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提前了解过参赛选手,都是一群没名气的素人,她如今是这个节目最火的选手。是以,别人都是报名参加的,而她是导演邀请来的。 她下意识地就认为,导演肯定会给她更多优待。 如今见到导演这么冷淡的样子,她不由得皱起眉,接着她看见了赵兆背后的梁喃。 她眼睛眯了眯,想到什么,轻哼一声,不屑地勾起。 梁喃被赵兆领到后台,那边有人在唤赵兆,赵兆应了声,对梁喃道:“梁小姐,你先坐会儿,下一位就是您了,我忙完就过来。” 梁喃点点头,走到古琴边上,仔细检查了一遍。 徐语突然从观众席过来:“喃喃。” 梁喃扭过头,瞧见徐语,惊喜道:“欸,语语,你怎么来了?” 徐语顿了一下:“我怕你紧张,过来看看。” 梁喃笑了一声:“没事,我不紧张的。” 徐语嘴角牵起一抹浅淡的笑:“这是你等会儿上台演奏要用的琴吗?” “对,我刚检查了一遍。” 徐语张了张口,还没等她发出声音,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尖利的女声:“呦,你这是要上台表演古琴吗?” 梁喃循声回头。 是刚表演完下台的那个紫裙女人。 她疑惑问:“您是?” 钱楚楚睨了她一眼,高昂起头,姿态高傲:“钱楚楚。” 梁喃点点头,笑着伸出手:“你好,我是梁喃。” 钱楚楚瞥了眼梁喃伸出来的手,没搭理,只慢悠悠地道:“你弹古琴啊,还真是难得啊,我一直以为这种老掉牙的乐器都没了呢。” 闻言,梁喃脸瞬间沉下:“你说什么呢?” 钱楚楚笑了笑,扫了一眼边上其他的演奏嘉宾。 那人听说过钱楚楚的名字,一心想要攀附,见她递来个眼神,忙去应和:“是啊,这玩意儿竟然还有人弹,指法简单,又土又老气的,早该弃了的。还是小提琴好,配楚楚这种高雅的气质正好。”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乐器哪来的高低贵?”梁喃拧眉,瞪着她,一字一顿道,“而且,古琴很好,音曲子都很好听。” 钱楚楚闻言,上下扫了梁喃一眼,梁喃上她的视线。 钱楚楚轻嗤了一声,音调蜿蜒,尾音拉长,是不屑的样子:“哦。” 说完,就看也没再看梁喃一眼,径自走了。 梁喃想拦住她问她这是什么意思,可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又缓缓松开了腿侧的拳。 直到身后传来徐语的唤声:“喃喃,那我走了。” 梁喃这才收回视线,还没等再说什么,台上的主持人已经唤了她的名字,她忙准备上台。 光呈黑紫,似茫茫夜幕,中间却被扯开了一条口子,明光乍亮,通通赋予给了舞台中央的女人身上。 顾间的整个身影都隐藏在暗处,除非离得近一些,不然谁也瞧不见这儿还有个人。即便离近了也只能瞧见一个拔的黑影,身体朝着台上的方向,看不清到底是谁。 一声琴音突起。 带着温却磅礴的气势,响彻在整个演播厅内。霎时间,原本还吵闹絮语的人不知怎的,突然皆哑了声,定定地看过去。 梁喃的手指拨得极快,琴音如山洪一般剧烈浩大,滚滚而来,所到之地,皆被扫干净。 她红袖摆随着动作飞舞,上面的金丝线也快得让人看不清,只能看见它们细细密密地,忽起忽落,夹杂绕,底下的琴弦不动声地发着银光,仿若刀光剑影。 顾间始终一动未动,就站在那儿,光线太暗,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唯一能瞧得仔细的便是那双黑眸,一如既往地黑,却像黑曜石一样,亮的仿若会发光。 望着梁喃。 他看着台上的梁喃,梁喃始终闭着眼,不同以往,她这次微蹙起了眉头,下颚崩得很紧,嘴抿直,模样坚定,仿佛在和什么抗争一样。 动作起伏里,两缕鬓发飞舞,红裙似妖般蛊惑。 顾间眯起眼睛,过往画面接踵而至,他眼神逐渐失起焦。 梁喃第一次给他弹琴是他们在一起后的一个礼拜之后,那时他随口问起梁喃的专业,梁喃便说是古琴专业的。 他那时挑了挑眉,并未怎么在意,梁喃却笑盈盈地献宝一般地道:“我给你弹一曲吧。” 他记得,梁喃那天穿的是件白裙子,清纯优雅,弹的曲子舒缓平和,像里穿过樱花树林的风,不是多震撼,却十分动人。 弹完一曲后,梁喃就双臂勾着他的脖子,双眼亮晶晶地似天星:“我以后天天给你弹好不好?” 他那时怎么答的来着? 顾间垂眸想了想,他那时好像说的,随你。 即便如此,梁喃后来还是给他弹过很多次。