李德海是赵珣的人,自然是过来做赵珣的说客的。 李德海见赵蘅玉没有反应,他也没有多在意,他接着说道:“皇后心狠,想要除去一切皇子,为皇孙上位铺路。她原本对外说是要去母留子收养十皇子,其实,不过是想要先害嘉嫔,再害十皇子。变当,她见二皇子攻入皇城,便趁机想要除去十皇子。但是没想到,太子殿下强行攻破了门。” 赵蘅玉垂下了眼睛。 李德海继续说道:“殿下告诉公主,没有找到嘉嫔和十皇子的尸首,这并非虚言。就算是丧生火海,也不会将人烧成了灰,殿下事后命仵作勘察长,对焦尸一一查看,一一对照,的确没有嘉嫔和十皇子的尸体。” 赵蘅玉手指颤抖,这时候,她终于抬起眼睛看向了李德海:“你是说,母妃和十弟可能还活着?” 李德海说道:“殿下暗地里将京城翻了个底朝天,似乎的确查到了些线索,公主可静静等上几天。” 赵蘅玉神怔怔,她一时想要哭,一时又想要笑。 母妃和十弟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李德海走上前来,贴心为赵蘅玉递上了帕子,他道:“殿下有许多的艰难、私下里做了许多的事,从来没同公主说过,他大约心中觉得,若没找到嘉嫔娘娘,一切都是枉然,便索不说。殿下格要强,也惯于隐藏自己,可是奴婢看着,总归是心疼。” 赵蘅玉呆呆看着铜鹤香炉里袅袅升起的青烟:“这些话,不必多说了。” 她双腿颤颤巍巍站了起来,她说道:“他如今贵为太子,心疼他的大有人在,我嫁做斐家妇,自然要以夫君为重。公公是他身边人,千万要和他说个明白。” . 赵珣在南庑房等着见黄嬷嬤。 他心头有蓬蓬的怒意,他没有想到他最亲近的黄嬷嬤也会伙同斐文若来骗他。 吱——吖—— 门扉被迟缓地推开,推门的动作莫名有些踌躇和凝重。 黄嬷嬤缓慢走了进来,她动作稔而谦卑地跪了下来:“殿下,你有事要找奴婢?” 赵珣神变换几度。 黄嬷嬤老了,头发花白,动作也慢。 赵珣从前最痛恨看黄嬷嬤对行里那些狐假虎威的管事们行跪拜之礼,现在,他却同样这样对待黄嬷嬤。 赵珣下颌发紧,他终究还是扶起了黄嬷嬤:“嬷嬤,你我之间,不必如此。” 看着黄嬷嬷站起来,赵珣声音沉沉问道:“可是嬷嬷,你为何要伙同斐文若骗我?” 黄嬷嬷说道:“奴婢不知道什么斐文若,是徽宁公主写信吩咐奴婢这样做的。” 赵珣白玉般的面容隐着薄怒。 他却勉强说服自己,定是斐文若指使的。 赵蘅玉怎么会这样对待他,赵蘅玉一定不会这样对待他。 赵珣深一口气:“嬷嬷,我知道,是斐文若指使她这样做的。” 黄嬷嬷面不解,但看着赵珣的面,她不敢在这时候辩驳什么,只好说:“原来如此。” 黄嬷嬷说完这句话后,赵珣久久没有言语,黄嬷嬷打算退下,她刚要走到门口,却听见赵珣问道:“嬷嬷,我的生母不是兰妃,那究竟是谁?” 黄嬷嬷一愣,她低头说道:“是一个民间女子。” 赵珣问:“民间女子,也是有名有姓,籍贯何处,家在哪里,父兄何人,嬷嬷难道一点都不知道?” 黄嬷嬷沉默许久,说道:“殿下,奴婢不知。” 赵珣定定看着她,终于抬手让黄嬷嬷下去。 他背对着黄嬷嬷,说道:“嬷嬷,有关我身世的事,我定会查个明白。” 他的声音郁沉:“我一向信赖嬷嬷,就算上回嬷嬷说我乃兰妃之子,与之前说法相悖,我也不去深究,只以为嬷嬷是看着我犯下滔天大罪,不敢直说,才有了第一回 的隐瞒。如今想来,大约两回的说法都做不了真吧?” 黄嬷嬷只到喉咙阻,说不出话来,她急急忙忙想要辩解,但是赵珣抬了手:“嬷嬷以后,不要再手我和赵蘅玉之事。” 黑沉的夜里,黄嬷嬷走出了乾清,她颓然念叨着:“奴婢本不是恶人,奴婢只是害怕重蹈覆辙啊……” 作者有话说: 悄悄加个更~ 第62章 赵蘅玉在夜里回到了延福殿, 她本不想惊动斐文若的,但斐文若却在外间坐了半宿,只为等她。 见她来了, 斐文若起身,他走到门口为她取下披风, 握着她的手,关切问道:“怎么这么冷?” 赵蘅玉这才发觉自己冷得直哆嗦, 她难堪地避开斐文若的关切, 说道:“我们明天一早就离开,好不好?” 斐文若认真地望着她:“好。” 在缇骑的注视下,斐文若突然抱起了赵蘅玉, 赵蘅玉惊吓不已, 只能僵着身子没有动弹。 在缇骑黑着脸赶到之际, 斐文若在榻上放下了赵蘅玉, 他微微笑了一下, 正要转身走, 赵蘅玉扯住了他的袖子,她将被割破的手指头伸给斐文若看, 一脸忐忑道:“斐公子,他滴血验了, 他知道了。” 斐文若一怔,而后温和说道:“无妨。” 赵蘅玉依旧不安,斐文若见状说道:“没有骗过他,事情只是回到了原点, 他不会放弃你, 也依旧看我不顺眼, 没关系的。” 赵蘅玉有些被他说服, 她叹了一口气。 斐文若说道:“文若哥哥。” 赵蘅玉一愣:“什么?” 斐文若说道:“叫我文若哥哥,就像从前一样,蘅玉,你是从什么时候,就同我生疏了?” 赵蘅玉心中对斐文若有愧,她张了张嘴,无论如何也叫不出这样亲密的称呼。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