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整治小辈哪用得着你亲自跟人动手,这不是白白坏了名声吗?” 平公主张口反驳,太后摇头阻拦道:“人家当面肯定是不敢说你不好的,背地里指不定怎么议论呢。教训她娘也就算了,要是真的剁了方家丫头的手,那是以长欺幼,容易落人话柄。” “我当时是气急了,原本我就是要寻她娘的错,谁知道那方念那么没礼数,众目睽睽之下竟敢上手推人!没当场剁了她都是我心善!” 平公主现在想起来还是气,第一回 带李轻婵出去,就让她被姓方的欺负了去,实在是无脸面对冯娴的牌位。 太后拍了怕她手背,嗔道:“你可是当了娘的人,儿子都那么大了,怎么还跟姑娘时一样冲动?” 旁边伺候的嬷嬷见平公主神不忿,低声道:“在太后您眼里,公主可不就还是个小姑娘吗?” 一句话哄笑了两个人,平公主心里憋着的气散了一些,知道太后说的才是对的,端起茶水递过去,“母后喝茶。” 她向来是拉不下脸认错的,主动端茶递水就代表着服软了。 “母后也不是怪你,咱们皇家的人要惩治一个丫头随便惩治就是,只是犯不着脏了你的手。”太后饮了茶,拉过她的手缓慢道,“你想要方家丫头遭殃,大可从方家其他人下手,哪家大户人家后宅里没点龃龉了?有时候自己人下手才更狠呢,这叫慢刀子割。” “知道了,那我等着看方家老夫人怎么教训她。” 见她终于转过来了,太后欣,又道:“你真就把那李家……叫什么?” “李轻婵。” “哦,真就把这姑娘当自己孩子了?” 平公主缄默了片刻,答道:“她是冯娴遗女,若是好好长大了或者不曾出现在我眼前,我也就当不记得她了,可她如今这个样子,我不能放心……” “母后还当你与冯娴当真是老死不相往来了呢,当初不是吵得很凶吗?” 平公主不愿意提这事,皱着眉头道:“母后你就别管我了。” “哀家哪里管的了你。”太后叹气,“罢了,随你吧。只是你这嘴硬又冲动的子还是得改一改……” 平公主最怕她念叨这个,忙转移话题与她说了些别的,不多久,女来报:“世子来寻公主了。” 太后面喜,忙道:“快让子晏进来。” 钟慕期今一早进,先去了皇帝那一趟,这会儿是特意来接平公主回去的。 被太后拉着问了许多,离时已近午时。 临走时太后叮嘱平公主,“虽不能太蛮横了,但也不能让人欺负。”又转向钟慕期,切切道,“哀家知道你主意多,多看着点你母亲,别让她再冲动了。” 待人出了殿,老太后被嬷嬷扶着回到软榻上,叹气道:“我这女儿就是子太过高傲,总让我放不下心。” 嬷嬷笑道:“谁不知道公主是您的心尖,再说还有世子看着呢,世子一片孝心,哪里能让公主吃了亏?这回也就是您先一步把公主拘着了,不然就算公主真的让人剁了方念的手,回头世子也能查出些什么,保证公主清清白白的。” 太后一想也是,笑得脸上起了皱纹。 歇了会儿,忍不住又幽幽道:“若说平的婚事有什么让我意的,那也就唯有子晏这孩子了。到底是在里长大的,不像那没脸没皮的钟家人。” “岂止是不像,钟家那几十口子,加上誉恩侯本人,哪个也比不上咱们世子。”嬷嬷跟着说道。 然而她这话提到了誉恩侯,让太后脸略微下沉,“那也是钟远函自作自受。” 早些年先帝还在时,太后随时虽占着后位,却没有一国之母该有的体面,平公主幼时跟着受了些委屈,对情从来没有过期盼。 