有穿旗袍的,有穿襦裙的,有穿雪纺裙的…… 脑海中闪过各种款式各种颜的衣服,曲子也随之一首首地改变。 不过地点倒是无一例外的,都是在景园。 他和她最亲密的地方。 顾间抿起,景园离公司稍远,他之前是不怎么住在那儿的,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朝那儿去的次数越来越多。 后来就习惯定在那儿了。 也习惯了,无论什么时候去,总有那抹软香倩影在侧。 画面放电影似的一帧帧过去,最终与台上的那抹红影重合。 当年还有些稚的曲风如今已变得磅礴恢宏,女人的脸庞也褪去了婴儿肥,五官变得越发分明丽,眉眼间再不似当初的懵懂,坚定而又力量。 她长大了。 顾间定定地看着,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两下。 ——他是真的有点舍不得了。 梁喃这次弹得很卖力,刻意地多了些炫技的部分,一个个音符像含着冷针一样的弹出,针锋相对,烈强势。 是她对钱楚楚的话无声反驳。 她心里清楚,语言是苍白的,最好的反驳应该是,绝对实力。 她兀自弹着,嘴抿得笔直,指尖像飞蝶一般畅。她食指挑弦,接着右手中指用力勾弦。 却突然,“啪”地清脆一声。 弦断了。 第39章 那时候还有一个人在。…… 梁喃正全心投入在古琴中, 她右手中指击弦,却突然指尖一空,手中的弦落下, 在葱白的指腹上滑出一条红痕,接着, “啪”地清脆一声,琴弦落在了琴板上。 指腹突然穿来的刺痛让梁喃不由自主地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她连忙睁眼看, 便看到黑紫的琴板上,静静地躺着一银白的琴弦。 瞬间,梁喃浑身僵住。 前所未有的失措和慌涌上心头, 她一下子不知道愣得迟迟没有反应。 梁喃忍不住抬头去看台下。 然而灯光太过灼亮, 她只能瞧见一片白茫茫的虚无。 底下的一方黑暗里, 顾间一直盯着梁喃, 见到梁喃突然眉头皱得紧了些, 他便锐地发现了不对劲。 金丝边眼镜下,那双黑眸警觉地眯起来。 琴声戛然而止,场下的观众逐渐从刚才畅的琴音里离出来, 不由得震惊地看着台上的人。 但没过多久, 又闹起阵阵来,各个都在好奇梁喃为什么忽然不弹了,各样的闲言猜测传遍演播厅, 闹哄哄的。 陈小雅也意识到不对劲:“喃喃怎么了?” 徐语微微勾起,弧度很小, 不仔细看看不出来,漫不经心道:“可能是忘谱了吧。” “怎么可能呢?喃喃绝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陈小雅反驳。 徐语被陈小雅怼了一句,脸沉下,可不知又想到了什么, 接着黑暗的遮挡,嘴角笑容扩大,只她一人知道:“谁知道呢。再说我也只是猜测而已嘛,我肯定是盼着梁喃好的。” 黑暗里,顾间沉着脸,一步一步地抬步往前走。 他锐地察觉到,刚刚梁喃睁眼的第一瞬间,就去看了琴,明显是琴出问题了。 想到这儿,他不由得下颚崩得极紧。 钱楚楚认定梁喃是个靠美进来的,是个草包花瓶而已,所以一直没走,留下来要看她笑话。 起初梁喃第一声琴音起的时候,她难掩心中震惊,登时愣住,边上本来留下来要捧她的那人也迟迟没法昧着良心开口。 如今见到梁喃这幅突然顿住的样子,她瞬间忍不住笑起来:“还以为真有多大本事呢,结果弹了一半就弹不下去了,原来就是个只会说得好听的花瓶啊。” 边上那人忙应和:“是啊是啊,我看她八成就是临时学了一曲,这不,弹了一半就忘了,弹不下……” 她话还没说完,一道响亮的琴音突起,打断了她的话。 她登时瞪大双眼望过去。 连带着钱楚楚的笑容也不由得一僵。 黑与明的暗处,顾间的身体一半隐在暗处,另外半只显在明处。 听到声音,他脚步顿住,抬起头,黑眸发着温的亮光。 明光汇集处,起初还停下的女人不知何时有了动作。 她的手臂轻摇慢晃,红袖摆卷起只只金丝蝶,玉指轻轻拨琴,畅的琴音如香花中的风,轻柔地一点点吹过青山树林,马路村落……万物复苏。 于是刚才片瞬的停寂,就像是山洪过后历经的短暂休憩,休憩过后,万物重建,逐渐恢复成原本的和谐模样。 梁喃抿着,手指虽在拨琴,可仔细瞧,还是能瞧见她指尖在轻颤。 直到几道琴音出来,她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抬头去望底下的反应。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