后来选亲时本没怎么认真,而那时她皇帝兄长正有削爵的念头。为了保住誉恩侯府的爵位,钟远函鞍前马后地讨好起平公主。 平公主对情没想法,但是想要个孩子,看钟远函相貌好,没什么七八糟的妾室,觉得他干净,这才选了他。 这场婚事双方各有目的,但平公主明确表明驸马须得洁身自好,钟远函也答应了。 成亲数年,平公主意外知晓了一件事,养在钟家二老爷名下的三少爷钟平涟本就不是钟二老爷生的,而是早些年钟远函的外室生下来的,为了保住和平公主的婚事,特意转到钟老二名下。 平公主气坏了,钟远函却狡辩说那外室是与平公主成亲前养的,已经被毒死了。 平公主本懒得与他说话,让人将他打了个半死,把誉恩侯府掀了个底朝天,直接搬回了公主府。 提到钟远函太后就来气,冷声问:“他那个外室子现在在哪?” “还被世子关着呢。太后放心,世子嘴上不说,其实心里比谁都清楚。” 太后脸这才好了些,点头道:“这倒是真的。” 回府路上平公主就在问李轻婵的情况,府中下人瞒了两还是没能瞒住,她已知道钟慕期将人带出去看病了。 “看出什么了?现在可回来了?” “先送母亲回去,我再去接她。”钟慕期道,“她那心疾有些麻烦,须得孟梯亲自医治。” 平公主是早知孟梯这人的,也清楚他的医术,就是有些奇怪:“他不是擅长什么毒药偏方吗?还会治心疾?” 钟慕期依然十分从容,道:“阿婵的心疾有些怪异,太医摸不准,我也就是带阿婵去试一试,没想到孟梯还真摸出了点门路。” 先前请了那么多太医都没说出个一二,既然孟梯有法子,那就给他好了,反正是自己儿子手下的人,不怕出问题。 正好借着这机会让阿婵与子晏多相处相处…… 平公主这么一想,觉得两全其美,接着细问了些李轻婵的病症。 钟慕期挑着拣着与她说了,只是说得简单,又将哄骗李轻婵的那套说辞转给平公主听。 平公主半信半疑,想了想李轻婵第一回 吐血的情景,道:“也是,那会儿方念是说得太难听了,阿婵大概是气坏了。” “情还是个得娇生惯养的病。”平公主嘴上嫌弃着,回了府就吩咐下人都注意着点,不能惹了李轻婵心烦。 钟慕期则是未进府门,直接绕道往刑狱司接人去了。 李轻婵等了有一会儿了,见着他,还没说话脸上就先飞起了红霞。 钟慕期上下扫视了她一遍,道:“先回去,别的等做好了,我再让人给你送回府里。” “哦。”李轻婵下意识答了,答过了发现自己没听懂他在说什么,问,“等什么东西做好啊?” “你的新衣、鞋子,还有里面的……” 李轻婵浑身一热,连忙打断他:“我知道了!知道了!” 听着她慌里慌张的语气,钟慕期眼眸掠过一丝笑意,道:“回去了。” 他率先往外去,走了两步没听见李轻婵的动静,回头,“还有什么事?” “……怎么带回去啊?” 李轻婵声音小小的,让钟慕期起了疑惑,“什么怎么带回去?” 李轻婵脸红似血,扒拉出藏在寝被下的小匣子,声若蚊蝇,“怎么拿回去啊?” 钟慕期看着她低垂的脑袋,嘴角微微翘起,声音沉稳道:“让飞鸢偷偷给你送回去,不过她好奇心重,可能会偷看,不知道你介意不?” 那肯定是介意的,怎么能让她知道表哥给自己送来的是贴身小衣! 李轻婵猛地摇头,“介意!” 这边除了李轻婵就飞鸢一个姑娘家,钟慕期便道:“那就让侍卫悄悄送回听月斋。” 李轻婵更是不愿意了,侍卫可都是男子,就算不会偷看,若是不甚把匣子打翻了,那像什么样! “不然就你自己抱着,若是有人问,就说里面装的是糖人。”钟慕期低下头,在她怀里抱着的小匣子上轻轻敲了两下,道,“若是还不行,那就表哥帮你拿着?” 李轻婵陡然间颤了一下,红晕如浪般扑上脸颊。 踟躇了会儿,最终羞红着脸做了选择:“我自己拿。” 还是怕被别人问,她一手抱着匣子,一手去拽钟慕期的袖口,软绵绵道:“表哥你和我一起回去,要是府里有人问了,你去跟人家说。” 她自己不想说谎就让钟慕期来,还顺便想套他跟自己一起回公主府。 钟慕期原本就没打算让她一个人回去,装作是受不住她的哀求才答应的,道:“行,我跟你一起回去。阿婵要记得表哥的好。” “记着了!”李轻婵赶忙道,“表哥你最好了。” 这便要出发了,到了门口,见外面的天低低着,北风阵阵,冷得厉害。 李轻婵先把她宝贝匣子放上去,再提着裙子去踩脚凳,刚站上去,一阵狂风卷来,掀起她的斗篷,让她打了个寒颤。 她退回来正理着斗篷和被风吹了的衣摆,见旁边的钟慕期什么都没扶,板都没弯一下,长腿一跨,眨眼间就上去了。 这也就算了,进车厢时还顺手捡了她放在车厢口的小匣子。 李轻婵慌忙喊道:“表哥!” 钟慕期的声音从车厢里穿出来,“怎么了?” 李轻婵想问他做什么要拿自己的小匣子,可那匣子本来就是他的,连里面的东西都是他让人做的。 李轻婵觉得问不出口,急忙想上马车,一只脚踩上了脚凳,高声喊道:“表哥,我还没有上去呢。” “你不是不用我扶吗?” 钟慕期一开口,李轻婵就想起昨晚他伸手来扶自己,被自己刻意忽视的事情。 她简直想找个地钻进去,又觉得钟慕期是故意提起这事的,李轻婵有一点小生气,但人家说的也是没错,是她没理在先。 但不管怎么着,得先让他离了自己的小匣子。于是李轻婵扶着马车门软声道:“要扶的。” 声音传到车厢里,钟慕期蓦地低笑了一下,从里面出来,朝她伸了手道:“上来。” 李轻婵还是头一回被人从上面扶着,把双手都递给了他,踩着脚凳被他一拉,轻快地踏了上来。 躬身进了车厢,看见她的小匣子就光明正大地摆在正中间的矮桌上。李轻婵脸一烫,忙扑过去把小匣子藏进角落里,然后自己坐过去,用斗篷将它遮住。 她还不知道钟慕期已经跟平公主编造了她的病,转移话题问道:“表哥,待会儿怎么跟姨母说啊?” 钟慕期答非所问:“你还没有和我道谢。” “嗯?”李轻婵错愕,双目泛着疑惑的水光。 马车已动了起来,钟慕期指着车厢木门问:“你怎么上来的?” 那当然是被他拉上来的。往常李轻婵都会说一句“谢谢表哥”,今是直接进了车厢没说这句。 那会儿她脑子里只有她的小匣子了,忘了要道谢,被他提醒了,乖乖补充道:“谢谢表哥。” 说完了,脑内一闪,转头看钟慕期,纠着柳叶眉道:“表哥,你是不是故意的啊?” 钟慕期神淡然,“我故意什么了?” 李轻婵觉得他是故意把自己的小匣子拿走的,故意让自己慌张,好求他拉着自己上来。可是没有证据,还要提及小匣子,这太让人害臊了,李轻婵说不出口。 但心里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拿他没办法,只能轻哼了一声道:“你不说我也知道。” 然后她扭脸看向车壁,打定主意不会再主动与他说话。 “方才我去接母亲回府,她问我你的心疾……”cOMiC5.cOm |